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極樂調

随着琴聲高潮, 這些畫面濃縮作一團, 慢慢地散開, 布成了一張畫,畫裏是千千萬萬男女老少被一個身着白衣, 頭帶白高冒的男人殺死。

死亡的畫面令人作嘔, 南枝手指無力, 若不是清聊捉着她的手彈着琴,這極樂之淨早就斷了。

“害怕就閉上眼睛。”清聊輕聲道。

南枝一動不動, 目光直直地看着半空鋪開的殺人畫面, 那些人死得很慘, 頭被砍了在地上滾來滾去, 手被剁了,血柱噴湧, 屍體一具疊着一具。

終于, 畫面裏的白帽子男人走近,瞳孔是紅色的。

南枝吞咽着口水, 這,很像白無常的裝束,當然,他肯定不是白無常。

他從衣袖裏掏出一疊白紙小人揮落, 白紙小人像一場暴雪落下, 将所有屍體都吸入紙中,最後,一片荒涼, 并無屍血殺戮。

那白衣白帽的人轉身離去,肩上落下一張小紙人,畫面潰散。

嗡。

琴聲停止。

南枝已經被吓到腿軟,十分沒用地靠在了清聊的身上。

“這是無常索命嗎師父?”南枝抱着琴看了一眼清聊。

如此大場面的屠殺,南枝還是第一次見,僅一人,揮一揮手,千萬人慘死,又憑他一人揮一揮手,白紙飄落,屍骨無存。

這世間還有如此厲害的殺手嗎?光是想一想,南枝都覺得脖子有點涼。

清聊目光有些凝重,當年這件事情,他和問齋都知情。

“此人乃一百年前,帝朝赫赫有名的白樂(yue)國師。”清聊若有所思地談起這個人。

“帝朝白樂?”南枝哆嗦了一下。

雖然她不是彈琴修仙的料,但關于帝朝兩百年的歷史事件看了不少。

這個白樂可不簡單,他的秘術在一百年前排名前十。就一百年前,太子逼宮的事情,還有白樂的功勞,聽說宮裏宮外數萬兵将皆被他一人控制。

若非如此,太子又如何能夠成功奪權。

太子逼宮那年,也就是紫衛亡國那年。

“他擅長的白紙縛靈術,可将生人或者亡魂縛在紙中,組建不死不傷的妖兵邪将。”清聊淡淡道。

他的目光似有些微妙,一只手挽起琴,指尖微微一勾,琴聲震動,通道裏的所有虛幻都消失了,前路一片清靜。

南枝砸砸嘴巴,有點擔心,能造出這麽厲害的兵團,那豈不是很可怕,想滅誰就滅誰,哪怕滅了天下都可以。

可是為什麽,白樂這麽厲害的人,卻沒有當上帝朝天子?

不是所有的強者,都想當主宰嗎?

“書中記載,他好像死了。”南枝開口。

她看的書雖然沒有多正經,但正經的書看過之後絕對不會忘記。

“對,是我和問齋一起殺的。”清聊非常輕松地說道。

殺了那麽厲害的人物,居然這麽容易?

“是師父殺的?”南枝猛地擡起頭,有點意外。

書中只說白樂死了,可沒說白樂怎麽死又是被誰所殺。

“是,傳說白樂很厲害,可真的打起來,實在是不皮實,我和問齋還沒熱身他就被弄死了。”清聊将琴塞給南枝,讓她抱好,臉上并沒有什麽驕傲的笑容,淡淡從容地朝前走去。

南枝抱着琴,趕緊追上去。她其實有很多問題的,關于這個白樂。

畢竟書中記載的比較淺薄,看不出什麽東西。

“師父,那白樂死的時候是個年輕人還是個糟老頭?”

“你關心這個?”清聊猛地頓了腳步,回頭看着南枝。

南枝懵了一下,然後問:“那該關心哪個?”

“你想一想,一百年前的事,我和問齋是怎麽聯手的?”清聊似笑非笑地說。

師父可真是閑得沒事做,所以弄點如此深奧的問題給南枝想。

這個問題是個好問題,因為師父們感情不和嘛,見面就要你死我活的那種。可到底是什麽原因,什麽條件讓兩位同時出手對抗敵人?

“對呀,是怎麽聯手的?”南枝跑上前去問,她對此事确實很好奇,就想知道殺白樂前和殺白樂後,師父們的狀态是什麽樣子的。

“你猜一猜,猜對了,我給你做一張琴。”

“可以換個獎勵嗎?”南枝咬着嘴皮子說。

“為何?”清聊心想,她不是琴壞了,給她做張琴,不是更合她心意麽。

“因為我已經跟問齋師父說了換琴之事,說不定他已經給我做好了。”南枝可不想到時候得罪兩位師父,而且問齋那個特別難伺候,萬一他突發奇想真做好了琴,這邊清聊師父又給她做一張琴,那問齋豈不是非常生氣。

“嘴上說着他對你怎麽狠心,其實,你很在意他的心情。”清聊似笑非笑地走着。

這到底是笑她癡心妄想,還是吃醋?

所以說,清聊師父看起來大度大氣……

南枝沒有狡辯,就當清聊說的是對的,就當自己在意問齋的心情,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她被塞給兩位師父的使命就是勸和,照顧問齋的感受也是在照顧清聊師父的感受。

沒錯,南枝這樣想着。

穿過長長的通道,前方有一扇銅門,此銅門上雕刻着兩個骷髅人形,栩栩如生,好像真的是兩具白骨浸入了銅液中。

銅門的中間還有一個碗口大的圓圈,圈中畫着五行八卦圖,南枝不懂這些,也不知道怎麽開陣。

不過這種事情對師父來說是小菜一碟的,師父上前,手指随便點了兩下,陣眼就打開,整個銅門都化作四片裂開,透出一個大洞。

洞府幽光盈盈,不像尋常的燭火,卻亮得異常溫柔。

南枝同師父一起走進去,洞府很寬敞,至少有一座宮殿那麽大,兩旁都是山筍,高低有序,像是自然天成的古陣。

擡頭看去,此山竟通頂,可看到天上的烏雲蔽星月。

滿地白紙,像一層雪,半空飄着無數的小紙人,像會飛的白蝶。

四周的雄渾陣勢,不由的讓南枝挺起腰杆強撐氣勢。

南枝沒見過這麽宏偉的天然景像,對此更是保持着敬畏之心。

“師父,這是白紙人呢。”南枝伸手拽下一張白紙人,目光凝重地看着,似是看到一張臉,那張臉也極好看,不過就是冰冷了些。

對啊,白樂,白樂就是那樣的長相。

“哈哈哈哈”

突然,地室中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是位女子的笑聲。

南枝連忙扔掉手中的白紙小人,往清聊師父的身後一躲。

這種時候就不要嘲笑她沒出息,膽子小之類的,反正她不辯駁,并且承認自己就是沒有出息。

這年頭誰不惜命呢?除非她變成非常能打的大人物,自然就不怕,想橫着走也是沒有問題的,可現在她還不能橫着走,只能躲在師父的身後靠他的保護過日子。

但這又能怎麽樣呢?這麽多年了,在師父的保護下早就習慣了,并不可恥,相反的是,她覺得有兩個師父非常了不起。

清聊手中的劍沒有松開過,寒霧缭繞着,帶着駭人的氣勢将兩旁的白紙小人盡數融滅。

層層白紙人在半空分開倒向兩旁,空中的視線突然清朗,只見前方有十幾丈高的石筍攀岩而生,上放着一副棺材,棺材上坐着一位紫衣女子,女子面容妍麗,氣質高貴,頭上簪着一枝白玉仙鶴釵,釵子墜着兩顆珠子,珠子血紅,每晃一下,珠子便能甩出一顆血珠濺落。

“清聊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棺材上的女子挽着額角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紅唇輕掀,笑得溫柔高貴。

清聊蹙着眉,淡然的目光突然集中起來,緊緊地盯着幾丈高的位置,這個距離對視線不好的人來說,還是難以辨清上面之人的容顏。

南枝不一樣,她視線驚人,師父們都說,她是夜貓變的。

“我怎麽不記得。”清聊道。

“是嗎?”坐在棺材上的紫衣女子掩嘴笑起來,她揮了揮衣袖,從上面飛下。

紫衣飄紗在半空像滴進水裏的墨汁,柔美的綻開,縷縷纖纖,蕩漾的無比絕美。

淡淡的紫霧也随之而來,兩旁的紙人也在空中抖動着,像顫抖的繁星,此情此景,南枝只想用驚嘆來表述一下。

紫衣女子輕盈地落在了地上,離清聊不過七步之遙,她真的很美,不是妖豔,也不是溫柔,是那種高高在上的矜貴。

脖子上挂着白色的纓絡,每一顆珠子都畫着白鶴,能在那麽細小的珠子上畫上栩栩如生的鶴該是怎麽樣的鬼斧神工?南枝不敢相信。

紫衣女子氣質高貴,如她簪帶的仙鶴一樣。仔細一看,她身上的紫紗也是有仙鶴圖案的,兩只寬袖各有一只,擺動衣袖時,好像可以飛出來。

“現在想起來了嗎?”紫衣女子抿唇一笑。

清聊盯着紫衣女子,目光微微一動“君璃?”

一百年前的帝朝三公主君璃。

“清聊先生果然還記得我呢。”紫衣女子笑起來,燦然的面容極其嬌豔。

南枝聽到君璃二字,跟見了大活鬼一樣,見鬼并不可怕,她見過的鬼反正多不勝數,只是像君璃這樣的鬼,第一次見是有些可怕。

據南枝所知,一百年前,太子奪權之後,封君璃為天元公主,賜婚給了當時名震諸國的白樂國師。

一年之後,白樂死了。天元公主君璃也就沒有了消息,誰也不知道她去了何方,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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