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色
兩日休沐很快結束,漣卿再次早朝的時候,聽到兵部同工部在早朝上的對峙,仿佛也像早前那麽鬧心了。
魏相也繼續聽着,上君也在,兵部與工部争執完,才又是國子監崔祭酒出列,說起下月國子監學生朝堂論道一事。
漣卿也聽說過每月國子監的學生都會在東市茶肆舉行論道,但這等論道大抵都是學生自發組織的,更偏向于才學交流和思維碰撞,但崔祭酒提起的朝堂論道,則更偏向于才幹展示,是破格進入朝堂斟試的一種途徑,也是為自己積累名氣與名聲的一種方式。
每兩年一次,就在七月。
漣卿忽然想起生辰宴的時間,似是就在國子監學生朝堂論道的前後,都聚到一處去了。
下了早朝,漣卿到了寝殿見天子,“姑母。”
漣韻輕嗯一聲,示意漣卿上前,在她跟前坐落,“今日早朝都有什麽事,說來給朕聽聽。”
漣卿意外,從前天子從來不會問她早朝上的事,早朝上的事也一直都有上君代勞,天子忽然問起,漣卿有些摸不準她的意思。
但漣韻問起,漣卿也從如實道,從兵部和工部的吵說起,漣韻重重咳嗽了幾聲,問起,“兵部和工部的事,你自己怎麽看?”
漣卿沒想到她會問起,天子早前也幾乎不會問她這些,不過同岑遠一道說起過,眼下,漣卿也信手拈來,将早前同岑遠一道說的再說了一遍,最後又道,“所以兵部是在摘出自己,聽着就好,老師心中有數,會酌情處理;至于工部,就是在朝着戶部哭窮,但戶部眼下的爛攤子沒收拾完,工部也只能借此機會澄清。所以吵得越兇,未必是真着急的。”
漣韻看她,“岑遠教你的?”
漣卿應道,“我會拿朝中的事請教太傅,太傅會先讓我想,有的能想明白,有的想不出端倪,太傅會一直引導去想;也會在結束時,讓我抄寫和誦讀一些古冊典籍,讓我舉一反三。”
漣韻輕嘆,“他真是羅逢中的關門弟子,有些才學,也在認真教你,朕當初還真以為是羅逢中将他推出來做樣子的,他倒是認真。”
漣卿看她。
漣韻目光微斂,又問道,“寒光寺出事,岑遠怎麽說?”
還真問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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漣卿想起早前岑遠授課時說過,“如果陛下問起殿下,可有同我說過寒光寺的事,殿下怎麽說?”
她當時愣住。
他平靜,“嗯,這樣就露餡兒了。”
她收起驚訝,“那我應該怎麽說?”
她循着他當時的話,平靜朝天子道,“如果寒光寺的刺客真的是行刺上君的,就不會只放一箭冷箭,說明行刺上君是幌子,是為了支開禁軍。禁軍布防很嚴,即便是出了纰漏,對方也沒取我性命,所以對方的動機是想讓我害怕。”
漣卿看向她,“而太傅的傷,也是沖着要害去的,根本躲不開,但對方也沒有取太傅的性命,動機和威脅我的動機一樣——下月臨政,有人想要我知難而退,也讓太傅知難而退。”
漣韻看着她,不由多打量了她兩眼。
這短短十餘日的變化,很明顯……
等漣卿一走,大監入內附耳,“陛下,都招了。”
大監将紙頁呈上。
漣韻打開,逐一閱過,眼中平靜沒有太多波瀾,淡聲道,“朕知曉了,出去吧。”
等大監離開,漣卿伸手,将手中的紙頁在一側的清燈上燒成灰燼。
近水閣書齋中,漣卿與岑遠對坐,“今日天子真的問起寒山寺遇刺的時,你怎麽看的。”
“那殿下怎麽說的?”岑遠問起。
“按你說的。”
“然後呢?”他看她。
“然後天子沒問旁的了,就讓我好好同你……”漣卿一時嘴快,險些就脫口而出,還是反應過來。
岑遠看她,“同我什麽?”
她支吾道,“好好同你學……然後,還有一件事,國子監要在下月開學生朝堂論道,為期三日,就在天子生辰宴前三日。魏相讓我主持這次國子監朝堂論道。”
岑遠颔首,“如今朝中大都是老臣,老臣大抵都有自己的心思和顧慮,尤其是殿下數月前才被立為儲君,根基不算穩,殿下手中要有人可用,國子監論道是一條路。殿下主持論道,便等同于在這些學生裏樹立威信,通過論道破格甄選的學生,或是日後給主考官留下印象的學生,都會自視為東宮門生。魏相考慮周全,早前讓殿下一道去過京郊書院,就是想在這些學生心中留下好印象,如今,國子監論道對殿下來說就是捷徑。”
漣卿點頭,“我知道了。”
岑遠看她,“下月有生辰宴,外地諸侯和封疆大吏都會入京,還有國子監論道,除了國子監的學生外,還會有各地的學生慕名而來,怎麽看,這京中都是一片‘熱鬧繁華’景象,太平不了。”
許是相處久了,聽他一本正經說反話的時候也沒有違和感。
“今日學什麽?”她笑着看他,沒有特意,就是在他跟前,明眸清亮,美目含韻。
他溫聲,“既然有國子監論道,就順着國子監論道說,殿下是東宮,日後的天子,如衆星拱月,而周圍的心腹能臣則是皇位根基穩固必不可缺的部分。今日講心腹能臣。”
陳修遠看她,“如今朝中,有哪些是殿下的人?”
她的人?
漣卿想了想,搖頭道,“除了老師,應當沒有……”
她怎麽坐上儲君之位都是旁人告訴她的,她記不清早前的事和人,等有印象起,身邊都是惠嬷嬷這樣的人,她更像一個提現木偶,又哪裏有自己的心腹能臣?
其實就連魏相也是因為忠于社稷,想要西秦日後的太平安定,魏相希望她做一個合格儲君,讓朝中安定,國中安定,所以魏相才會不遺餘力教導她。
但魏相是老師,但也只有老師一人。
漣卿說完,眸間平靜。
這些她早前就想過,如今說出來,也不算太難堪。
岑遠莞爾,“怎麽會沒有?”
她詫異看他。
岑遠溫聲篤定,“我不是嗎?”
她微怔:“……”
岑遠繼續道,“郭維不是嗎?”
漣卿眸間微瀾,“他是天子的人。”
岑遠溫和笑道,“但朝中都知曉,天子讓他來東宮護衛,他來東宮,已然是臣屬東宮。”
漣卿如實道,“但我與郭維不熟悉。”
“那就盡快熟悉起來,君臣之間的默契,信任都需要時間磨合。”岑遠從一側拿出一本空白冊子,然後在冊子上落筆,寫下“郭維”兩個字,“那就從郭維開始。”
漣卿心中微動,“怎麽做?”
他笑道,“郭維這處我來做,殿下可以舉一反三。”
漣卿微笑。
岑遠放下筆,繼續道,“兩個人不夠,殿下身邊還需要更多的人。”
“我聽着。”不知是不是同他相處久了,也耳濡目染。
岑遠徐徐道來,“還要會管賬的,會打仗的,會守城的……”
漣卿打斷,“不一樣嗎?”
“不一樣。”他看她,“會打仗的未必會守城,鎮守城池還要會處置城中秩序,要比旁人都更沉穩耐性;同理,會守城的,未必會打仗。”
漣卿會意。
他繼續,“管賬,打仗,守城,還要會吵架的。”
漣卿笑開,他口中的心腹能臣和聖賢書上的都不同,“會吵架?”
他颔首,眸間笑意,“殿下早朝不是見過了嗎?殿下日後是天子,有些架怎麽自己下場?當然要找能說會道,能演會唬的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朝臣還要對你主持公道感恩戴德。”
漣卿啓顏,“繼續。”
他繼續道,“要有不畏強權,能對你直言不諱的;也要有總攬全局,能看整個朝堂的。”
“老師?”
他點頭,“除了喉舌,還要耳目,為君者,最忌諱的便是閉塞,猶如身處黑暗卻全然不自知。正因為有了這些人,殿下才不是一個人。這些人可以在東宮的時候招攬,也可以日後登基招攬,但從東宮起就跟随殿下的人,這種君臣關系會更牢固,不絕對,但大抵如此。”
她目光一直未從他身上離開,好似他身上有光,他目光也一直在她身上,“殿下下月就要臨政,心腹能臣的事,眼下就可以開始着手去做。”
漣卿目光微斂,“可是,我早前沒有在朝中做這些事。”
“不是我來了嗎?”
漣卿心底莫名動容。
他繼續道,“臨政前,我們有很多事要做,但第一條,就是識人善用,人盡其用。”
他重新握筆,一面落筆,一面說道,“我給殿下舉薦一個人。”
她好奇,“誰?”
“賀之同。”
“賀之同?”漣卿在腦海中搜索這個名字,她有印象的,應當都是這些時日在京中見過或聽過的,漣卿忽然對上號,遲疑道,“他不是?”
岑遠笑道,“殿下身邊什麽樣的人都要有,賀之同是靠家中混到朝堂的,早前在京中,他也确實算纨绔子弟,但品性不壞。”
漣卿看他,沒有打斷,這些時日已經習慣他說的都有道理,所以會安靜聽。
“他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京中都知曉他是混的,但他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也混得很好,這是他的能耐。他在京中也好,旁的地方也好,甚至軍中,都有能同自己稱兄道弟,拜把子交情的人,也有一堆三教九流的朋友,這樣的人,反而是殿下眼下最需要的……”
漣卿心中輕嘆,而後問道,“既然他見人說人話,左右逢源,你怎麽就知道他一定會為我所用?”
岑遠眸間笑意看她,“因為旁人不會真心用他,你用,與他而言,就是知遇之恩,士為知己者死,這種信賴好比雪中送炭,勝過錦上添花。”
好像什麽話到他這裏都有道理,漣卿垂眸,“嗯,還有嗎?”
“有。”
她重新擡眸看他,他淡聲,“惡人。你不願意做的事,總要有人替你做。”
她輕嘆,“這樣的人好找嗎?”
“不好找嗎?”
她頓了頓,忽然會意,他是在說他自己……
正好柯度入內,“殿下,太傅,吳太醫來了。”
陳修遠阖上冊子,吳綿中上前,“見過殿下,太傅,下官是來給太傅複查傷口的。”
陳修遠多看了他一眼,溫聲道,“不是昨日才看過嗎,又勞煩吳太醫走一趟。”
吳綿中一直低着頭,盡量平靜道,“太醫遇刺之事,陛下和上君都很關心,下官明日有事,所以今日來看看太傅的傷勢,看是否要調整用藥。”
“那有勞了。”陳修遠溫聲。
“殿下。”陳修遠開口,漣卿應道,“我留書齋看會兒書。”
四目相視,分明沒說什麽,但兩人都會意對方眼中默契。
“去書齋閣樓吧。”陳修遠說完,吳綿中背着藥箱跟在他身後上了書齋閣樓。
漣卿看着兩人背影消失在階梯處,漣卿收回目光,想起前日在閣樓替他上藥的時候,她沒留意,将他衣裳扯下時露出的曲線,莫名還是令人遐想……
漣卿托腮,耳後很快紅了。
不能再想了,但很快,想起的又是寒光寺的時候,兩人貼得很緊,他讓她閉眼,他換衣裳,再莫名想到前日的閣樓上,漣卿整個人都有些心猿意馬。
……
等岑遠同吳綿中從閣樓處下來,漣卿慌亂收起思緒,岑遠看了她一眼,見她險些将硯臺打翻。
岑遠沒說旁的,朝陳壁囑咐道,“替我送送吳太醫。”
陳壁拱手,“是!”
擡眸時,眼神再次同岑遠确認,然後笑呵呵領了太醫出去。
等吳綿中一走,岑遠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落座。
漣卿坐端正了。
岑遠看了她一眼,溫聲道,“看出什麽來了?”
她剛才說不走,要留下來看書,目光同他撞在一處的時候,他就知道她看出端倪了。
眼下,漣卿輕聲道,“吳綿中平日都是晨間來,而且上次說每隔兩日來看一次。他昨日才來過,今日晨間不好再來,特意挑了這個時候,又說明日有事,但明日有事,完全可以其他太醫來,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問起時,他又特意擡出陛下和上君,是心虛壯膽,他後背有小九九。”
岑遠笑了笑,未置可否。
漣卿繼續道,“你不是讓陳壁跟去試探了嗎?”
岑遠沒出聲,但看表情算是默認了。
漣卿好奇,“陳壁是不是很厲害?”
雖然他總在東宮裝作一幅無害熱情,到處吃虧的模樣,就連柯度都很喜歡陳壁,但自從有了寒山寺那次經驗,她覺得他身邊的每個人都不簡單。
漣卿問完,他端起茶盞,淺笑了聲,“沒殿下厲害。”
漣卿:“……”
有人腦海裏都是早前陳壁被她怼得無語,還拿她沒辦法的模樣,他不由唇邊微微勾了勾。
“怎麽了?”漣卿看他。
他放下茶盞,溫聲道,“留下來用晚飯嗎?正好在。”
她微楞,“哦,好啊。”
這好像還是頭一次,她留在這裏用晚飯,也是頭一次他主動問她留下來用晚飯。
漣卿展頤。
……
因為有傷在,所以飲食很清淡,她同岑遠都在,所以沒折騰了,膳食是直接送來書齋這處的。
漣卿見岑遠一只手握了筷子夾菜,另一只已經可以輕輕扶着碗。
漣卿眼中驚喜,“你的手?”
他輕聲,“能做些簡單的事,端碗還不行。”
“哦,那慢慢來,很快就好了。”她說完,喝湯的時候又笑了笑。
“笑什麽?”他看她。
她端起湯碗,語氣中還是藏不住得愉悅,“就是,很久沒人一起用飯了。”
他又看了她一眼,眸間淡淡,“那日後都留下,一起。”
“可以嗎?佚?”她認真了。
“吃得慣就行,我習慣清淡。”他輕聲。
她當即道,“我不挑食!”
剛說完,又覺得有些突兀,然後趕緊喝湯,結果又忘了吹,将舌頭燙了。
漣卿:“……”
岑遠低眉莞爾。
等用過晚飯,還是岑遠從千水別苑送她回寝殿,正好當做飯後的散步消食。
“你昨晚,一直在春亭看書?”她還是問起。
盛夏夜裏,一襲錦衣白袍,衣領一絲不茍,透着說不清的清冷禁.欲。
他輕嗯一聲,“不是說陪你嗎?”
漣卿心中莫名砰砰跳起來,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但夏夜裏,湖畔的風還是吹進了她心底,漾起層層漣漪。
她輕聲道,“怎麽今天沒有糖葫蘆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胡謅到了這句。
“蛀牙。”
“嗯?”她以為聽錯。
他淡笑,“吃多了蛀牙。”
漣卿:“……”
等到寝殿苑中,兩人駐足。漣卿只覺得這一路好快,比長蛀牙快……
“明日還有早朝,殿下早些歇下吧。”他還是同昨日一樣,親近裏又帶了疏遠,但又不同。
她明眸看她,“哦,那太傅,晚安。”
最後的尾聲裏帶了微微上揚,眸間清波流盼。
說完,又轉身,雙手背在身後,往寝殿折回時,又偷偷回頭看他。
他唇畔微微牽了牽。
沐浴的時候,她靠在浴池邊出神。
——(怎麽會沒有)我不是嗎?
——(很久都沒人一起用飯了)那日後都留下,一起。
——吃多了蛀牙。
她閉着眼,眸間的笑意才不會從眼眶中溢出。
睜眼時,眸間還有笑意缱绻,便憋了一口氣,沉到溫水中,青絲在水中如墨般散開,耳邊都是水中空靈的聲音,似羽毛一般,輕輕柔柔落在心底。
岑遠。
從後殿中出來,她已經差不多擦了頭,換了衣裳。
原本準備去床榻上看會兒夜書,心中又似忽然想起什麽一般,踱步到了窗邊,真的見到那身白色錦袍的身影安靜坐在春亭中看書。
亭中的檐燈也偏偏就這麽會,将他的側顏映得精致絕倫,猶若镌刻。指尖輕輕翻過書頁,呲呀的翻書聲卷起的細風拂過鬓間垂下青絲,安寧,靜谧,比夜色溫柔……
他聽到腳步聲,轉眸看她。
她換了一件寬松的衣裳,捧着書冊到了春亭中,在他跟前落座。
“怎麽沒睡?”
她方才就在殿中練了好幾次,眼下風輕雲淡,“還有本書冊沒抄完,睡不着,以前喜歡夜裏在千水別苑看書,偶爾也會在春亭這處。”
說完,悠悠看他。
柯度拿了紙筆和硯臺來,她真在春亭這處的石桌上開始抄書。
陳修遠看向柯度,“取枚墊子來。”
柯度應聲。
漣卿看向他,“墊子很熱。”
他朝瓶子吩咐,“取冰來。”
瓶子有眼力,也趕緊去做。
漣卿:“……”
怎麽才幾日,東宮中都聽他的了?
“抄書,就要專心。”他明明看着自己手中的書冊,指尖卻在她跟前點了點。
她也趕緊低頭抄書。
唔,她也聽他的……
黃昏時分下了一場雨,将地頭下的火氣壓了下去,此時夜色清涼裏,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蟲鳴聲,還有樹葉的沙沙聲,連抄書的時候就心靜了。
岑遠在一側,卷着書冊,寬大的袖袍垂在石桌邊沿,除了翻書冊,幾乎沒怎麽動彈;有人自己霸占了大半個石桌,抄書時,衣袖拂過石桌,同蟲鳴聲,還有‘沒想好’的貓呼嚕聲一道,成了夜色中的一道樂章。
不知不覺間,夜色深了,在亭外值夜的瓶子都打起了呵欠,亭中的兩人還是一個安靜看着書,一個專心抄着衤糀書,近乎連姿态都沒怎麽變過。
‘沒想好’也趴在石桌上,不時蹭蹭岑遠指尖,岑遠的手能輕撫它頭頂,它又滿足睡過去。
漣卿一本書冊抄完,懸筆停下的時候偷偷看他一眼。
他輕聲,“怎麽停了?”
她嘀咕,“你不是沒看我嗎?”
他這才轉眸看她,“我在聽抄書聲。”
她眨了眨眼,“抄書有聲音嗎?我怎麽沒聽到過?”
“有。”他淡聲,“下次我抄書的時候,你可以聽聽。”
她忽然道,“國子監論道,你同我一道去吧。”
她眼中隐隐期盼。
“好。”他沒有太多語氣,她卻阖上書冊,語氣中明顯有欣喜,“不抄了,回去睡了。”
‘沒想好’小腿一蹬,跟上。
清風霁月,陳修遠抿唇。
……
等回了屋中,寬了衣裳上了床榻,漣卿心中還有小确幸在,今日,好像比哪一日都好,而且,隐隐覺得明日還會更好……
她阖眸,似枕了一抹春色。
翌日醒來時,臉上還有未褪去的緋紅,睡眼惺忪裏,眸間有些懵。
她好像做了一整晚荒誕的夢,她從未做過那樣的夢。
她靠在岑遠臂彎中,薄汗沾濕了鬓間,指尖剜緊他後背。
她沒聽過他那樣的聲音喚她的名字,親近無餘地,每一處都真實得不像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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