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宣召
漣卿在床榻上懵了許久,屈膝坐着,額頭挂着細汗,良久都未回過神來。
還是枕頭一側的‘沒想好’做夢,貓爪子忽然伸直,換個姿勢,漣卿的思緒才被打斷。
時辰尚早,她有些睡不着了。
離早朝還有些時候,聽到她撐手起身,俯身穿屢的聲音,值夜的宮女入內,“殿下。”
“睡不着了,備水沐浴。”
……
浴池中,水汽袅袅,溫熱的水溫讓人放松,但也讓方才藏在腦後的印象越發清晰。
這樣的夢讓人臉紅心跳。
她是有些偷偷喜歡他,但沒想到會做這樣大膽的夢。
甚至,真實不似夢境,連他的聲音,氣息,還有動容時……
這種親近無從遁形。
去早朝的路上,她都無困意在。
反倒是真正到了早朝的時候,各處的奏本,各執一詞的朝堂争執,輕重緩急的博弈,反倒讓她心無旁骛。
自從同岑遠一處,朝中的這些事情她越發能聽得清晰,她也漸漸有了自己的判斷、猜測,以及立場。
或許于旁人眼中,她還是那張背景板,但她清楚自己的變化。
思緒間,禮部官吏上前,“如今陛下龍體抱恙,兩月之後的祭天大典,還需由上君代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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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奏請完,朝中敏銳之人紛紛心中嘩然,也齊刷刷的目光先是朝着殿上的上君,而後是朝着漣卿這處看來。
禦史臺盧老大人出列,“老臣覺得此事不妥,祭天大典乃國之大事,陛下龍體抱恙,尚有東宮在,東宮坐儲君之位,當行儲君之事。”
盧老大人說完,還有朝中旁的官員附議。
禮部道出顧慮,“祭天大典需應對的事由諸多,東宮下月初剛臨政,屆時瑣事繁雜,更有朝中之事要應對。祭天大典繁重,需齋戒,供奉,至少月餘,剛好與東宮臨政沖突,怕東宮分身乏術。祭天大典四年一度,絕非兒戲,天子與上君本是一體,上君也是代天子祭天,立法合乎,也是周全之事。”
禮部官員說完,也有旁的官員附議,東宮年少,且要臨政,兩件大事沖突至一處,要周全,還是遵循禮部的提議。
朝中雙方各執一詞,也各有道理。
漣卿看向老師,自始至終,老師都未開口,也忽然聽到禮部官吏問道,“殿下,您的意思呢?”
這還是頭一次在早朝上,有人問起她。
禮部自方才起,就堅持上君代天子行祭天大典之意,朝中争執不休後,禮部問起她,是想讓她自己推卻的意思,畢竟朝中都知曉東宮涉世未深,也沒什麽主見。
禮部開口,銥嬅早朝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紛紛投向她,她再次站在風口浪尖上。
應是或不是,都是下一輪争執的開始。
——如果遇到朝臣詢問你意見,應是或不是都不妥當,你要怎麽辦?
——應當怎麽辦?
——甩猴子。
漣卿深吸一口氣,也盡量鎮定泰然,“茲事體大,涉及國運,各位大人說的都有道理,此事容我與陛下禀明,商議之後再行定奪。”
殿中都未料得東宮第一次在早朝中開口,還是這種突發之事,卻如此淡然,也分毫未慌亂。
禮部官吏剛要開口,漣卿又道,“魏相,您的意思呢?”
魏相颔首,“老臣以為善。”
禮部官吏語塞,怎麽都未想到東宮忽然将魏相拽了進來。
洛遠安目光也探究看向她。
——光甩猴子還不夠,還要找靠山,朝中誰是殿下靠山?
——那也只有老師了……
漣卿心中唏噓,卻面色如常。
而在群臣眼中,平日裏即便站在首位,身影也好似掩埋在一幹朝臣之中的東宮,今日卻格外耀眼,尤其是方才的擲地有聲,是東宮氣度。
東宮平日裏雖然不怎麽開口,但今日看,好像也不是軟柿子可以捏,背後還有魏相在。
眼見着此事要被壓下去,洛遠安目光看向一人,那人便上前,“魏相,微臣以為,此事倒也并非一定沖突,既然東宮下月臨政,諸事繁忙,但祭天之事也需東宮在場,其實可以東宮與上君同行,此事可解。”
話音剛落,也有朝臣響應。
禦史臺一時也不好說旁的。
漣卿指尖攥緊,又是與上君同行,但早朝中已有人和事,她原以為會與天子商議後再行定奪,魏相卻道,“祭天大典,原本也是百官同行,東宮臨政,諸事都有朝臣商議,同在京中無異。如今天子龍體欠安,祭天之事禮部也提過,往返途中加上寺中齋戒,供奉,至少月餘兩月,天子身邊不可無人,天子與上君本是一體,上君當留于京中照看更合時宜。祭天大典之事,禮部在,老臣與朝中諸位都在,正好太傅已經入京,屆時可一道同行。”
“上君的意思呢?”魏相如法炮制。
洛遠安溫和道,“魏相言之有理。”
禮部官吏微楞,但魏相的話中肯,又有上君首肯,此事似一錘定音,朝中也紛紛看向上君。
漣卿心中微訝,岑,岑遠一道去祭天大典?
忽然聽到,漣卿有些怔忪,但轉念一想,兩月之後的事,又松了口氣。
……
等下了早朝,“殿下稍等。”魏相喚住漣卿。
“老師。”漣卿也駐足。
見魏相同東宮有話要說,旁人不便再上前,漣卿與魏相同行。
“殿下今日做得很好,可是太傅教的?”魏相問起。
漣卿輕嗯一聲。
魏相捋着胡須,欣慰笑了笑,又問起,“殿下可知,到最後為何老臣要與禮部争?”
其實漣卿也想過這個問題,老師很少在朝中強勢引導或幹預,但今日之事,确實是因為老師而逆轉的,與老師平素的習慣不同。
“老師賜教。”
魏相雙手背在身後,兩人走在近處,魏相的聲音,只有漣卿能聽到,“四年一次的祭天大典,途經之處,沿路會有百姓夾道,百官同行,若去的是上君,百姓和地方官吏見到的就是上君,這會知上君而不知東宮;就算上君與東宮同行,上君是長輩,東宮要屈居于後,那旁人看到的就是東宮屈居于上君之後。祭天大典只是一步,如果開了口子,那上君日後做旁的事,都有理可尋,此事不能退。”
漣卿恍然,“明白了。”
魏相颔首,繼續邊走邊道,“這是途中,之後祭天大典也是一樣,上君若代天子,那天子必定在東宮之前,若祭天大典,上君就在東宮之前,那還有之後的中秋宴,初一宴,東宮即便臨政,在朝中的威望也是高于東宮的,這也為何老臣一定要請岑遠來。太傅在,教導東宮的職責就在太傅這處,而不在上君之處,老臣也可以從旁提點;但若一直是老臣在教導東宮,像今日之事,老臣如此提便有失偏頗。”
“老師的意思我明白了。”漣卿會意。
魏相欣慰點頭,“殿下一慣聰慧,眼下又有太傅從旁提點,老臣也能放心了。但此事由老臣去天子跟前提起妥當,殿下最好回避。”
此事涉及她與上君,她是應當回避。
漣卿點頭。
等回了東宮,漣卿在寝殿中換下朝服,又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才去了千水別苑。
雖然過了大半日,今日早上的風波也沖淡了不少,但在見到岑遠的時候,她還是有些不知道目光該放到何處。
“早朝後,老師留我說話,回來晚了些。”她心虛,所以特意提起。
岑遠看了她一眼,他并未問起,她特意提了聲。
岑遠未置可否。
“邵澤志的關系網畫了嗎?”他問起。
漣卿微怔,才忽然想起早前他安排的功課,今日到約定的時間了,她忘了。
她看他。
岑遠輕聲道,“殿下不是回來遲了,是回來早了。”
漣卿語塞。
稍許,又道,“今日同老師說話,将此事忘了,明日早朝結束後。”
岑遠輕嗯一聲,沒再為難。
“今日講《古鑒》,一共三卷十八章,先跳過前面三章序章,從第四章開始,字數不長,先抄一遍,心中有個概念。”
漣卿應聲,但沒有擡頭看他。
岑遠看了她一眼。
等她開始翻書冊,落筆抄書,岑遠才指尖輕輕點了點她書冊前。
她下意識擡頭,目光終于與他四目相對,心中不由“咯噔”一聲,也似倏然漏了一拍。
他輕聲道,“殿下,我方才說的第四章。”
她知道是第四章,但等回過神來,卻發現之前心有旁骛,翻到第一章就忘了。
漣卿尴尬。
“想事情?”他看她。
她輕聲,“沒有。”
想了想,又繼續道,“日頭有些熱,走神了。”
她說完,還不忘輕輕擦了擦額間細汗。
陳修遠沒說旁的。
她也繼續低頭抄書。
從前她抄書的時候,他也有在一側看到的時候,她都能繼續,有時候甚至會告訴她,這一段重要,原因,典故,都很自然。
但這次,他在一側看的時候,她筆尖微頓,墨汁将紙張暈染開來。
“是不舒服嗎?”他溫聲。
她低聲道,“是有些。”
他輕聲,“那今日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說。”
她輕嗯一聲,起身時繡花鞋踩到裙邊,腳下踉跄往前栽去,他牽着她的手,力道正好夠她站穩,沒撲到他懷裏。
他更知曉她今日恍惚。
他松手,也俯身放下手中書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轉身看了看窗外,“晌午日頭太熱,我自己回去就好。”
他斂了目光,好似不察,也從善如流。
臨到書齋門口,漣卿又轉頭,“太醫的事……”
她心中還惦記着昨日吳綿中的事。
她是關心他,但又怕露端倪,又趕緊出聲,“我就是忽然想起,所以問問。”
他溫聲,“放心吧,我心中有數。”
她眸間微滞,然後應好。
望着漣卿背影,陳修遠微微蹙了蹙眉頭。
漣卿出門便遇到陳壁,陳壁見她是要離開模樣,“殿下今日這麽早?”
“有些不舒服。”
“不要緊吧?”陳壁明顯關心。
漣卿搖頭。
等漣卿離開,陳壁才入了書齋中,“主上。”
陳修遠從一側拿起一枚冊子遞給他,“替我送封拜帖去相府,請人轉告魏相一聲,我明日去拜訪他。”
“是。”陳壁接過。
陳修遠又叮囑了聲,“回來的時候,側面尋柯度問一聲,漣卿怎麽了。”
陳壁打趣,“主上怎麽不自己問呀?”
陳修遠看了他一眼。
陳壁:“……”
陳壁趕緊伸手打自己的嘴,“瞧你這張嘴,要你多嘴,怎麽就你這麽閑!”
陳修遠淡聲,“要打出去打,吵。”
陳壁默默轉身:“……”
肯定是來這裏久了的緣故,恍然間覺得主上就是斯斯文文太傅一個,險些忘了敬平王的舌頭從來沒饒人的時候。
天子寝殿處,漣韻同洛遠安一處,“魏相方才同朕說了祭天大典的事,怎麽沒聽你提起?”
洛遠安一面喂她喝藥,一面平靜道,“我是不想告訴你,讓你多操心。就是朝中的擔心和顧慮太多,覺得阿卿小,怕她下月開始臨政,又要抽身去祭天大典,分.身乏術,應對不妥,失了天家體面。好在魏相出面,也不用你再操心了。”
漣韻看他,“阿卿确實年少,屆時臨政,免不了手忙腳亂,你與她同去穩妥。”
洛遠安輕笑,“魏相和太傅在,百官也在,朝中的事,這麽多人還幫阿卿理不順?寒光寺兩三日還好,祭天大典動辄月餘,我去那麽久做什麽,我留宮中守着你。正好人都走了,你好好靜養一段時日,朝中這些事,他們處置就好。”
漣韻輕聲,“遠安,早朝上為難你了。”
洛遠安吹了吹湯勺,“那你就快些好,讓我可以安心看書。”
漣韻也笑。
“對了,舒敏的兒子你有印象嗎?”洛遠安問起。
“宋佑嘉?”她當然記得。
她與他,還有舒敏,幼時都是玩伴。
宋佑嘉是舒敏的兒子,小時候在京中的時候,還同她很親近,虎頭虎腦的,模樣很可愛。
“佑嘉怎麽了?”她問起。
洛遠安正好将勺子中的湯藥吹涼,一面喂她,一面道,“佑嘉昨晚到京中了,舒敏惦記你,原本讓他來看你,你昨日不怎麽舒服,我沒讓他來了,想着你今日好好歇上一日,我讓他明日再到宮中來。”
“好啊。”她卧病久了,寝殿都很少出過。來得即便不是舒敏,是舒敏的兒子她也高興。
“今日別操心旁的事了,好好歇歇。”
漣韻輕咳兩聲,然後點頭。
洛遠安放下藥碗,“對了,佑嘉的父親是羅逢中老大人的弟子,也就是岑太傅的師兄,我昨日同他說起岑太傅時,他眼前一亮,說許久沒見到岑太傅了。他同父親在一處的時候,就同太傅親近,我想着明日正好請岑太傅來一趟宮中,讓他見見佑嘉,也順道給個太傅驚喜。”
漣韻低眉笑了笑。
洛遠安溫聲道,“我看阿卿近來功課有不少長進,太傅應當是在認真教,陛下也可以順道見見太傅。”
“也好,那明日請太傅一道來宮中。”
洛遠安颔首,淡淡垂眸。
很快就至翌日。
下了早朝,魏相直接回了府邸。今日岑遠來,他推了旁的事情,也預留了時間先見岑遠。
魏相剛到府邸不久,才換了朝服,小厮便入內,“相爺,太傅來了,已經領去偏廳了。”
“好。”魏相扶了扶衣袖。
岑遠很聰明,這次與上次不同。上次岑遠還非太傅之職,他與他見面,就是與羅逢中老大人的弟子見面,算世交後輩的拜谒,不會引人非議。
但這次岑遠再來府中,身份已是太傅,所以特意遞了拜帖,說明是正式拜會,是不想給旁人留私下見面的說道。
岑遠行事妥帖,挑不出錯,他來教導東宮,東宮能依循照做。
“太傅。”魏相入了偏廳。
岑遠起身,“魏相。”
“坐。”魏相落座,有婢女上前奉茶,魏相端起茶盞,“這段時日,老夫同殿下一處時,覺得殿下精進不少,太傅費心了。”
岑遠客套,“殿下聰慧好學,即便未在授課,在也苑中抄寫古籍典冊,有進取心,不難教。”
魏相笑着颔首,“殿下的确聰慧,只是接觸朝中之事較晚,需要些時間,早前朝中諸事繁忙,老夫能真正細致教授殿下的時間有限,殿下有疑問,也未能及時與殿下商讨。如今有太傅在,假以時日,殿下必定能厚積薄發。”
“魏相謬贊了。”岑遠擡眸看他,低聲道,“今日,正是為了殿下的事情來的。”
魏相看了看他,他目光并未避諱。
魏相當即會意,遂而拜了拜手,管事領着偏廳中侍奉的仆從都退了出去,陳壁也朝岑遠拱手,一道退開。
“太傅請說。”魏相沉聲。
岑遠直言,“早前寒光寺與東宮皆有刺客行刺,此事尚未有結論,但至少暴露殿下身邊也好,東宮也好,都不安穩。天子将東宮護衛換成了郭維郭将軍,一來堵住朝中悠悠衆人之口,更重要,是借此調換了東宮所有禁軍,讓郭将軍在東宮,殿下身邊暫時無虞,但此事未盡。”
魏相看他,“太傅不妨直言。”
“若東宮是男子,調換禁軍,替換東宮近衛首領,宮中內侍篩查一輪,東宮的不安穩之處可去十之八.九;但殿下是女子,身邊的管事嬷嬷比內侍能做的事情要多得多。若只調換了禁軍,便等同于只顧外,而未兼顧內。內從何處來,魏相不也清楚嗎?”
魏相目光如炬,“太傅想說什麽?”
“寒光寺出事,惠嬷嬷已經杖斃,但還會有李嬷嬷,張嬷嬷,劉嬷嬷,都是棋子。”陳修遠拿起杯盞,再穩穩放下,“與其讓人将旁的棋子一個接一個放在東宮,不如先在東宮放合适的人。”
魏相詢問,“太傅有合适的人?”
“是我家中早前照顧的老人,為人穩妥,處事也得當,只是……”陳修遠凝眸看向魏相,“有些話也要提前同魏相說清楚,我本意不是在東宮身邊安插人,太傅的位置,我可以做,也可以不做,我同魏相一樣,既然接了這個差事,就應當為東宮着想。”
魏相微微斂眸,“太傅想讓老夫做什麽?”
陳修遠笑道,“天子信任魏相,我做太傅,是因為魏相力薦,再加上老師背書的緣故,但天子未必信我。如果不想上君在東宮身側再安插人,就需魏相在天子跟前提起是魏相家中的老人,魏相可信得我?”
魏相捋了捋胡須,“老夫信得過。”
陳修遠心底澄澈。
是老師的緣故。
……
魏相親自送至府外,陳修遠駐足,“魏相留步吧。”
馬車已經在府外等候,陳壁駕車。
魏相輕聲道,“太傅這兩日等老夫消息。”
“好。”陳修遠應聲,“那魏相告辭,他日再登門拜訪。”
魏相笑道,“太傅的傷勢未全好,多将養。”
“勞魏相記挂。”陳修遠正欲轉身,往馬車處去,魏相似是想起什麽一般,又開口喚住,“太傅,殿下可同有太傅說了祭天之事?”
祭天?
陳修遠明顯不知,也不隐瞞,“還未。”
魏相也意外,但想了想,又道,“這兩日朝中事情多,又未有正式的函文下來,殿下忘了。”
陳修遠也跟着笑了笑,正好問起,“魏相,什麽時候的事?”
魏相上前,壓低了聲音道,“兩月之後的事了,陛下龍體欠安,殿下會代陛下,攜百官前往魯山祭天,途中往返,加上在魯山中齋戒供奉,前後要兩月時間。老夫同陛下商議過,有句話不便在旁人跟前提起,老夫屆時未必會随東宮一道前往魯山,太傅在,老夫心中才放心。”
陳修遠會意颔首。
魏相繼續道,“殿下應當是想等魯山之行定下後,再告訴太傅,太傅心中就是。”
等上了馬車,陳修遠還在想方才魏相提起的祭天大典之行。
漣卿不是忘了。
她是沒告訴他。
這兩日,她在特意躲開他……
思緒間,馬車忽然停下。
陳修遠微微攏眉,是陳壁駕的車,這種停下方式,就是有人攔了車,而且不善。
“太傅在馬車上嗎?”馬車外傳來歲之的聲音,陳壁喚了聲,“太傅。”
陳修遠撩起簾栊,歲之見狀,上前恭敬道,“太傅,陛下宣太傅入宮觐見。”
陳修遠笑道,“那容我回去換身衣裳。”
歲之也笑,“太傅,不必了,陛下已經在等候,上君讓小人來接太傅,太傅不用特意折騰一遭,這就随小人入宮吧。”
陳修遠微微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