第20章 青蛇記
盛卿歡心裏着急,連忙向清聊告辭,尋他的傻姐姐去了。
南枝吃着手裏的糖葫蘆,另一只手摟着裝了冰絲銀的小匣子,上面堆了一些她愛吃的糕點,就這樣艱難地随清聊回到靡音館。
紅棠這個樹妖嘴上從不積德,南枝這才剛進門,他就一句“敗家娘兒們!”
南枝也沒有翻臉大吵,不過是優雅地笑了笑:“師父高興,關你什麽事兒!”
紅棠被堵了一下,一只手指着南枝半響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這時,坐在露臺上的清聊拉起一根弦,發無比柔和的聲音。
南枝向紅棠做了個鬼臉就跑到清聊師父面前,看着師父玉指扣動琴弦的樣子,她捧着臉露出崇拜的眼神。
“這冰絲銀的聲音果然比尋常的琴弦發出的聲音更好聽。”南枝一只手撚起多餘的弦,手指輕輕擰動着。
“你試試。”清聊将續上琴弦的槐琴遞到南枝的懷裏。
南枝抱起來,放到膝蓋上的位置,小手在上面試了一番,結果這琴聲太好聽了,忍不住彈了一曲春宵一度。
本是和顏悅色的清聊師父,神情忽然凝重起來。
就連旁邊的紅棠的都忍不住扶起了樹杆劇烈地咳嗽起來。
南枝還陶醉在豔調之中不能自拔,自覺得此曲比鳳羽樓的小哥哥們彈得還要好聽。
“夠了。”清聊打斷南枝。
南枝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兩只烏溜溜的眼珠轉了轉,卻不道該說點什麽來掩飾一下自己的龌龊!
“師父,那個,我其實......”
“其實就是個不正經的壞丫頭,當着師父的面,彈奏如此豔調。”
不待南枝想到更高明的理由,紅棠唯恐天下不亂,緩緩走來,把這個可以抹掉幹淨的誤會狠狠抹黑。
他湊過來,彎下腰,以居高臨下的姿态俯瞰着她:“說一說,你居心何在?”
“我就彈錯個曲子,什麽居心不居心的?”南枝手指抓着琴弦,神情方面還算平靜。
“南枝,以後千萬不要在問齋面前彈錯,他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清聊并未生氣,反而是當南枝彈錯,還好心提醒她。
南枝有些羞愧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其實,她已經不止一次兩次在問齋師父面前彈錯了,記得她剛學會的時候,第一個彈給他聽來着,雖然後果有點嚴重,但好在沒有性命之憂。
清聊起身,往前屋的香堂走去。
南枝還跪在露臺上,手指勾着弦,再狠狠地瞪了紅棠一眼。
紅棠站直後,雙手抱在懷裏,同樣還南枝狠狠一記白眼。
他轉身回海棠樹身時,又喃喃補充了一句:“姑娘長大了真可怕。”
南枝沒聽清楚,也沒有接話,而是将修好的琴放回自己的房中。
這樣的一天就過去了,晚上也沒有奇怪的客人,就連盛卿歡也沒有來學琴了。
因為沒什麽事情,南枝便早早地睡下,擡頭又見床頂上的一枝杏花,看着看着,困意席卷,閉上眼睛就沉睡而去。
天亮之後,南枝早早起來,把飯做好,把衣服洗好,剛睡醒的紅棠就從樹裏走出來,看見南枝在晾衣服,心裏的壞水就開始洶湧澎湃。
“早啊臭丫頭!”紅棠大掌在南枝的頭上狠狠地揉了兩下。
真沒見過哪位男子是這樣同女子打招呼的,這樣不被打死的都是要被雷劈死的。南枝轉身,狠狠一記沖天拳打在了紅棠的下巴處。
紅棠慘痛地叫了一聲之後,化作一縷粉煙飄進了海棠樹中。
“臭丫頭,你給本大仙記住了!”樹妖的誓言在響起。
他以為南枝真怕他一個活了幾百年的樹妖?
當然不怕,南枝晾好衣服就從盆口大小的深井中提了一桶水,最後兩只手各提一桶,霸氣地沖到海棠樹下,兩桶水嘩啦地淋在了樹根上,嗆得紅棠在裏面發出悲慘的咳嗽聲。
“你要是把本大仙淹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紅棠邊咳邊罵。
南枝挽着衣袖,插着小腰,道“鬼?呵呵,你是妖身都奈何不了我,何況是極樂調能夠操控的鬼?不怕死的就放馬過來吧,我定讓閣下死的有些花樣!”
哼!
南枝甩頭發轉身離去,留下瑟瑟發抖的海棠樹,真正的花枝亂顫,氣死大仙。
吃完了飯,南枝就要坐在露臺上,面前放着一枝杏花。
清聊師父站在旁邊,他說:“萬物皆有靈,有靈就可以使用一花一世界探尋它的因果。”
南枝端端正正地跪坐,認認真真地聽講,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杏花。
極樂調勉強可以彈奏,只要不是什麽兇惡的鬼怪,她的琴技是可以駕馭的。只是這一花一世界,內容太複雜,學了六年都沒有學會。
“所謂因果,不過一生。”清聊道。
意思再小白一點就是,每一件東西都有來歷,經歷和結局。
“今日,你便用一花一世界探一探這只螞蟻的因果。”清聊指着正在杯子裏吃糖的螞蟻說。
南枝雙手疊放在小腹前,姿勢很端正,如今要開始使用一花一世界的幻術,她深吸了口氣,再将這口氣沉入丹田。
這一系列動作都是為了給自己打氣加油的,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完成。
雖然,每次打氣都洩了,但是有理想是好的嘛。
南枝右手擡起來,指尖落在杏枝上,屏息凝神,将心意通過指節,控制杏花,打開幻境。
然而,她成功地把那只螞蟻給爆體了。
“師父,它,它好像死了!”南枝指着碗裏不再動彈的螞蟻道。
意念這種東西不是說能控制就能控制住的,南枝剛才用力過猛就把本體給逼死了。
清聊好脾氣,沒有打她罵她。
如果換作是問齋師父,南枝今日肯定要被甩一皮鞭。
“你現在意念不能集中,小生靈确實受不起你的窺探。”清聊這樣說着。
“那該如何是好?”南枝仰頭詢問。
“找一些動物試一試興許可以。”
反正蟲子不适合南枝學習。
“我知道了。”南枝抓起杏花就往外面跑。
清聊溫柔地叮囑她:“小心點。”
“知道了。”南枝應着,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靡音閣。
她抱着杏枝走出巷口,突然聽到狗叫聲,駭得她靈激一動,想用一花一世界探一探這只狗的因果。
結果還沒開始,流浪狗就生氣了。
汪汪汪。
南枝吓得拔腿就跑,沒想到那狗很記仇,硬是不肯放過南枝,一直追到主街上。
被一只狗追得滿街跑,南枝也很氣,可是能怎麽辦,又打不過狗,要是帶了琴來,尚能控制一下它,現在手裏就一枝杏花,哪能禦狗?
盛家大小姐正好帶着一衆仆從招搖過街,沒事就從手裏扔出幾塊銅錢打賞兩旁路人,得了恩惠和正等着被恩惠的老百姓都管她叫菩薩。她特別喜歡別人叫她菩薩,當菩薩叫得越響亮,她就會散一批財作為饋贈。
樓閣上,有一白一青的身影,見到下面這種情形,不由地讨論起來。
“這盛婵婵不是說變聰明了嗎?我怎麽看着還是很傻?”白衣公子搖着折扇笑道。
“跟你我又沒關系。”青衣公子淡淡地轉身。
這時,南枝已經跑到人群裏,差不多要撞上招搖過市的盛婵婵,那瘋狗也追到了人群裏,很快就要闖大禍。
盛婵婵還在聽兩旁的菩薩聲,不斷地抛着銅錢,臉上的笑意燦爛的跟繁花似的。
“小心!”南枝看到前面已經沒有出路,後面又是追狗,她大呼一聲。身體猛地一傾,手裏的杏花跟着一甩,抛上了半空。
閣樓上一白一青的兩位公子盯着半空中的杏花,互相看了一眼,二人同時從樓上跳下去,白衣公子扶住了南枝,而青衣公子扶住了盛婵婵順手将瘋狗一掌拍出去。
現場一片混亂,南枝根本來不及看看救了自己的白衣公子長什麽樣,她只擔心被她抛到半空的杏花掉到何處去了。
因為情緒太緊張,意念一動,杏花一片一片落下來,時間被凍住,所有人保持着不同的動作和不同的表情定格在時間碎片裏。
就連神秘的青白兩位公子都被一花一世界控制住。
南枝從白衣男子的懷裏起身,伸出手接住自半空落下來的杏花,杏花落入掌心,她回頭一看,這些人都被凍住了,就連那條流浪狗也一動不動,像個石雕坐在那裏,張着嘴,瞪着眼。
這個結果讓她很驚喜,也很意外。她的幻術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可以同時控制幾百人?
南枝又回頭看了看剛才救了自己的白衣公子,他長得特別好看,當然,跟師父一比又差了點。
“剛才謝謝你了。”南枝擡手拍了拍白衣公子擁抱姿勢的手臂,結過這一拍把人家給拍碎了。
不,不是碎,是變成一條蛇了,而且還是白色的蛇,至于衣服就這樣落在地上,而小白蛇從衣領的地方爬了出來。
“天吶,我這是遇上白娘子了嗎?”南枝有點小激動,可是發現不太對,這是白公子诶。
南枝正要把小白公子抓起來問一問認不認識白素貞的時候,突然眼前飛花,幻霧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