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極樂調

清聊似笑非笑問了一句:“你想嫁人了?”

被看穿了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想, 我要不要先找個合适的定下來, 我怕等我年紀大了就找不到合适的了。”南枝吃着小魚幹, 認真地思考着自己的終身大事。

畢竟在這裏,過了二十歲就真的找不到好人家了, 能嫁出去也是別人的小妾, 或者是去當繼母的, 她還那麽年輕,她有那麽美好的年華, 可不想這輩子就如此過了。

“你将來是要成仙的, 年歲對神仙來說又不重要, 婚姻大事不必急, 況且,不是還有師父嗎?”清聊淡淡道。

南枝又咬了一個小魚幹, 正琢磨着師父的這番話。

成仙?這輩子是不可能成仙的,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

“那我可以嫁給師父嗎?”南枝咬着小魚幹。

這種話也只敢跟清聊師父說說。

這種話也不是今天才想到的,這是六年前, 花辘天仙告訴她的,他說:“如果你實不能修成正果,那就挑一個師父雙修吧。”

她當時沒什麽文化,不知道雙修是什麽, 就問花辘天仙:“這雙修難不難?”

花辘天仙陰陰地笑起來:“不難, 很簡單的。只要把衣服脫了,一起做運動,一柱香的時間就能達到效果。”

南枝那時候雖然只有九歲, 可心理年齡已經二十歲了,聽完花辘天仙的描述之後,她大概知道什麽叫做雙修了。

“那我師父長得好不好看?是翩翩少年郎還是油膩大伯?”南枝顯然是心動了的,如果長得好看就考慮一下,如果長得太醜太油膩,她還是不拜師了。

“一會兒見了,你就知道了。”花辘天仙賊笑起來。

南枝以為自己被陰了,沒想到坐在那廂房裏,真的見到了一白一黑的兩位師父,長得幹開淨淨,清清爽爽,一個溫文爾雅,一個冰山冷魅,都是世間的極品。

當時她的內心是這樣的:“這是要送兩個給我做夫君嗎?這怎麽好意思呢?”

沒想到,六年過去了,南枝卻還沒有決定好要跟誰雙修,三修是不可能的,她也放不開,反正只能選一個。

這可不是白玫瑰和紅玫瑰難選,這是白蓮花和黑蓮花難選。

這些年,南枝也想清楚了,黑蓮花雖然稀有,但是不好養活,還是選這朵常見的白蓮花吧。

清聊聽到南枝這樣一說,立馬停下腳步,本是溫和的臉色突然凝重起來,他抓着南枝的肩膀,認真地看着她,道:“南枝,師父是不可能娶你的,因為天規,飛仙在飛升為天仙之前,不可娶妻生子。”

南枝怔怔地看着他,粉嫩的唇輕輕地顫抖起來,眼珠也不自主動轉動着,有點慌亂,還有點難過。

她這是被師父拒絕了嗎?

為什麽被拒絕之後有點難過呢?

“當然,如果你能修成正果,師父飛升之後可以娶你。”他兩眼彎彎,清亮而冷靜的眼眸沒有男女之愛。

天神随意的承諾沒有愛意,僅僅是承諾。

南枝看在眼裏,心裏一沉,更加難受了。

她抿了抿唇,想了許多回應,也沒有合适的回答,她又想了想,道:“我是不可能修成正果的,我是什麽料子,師父很清楚啊。”

她這回答就等于告訴清聊,她是不可能有機會嫁給清聊的,他們沒有這樣的緣份。

清聊目光微微一動,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南枝轉過身,任憑清聊擱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跌落,她抓了一把小魚幹,滿滿地塞了一嘴,兩邊腮幫鼓鼓的,難過的樣子都很可愛。

沒事的,玉南枝,師父嫁不成就不修仙了呗,雙修有什麽了不起,還是單身一輩子,在人間支個攤子算命看相,賺好多好多錢比較實在。

想明白這些,南枝一點兒都不難過了。

她走進裁縫店,取了自己的新衣服,是件大紅色的,上面有杏花的圖案,細小而華麗。

師徒二人走了半天,也都把剛才比較沉重的事情忘了。

回到靡音館,南枝就在院中彈琴,坐在海棠樹下,她也不是什麽多愁善感的女子,也不會為了不靠譜的情情愛愛而傷身,今日吃好,明日吃好,這就是生活。

清聊坐在露臺上,目光幽幽地看過來,心想:“真是沒心沒肺。”

南枝同紅棠說起外面的事,說起外面的人,還鼓勵紅棠出去談個戀愛。

“你知道當年自己為什麽被害嗎?那是因為你養的是兒子而不是媳婦。”南枝好心地給紅棠分析當年的失敗。

紅棠靠着樹,一襲楓煙色長袍,手裏拿着酒壇,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紅棠是真妖媚,身體任何部位和角度都是妖豔,媚惑的。

他沒有理會南枝,但耳朵卻是聽着的,甚至心中覺得南枝說的有幾份道理。

“兒子這種東西,親生的都有可能忤逆,何況不是你親生的。你要是養個媳婦就不一樣了,媳婦會愛你,你知道愛是什麽東西嗎?”

南枝幹脆琴也不彈了,就盤膝而坐,側頭看着旁邊靠樹澆愁的紅棠:“愛是世上最溫柔的東西,它能叫你生,也能叫你死,如果駕馭的好,叫你要生要死。”

不遠處的清聊拿着茶杯,吹着茶水中的浮沫,耳朵一直聽着這邊的聲音。

紅棠眼睛一眯,悠悠地看過來:“你愛過?”

說的好像她玉南枝真有愛過似的,還要生要死,紅棠很想一壇子拍下來,拍死她。

南枝清清嗓子,道:“當然...沒有愛過。我還小呢。”

她又不早戀,而且可以戀愛的時候,她死了。

紅棠嗤笑,他在笑南枝大言不慚。

南枝不能接受這種嘲笑:“我和師父彈琴打怪這麽多年,處理最多的就是情愛之事,我比較有經驗。”

紅棠又是一聲冷笑,傻子才會相信一個只活了十五年的小女孩。

可笑,戀愛都沒談過來給人普及如何戀愛。

“愛信不信,我不過好心給你分析一下當年你失敗的原因。好教你這輩子可以嘗嘗情愛的滋味。”

“滾蛋!”紅棠真的一壇子拍下來,砸碎在南枝的腳邊。

南枝抱着琴跑到清聊身旁,她氣乎乎地指着紅棠:“你等着,等我放一把火燒了你。”

紅棠漫步而來,許是吃了酒,走路竟有了浪花的感覺,一步一步:“牙尖嘴利。”

眼看紅棠就要撲上來,清聊連忙站起身,擋在了南枝的前面。

“你一個活了幾百年的人怎麽還跟她一個小姑娘計較?”清聊笑着護短。

“小姑娘?誰家的小姑娘像你家小姑娘這麽壞的?就是你,你把她寵壞了。”紅棠越過清聊的肩膀,看着得意扮鬼臉的南枝,真的很想沖過去弄哭她。

南枝得意也是正常的,誰叫她窮的只有兩個師父呢?

“好了好了,我給你彈一曲能助你修煉的曲子。”清聊笑着坐下來,示意南枝去把他的琴抱回來。

南枝抱着自己的琴回到琴室,取來清聊師父的琴,坐在一旁,聽着他這支可以助修煉的調子。

師父的琴技一向是天下第一,當然,問齋也是天下第一,這是兩個第一名的驕傲。

而且師父彈琴的樣子非常好看,看久了會忘了吃飯喝水睡覺的。

可惜啊,師父對她沒意思,這戀愛是談不成了。

不過南枝也不沮喪,人生短短幾十年,想浪就浪,過完再見,多灑脫多自在,何必為情所困,為愛憂怖。

靡靡之音,弦聲泠泠。

一天就就這樣過去了,到了晚上,南枝就把大門關上,外面的燈也滅了。

師父說,明日是她的生辰,今天晚上不接任務,讓她睡個好覺。

白日聽着師父琴的時候南枝就枕着茶幾小睡了一會兒,不過并沒有把前天晚上那一覺補回來,洗了澡便鑽到被窩裏呼呼大睡起來。

明天會是嶄新的一天,也是她來這個世界的第七年。

十五及笄,算是成年了,可以談情說愛成婚生子了,想一想,一點兒都不激動。

畢竟,這世上還沒有适合她的情緣。

看樣子,還是要早日出師,在外面支個攤子算命看相賺大錢。

漫長的黑夜在夢中很快就過去,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了。

今日是她的生辰,師父也起得很早,還從外面買了吃的來。

南枝梳洗打扮後,清聊就坐在露臺上,回頭對她盈盈一笑:“過來吃早飯。”

南枝直接飛撲過來,坐下以後才發現師父從外面帶來的都是她喜歡吃的,有糕點,有烤鴨,有鹹蛋,還有粥,這頓早飯比她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今日及笄,我們雖然不像大戶人家那麽隆重,但也要儀式感。”清聊坐在一旁,從衣袖裏拿出兩個盒子,一個盒子放的是玉梳子,另一個盒子放的是從紅棠頭上拔下來的海棠枝。

南枝吃完了飯,乖乖地跪坐在清聊的面前。

她對女及笄之禮也略懂一二,知道要梳頭發,要穿華服等等。

“先把衣服換了,我來給你梳頭簪花。”清聊淡淡道。

南枝一聽要換新衣服,跑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

一襲紅色長裙,朵朵杏花招搖,她是最适合紅衣的女子,穿在她身上,世間便再無別的顏色可以媲美。

清聊露出驚豔的目光,他養了六年的女娃娃終于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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