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該吃醋嗎?
馬車載了漣卿往宮中去。
漣卿前日返京,抵京時,宮中有內侍官在城門口迎候,說天子體恤東宮接連在鳴山書院參與國子監論道幾日,返回時舟車勞頓,當日可不必入宮複命,暫歇一日,後日再入宮面聖。
昨日見過卓逸和卓妍,一轉眼就至入宮之日。
她也不傻,天子不會輕易說早前的那番話,恐怕是天子病重不方便見人,所以特意推遲了兩日。馬車在中宮門處停下,柯度跟着漣卿一道往寝殿去。
從漣卿這次有印象起,天子久病,連寝殿都出不了,她幾乎隔日就會到寝殿見天子。早前隔日就會來此處,殿中的藥味也習慣了,但這次一連六七日未至,越發覺得寝殿的藥味很重,有些讓人擔心。
“殿下。”大監也從鳴山回了宮中。
“大監回來了?”
大監拱手,“陛下病情加重,上君接連守了三天兩夜,老奴便早些回來了。”
上君接連守了三天兩夜……
那不是病重,是極重了。
這幾日陸續有各地的諸侯,世家,還有封疆大吏入京,天子這處病情忽然加重……
漣卿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安。
早前在鳴山書院參加國子監論道還不覺得,但從昨日在蓮香樓遇到定遠侯開始,這種預感就隐隐約約擱在心底,到大監口中這句,漣卿心中越發覺得山雨欲來風滿樓。
“陛下呢?”漣卿問起。
“剛醒,殿下随老奴來。”大監在前面引路,漣卿跟着入內。
天子還躺在龍塌上,漣卿遠遠看去都能看出天子氣色很差,比平日裏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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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見天子,即便天子還躺着,見了她,也會讓她上前扶她,但這次天子沒有提。
“出去吧,我同阿卿說會兒話。”天子的聲音氣若游絲,大監等人拱手,都退了出去,內殿就剩了漣卿和天子二人。
漣卿上前在龍塌邊沿落座,天子極少讓她跪侍,她坐得離近些,天子說話不會那麽吃力。
“陛下?”漣卿不知道這幾日發生了什麽事,但天子的狀态明顯不好,是很不好。
漣韻看她,聲色中有些疲憊,“你來京中之前也這樣過,不耗精力說這些了。國子監論道的事,朕聽說了,大監也告訴朕了,阿卿,你比朕想象的做得還要好。”
即便疲憊,但漣韻眼中還是有欣慰和欣喜在。
漣卿如實道,“我記不得早前的事了,但論道的時候聽得多了,好像能記起不少早前讀過的書。”
漣韻輕聲道,“你比朕好,朕登基的時候,什麽都不懂,身邊好像有很多人,但真正替朕着想的人,沒有一個。旁人說什麽,我就只能做什麽,因為在旁人眼裏,我這個天子就是傀儡。”
漣卿微怔,天子從來不會同她說這些話,提起早前的事,這是頭一遭。
“陛下……”漣卿剛開口,漣韻繼續道,“這十餘年,朕得過比誰都辛苦,從一開始,就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就似一直有根弦緊繃着,不知道當做什麽,不當做什麽,哪些人一己私利,哪些人是為了江山社稷,在夾縫中求生存過,也做了很多不得已的事,看似是天子,不過是個提線木偶……”
“陛下。”漣卿看她。
她繼續道,“到後來,總算看清了局勢,認清了人,一步步将權力攥在手中,結果一場大病,就成了這樣,世事難料,造化弄人,漣卿,女子要做君王,哪能這麽容易?”
漣卿微楞。
漣韻阖眸自嘲,“他們無非想要個聽話的人,所以還有什麽比一個十五六歲,父兄皆無,對朝中之事一無所知的公主更好掌控的?”
漣卿僵住,想起滅門的淮陽郡王府……
漣韻睜眼看她,“朕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不願意做儲君,所以表現得急功近利,讓朕和上君不喜歡你。你演得很好,他們也信了,因為他們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在他們眼中,權力就是最好的東西,你想要也是對的。但那個時候朕看到你,就想到很多年前的自己,想起在那個時候的自己眼裏,權力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豆蔻年華,心裏喜歡的翩翩少年,還有同閨蜜在一處嘗得糕點,父母跟前,承歡膝下。誰願意要這些權力呢,無非是被逼到這條路上,不是嗎?”
漣卿凝眸看她。
她繼續道,“阿卿,真從一開始,就不是定的你做儲君,但人算不如天算……在這個位置上沒有退路,你比當年的朕好,你會少走很多彎路。鋒芒初綻,可以保得一時平安無虞,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剛極易折,當妥協的時候,妥協是退路。”
“知道了。”漣卿輕聲。
漣韻颔首,“明日不用來了,等生辰宴當日再入宮吧,同郭維一處,還有,讓岑遠跟着。”
漣卿看她。
漣韻凝眸,“記住,生辰宴當日,就跟着朕,什麽都不要說,好好看着朝中每個人的反應,看人識人,也什麽樣的場合你都要見過,日後才壓得住。”
漣卿怔住。
等從寝殿出來,漣卿還有些恍惚。
今日天子說了許多平日裏不會說的話,尤其是最後那句,更應證了她早前心中的不安……
思緒間,同迎面而來的上君遇上。
漣卿駐足,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
上一次照面,還是他挑明的時候,這次,漣卿微頓,上君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了句,“見過天子了?”
她颔首。
他沒多說旁的,便徑直往寝殿去,既不像平日裏人前的溫和,也沒有那日單獨一處時的語氣神色,甚至,沒在她這處多停留。
漣卿想起大監方才提過,天子病重,上君接連守了三天兩夜,大監是昨日晚間才回的,這個時辰又來了……
漣卿有些看不懂他。
她之前很怕他,但好像自從岑遠入京起,她沒那麽怕這些事了。
“殿下?”柯度見她還駐足着,漣卿回過神來,“走吧。”
洛遠安快行至寝殿處,歲之從另一處攆上,“上君?”
歲之跟他的時間很久,歲之的語氣他聽得出來有事,還未至寝殿,便到了一側僻靜處。
“怎麽了?”洛遠安臉色有些難看,也明顯心不在焉。
歲之上前,悄聲道,“上君,李明申尋到了。”
洛遠安才回過神來,“在哪?”
“京郊。”
京郊?洛遠安皺眉,如果真有人要抓李明申,又怎麽會去京郊?
“查到是誰了嗎?”他沉聲。
歲之輕嘆,“不用查。”
洛遠安看他。
歲之繼續道,“李明申說,對方根本就沒顧忌過,直接沒避諱,是岑遠。”
岑遠?洛遠安不得不詫異。
昨日李明申失蹤,他想過這次入京的諸侯,世家,封疆大吏中的每一個,唯獨沒想過的是岑遠。
“怎麽會?”即便眼下,他也遲疑。
歲之又道,“是岑遠的人抓了李明申,岑遠也當面告訴他,說日後有什麽想問的,就直接去問他,他就在京中,不用勞頓李大人去背後查……”
歲之看他,“上君,那岑遠應當清楚上君讓人查他的事了。”
洛遠安輕聲,“我倒看走了眼,以為他藏着掖着,不顯山露水,但明目張膽在李明申眼前露面,又放走他,就是想告訴我,他什麽都知道了。”
歲之看向他,“李明申說他什麽都沒說。”
洛遠安皺眉。
歲之近前一步,“李大人對上君忠誠,李大人不應當會說旁的,上君倒是可以放心,但岑遠明明可以不放人的……”
洛遠安正是心緒不寧的時候,良久都未應聲。
“去看看。”他最後開口,“看人還在不在?”
歲之會意。
洛遠安鮮有的心中煩躁,偏偏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洛遠安臉色煞白。
馬車還未出宮中,漣卿也在想早前天子的事,馬車忽然停下。
柯度的聲音在外響起,“殿下,是賀之同,賀大人。”
賀之同?漣卿險些将他忘了。
“殿下,秋調之事有跟進,徐老大人讓下官同殿下說聲。”賀之同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上來吧。”
等簾栊放下,賀之同在漣卿對側落座,馬車中沒有旁人,賀之同感嘆,“殿下厲害了,在京中都聽說了國子監論道時,最耀眼的是殿下。”
漣卿看他,“我怎麽覺得你更厲害啊?”
“啊?”賀之同驚訝。
漣卿托腮,“不是嗎?旁人都驚訝,但你一點驚訝都沒有。”
賀之同感慨,“這有什麽好驚訝的?”
漣卿斂眸,“賀之同,我們是不是之前就很熟?”
“不熟!”他當機立斷。
這是他第二次否定了。
“哦。”漣卿沒再繼續問了。
賀之同回到正事上,将冊子遞給漣卿,大致說了下秋調的調整,也說起,陛下将進度壓下了,說生辰宴後再行定奪。
漣卿目光微滞,也想起方才天子提前的話,然後淡聲道,“我知道了。”
臨末,正好馬車出了宮中,賀之同湊近,“還有信良君。”
漣卿看他。
賀之同不敢高聲,“信良君這趟從鳴山回來,還是同早前一樣騎馬,喝酒,回府中,但這次回京,信良君沒有見天子。”
漣卿心中清楚,未必是信良君沒去見天子;而是天子病重,她都沒見,未必會見信良君……
賀之同又道,“殿下不是讓我一直盯着信良君嗎?早前盯了這麽久一直沒留意,倒是這次有些奇怪。”
“怎麽奇怪法?”漣卿看他。
賀之同再說之後的話就務必謹慎小心了,“我買通了馬場的人,原來信良君并不是一直騎馬,而是騎馬到沒有的地方就停下,遮陰納涼,也會用小刀雕刻木雕,所以能坐很久,但雕刻完就扔到懸崖峭壁下。”
雕刻?漣卿攏眉。
賀之同唏噓,“該不是詛咒吧?”
漣卿無語,“信良君是軍中之人,怎麽都不會做這些事。”
也是,賀之同自己也覺得離譜。
漣卿思忖,“我倒是覺得他在躲人,旁人都以為他在騎馬,但其實他去了安靜的地方;但又怕有人尋他,所以他既要躲,也要躲在偏僻,卻合情合理之處,這樣即便他要躲的人來尋他,也很難被旁人發現。”
賀之同:“……”
賀之同恍然大悟,好像覺得,她慢慢恢複早前了……
“對了殿下,還有。”他從袖袋中拿出一個木雕遞給漣卿,漣卿接過,“木雕?”
難道這就是?
賀之同颔首,“有一個沒扔下去,卡在樹幹上了,撿來的。”
漣卿眨了眨眼,“你真的膽子小嗎?”
賀之同無奈,“我也不知道,人家收錢辦事,還撿了個東西給我,我能怎麽辦,先收着呀,不然真讓信良君知道,我這頭還能保得住嗎?”
漣卿搖了搖頭,等漣卿低頭看着手中的木雕,賀之同在耳邊道,“我看了好久,看不出什麽端倪,就普普通通的雕像一個,就能看出雕的是一個女子。”
漣卿愣住,“這個給我,此事別同旁人說起。”
賀之同巴不得。
……
等賀之同下了馬車,漣卿眸間的惑色才沒隐藏了。
旁人看不出來,看她一直在天子跟前侍奉,這尊木雕雖小,但說神似也有,她認出來,是因為木雕的右手中指處帶了花,聽大監說,天子早前這處燙傷過,一直沒好,就用帶花遮蓋了。
不是極其熟悉的人看不出來,天子穿着龍袍,也看不出來……
漣卿看着手中的木雕出神。
她一直以為信良君厭惡她,是因為京中都在傳言,信良君是天子的私生子,做不了儲君,所以誰做這個儲君,信良君就會對誰有敵意。
後來岑遠說未必。
而到眼下,她才想明白,信良君之所以厭惡她,是覺得她明知天子久病,卻處心積慮想要儲君之位……
信良君介意的,是旁人盼着天子死。
這種雕工,想要刻得更像很容易,他是特意沒刻像的。
偷偷刻天子的木雕,信良君,是喜歡天子,或是說,天子在信良君心中不一樣……
思緒間,馬車到了東宮外。
漣卿收起木雕,入了東宮。
瓶子上前,“殿下,太傅說,如果殿下回東宮了,就請殿下去一趟千水別苑書齋那處。”
“好,我換身衣裳就去。”她也想去見岑遠,無論是今日入宮見天子,上君,還是剛才賀之同,每一處都透着與平日不同,或許真的要出事端了……
等換好衣裳,漣卿去了書齋處。陳淼在書齋外迎上,“殿下殿下!”
“太傅在嗎?”漣卿問起。
“在呢!”陳淼熱忱。
漣卿笑了笑,撩起簾栊入內,正好見到屏風後隐約一襲錦衣白袍身影,忽然想起昨日在書齋閣樓處的種種,越發覺得不能在人後‘說三到四’,指不定哪日就會被戳穿。
等從屏風後繞出,方才那身隐約可見的錦衣白袍出現在眼前,漣卿還是愣了愣,就是,這身衣裳尤其特別很顯年輕……
他轉眸看她,“回來了?”
她輕嗯一聲,還沒繼續開口,宋佑嘉忽然跳了出來,“殿下!”
漣卿吓了一跳,沒想到書齋裏還有旁人,而宋佑嘉聲音又大。
岑遠微惱,“可以走了。”
宋佑嘉果然安靜下來,但詫異看他,“可是,我是伴讀啊,殿下才回來,我怎麽就要走了?”
“你以前待很久了,我同殿下有話要說。”岑遠不容置喙。
宋佑嘉悻悻道,“那我明日再來。”
漣卿看向岑遠,剛才,看到她吓一跳,他是下意識往前在她身前,他自己都未留意。
等宋佑嘉哀嚎着出門,岑遠才道,“我有事同你說。”
漣卿也看他,“我也有事同你一說。”
“你先說。”兩人一起。
漣卿:“……”
岑遠笑了笑,“去喂錦鯉的地方。”
“……就是這些,天子以前不會同我說這些話,她從來不提過去的事,今日,說的都是早前的事。”漣卿先同他說起見天子的時候。
“不奇怪。”岑遠一面喂着錦鯉,一面淡聲。
她看他。
“人開始頻繁回憶過去,就是力不從心了,天子的病應當很很重了。”岑遠不加聲色說完,漣卿詫異看他,“你怎麽知道?”
他看了她一眼,繼續喂魚,“不難猜。”
漣卿也撒了一把魚食,繼續道,“我也覺得天子的身子不大好,她同我說這些事的表情,就像尾大不掉。還有最後那翻話,恐怕生辰宴不會太平。”
岑遠也看她,“我要同你說的也是此事,生辰宴不會太平。”
漣卿看他,“你,是知道什麽?”
岑遠将手中魚食撒完,“不知道全貌,但知道不會太平,天子今日召你入宮,前面的話是心生感慨,後面的話才是她要對你說的。”
漣卿指尖微頓,“是,真的要出事了嗎?”
岑遠的目光從那一池錦鯉上回到她身上,輕聲道,“動靜不會小,你就找天子的話做,生辰宴的時候,跟進天子,看好朝中每一個人的反應,旁的事情一概不管。”
漣卿颔首。
“還有旁的事嗎?”他繼續問起。
漣卿點頭,“我還見到洛遠安了。”
早前都是喚上君,是有怯意在;眼下喚的是洛遠安,是不像早前懼意了。
他輕嗯一聲。
漣卿輕聲道,“我聽大監說,這次天子病重,他在跟前守了三天兩夜,一直沒阖眼。我這次在宮中遇到他,見他明顯愁容,也心不在焉,不像早前,他應當是在擔心天子,我有些看不明白。”
岑遠也看她,“人都是複雜的,也和一個當下的境遇有關。每個人都有掙紮的東西,他未必就不關心天子,天子也未必就全然信賴他。”
他話音剛落,她問道,“那你呢,你有掙紮的事情嗎?”
岑遠愣住。
漣卿印象中,岑遠還是頭一次如此。
他雖然愣住,但沒有移開目光,還是凝眸看她,但明顯出神想起什麽,稍許,又如實應道,“有過,現在不了。”
漣卿看他。
他輕笑,“現在是老學究,一言不合就罰人抄書。”
漣卿:“……”
漣卿是怎麽都沒想到,他話鋒一轉,會轉到這裏來。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繼續問,“還有嗎?”
“哦,還有。”她也回過神來,“我還見了賀之同,我早前不是讓他盯着信良君動靜嗎?他同我說起信良君的事。”
漣卿言罷,從袖中拿出那枚木雕遞給岑遠。
“這是什麽?”岑遠不明所以,還是接過。
漣卿一言蔽之,“天子右手中指處被燙傷過,一直沒好,所以都用帶花遮蓋,很少人知道。”
她說的含蓄,但岑遠一眼就看到木雕中指處的雕花。
信良君雕的……
岑遠忽然意識到什麽,眸間也明顯滞住,是陷入了思緒中。
“信良君會不會?”漣卿問起,才見他根本沒聽見,因為在出神。
信良君愛慕天子?
這倒是他早前不曾想過的事。
如果是這樣,那他早前猜測的恐怕有出入。
信良君會單獨見定遠侯,一定有不得不見的原因,但那麽短的時間,定遠侯也應當無功而返。
如果信良君愛慕天子,這次定遠侯入京,他是怕定遠侯有什麽動作,所以見是要見,也要警告?
如果這麽看,就說得通了。
先有戶部和栩城之事,然後是上君安排生辰宴,然後是天子讓信良君跟着漣卿一道去鳴山,再是定遠侯入京,單獨見了信良君,最後是生辰宴前天子叮囑漣卿。
定遠侯和天子之間的博弈,一早就開始了……
岑遠攏眉,但是不對,如果定遠侯想要取天子而代之,早就動靜了,不應等到現在,現在和早前有什麽不同?
忽然,岑遠腦海中掠過一絲清明。
——漣卿回京了。
漣卿不在,東宮的位置懸而未決;漣卿回京,東宮的位置上就有漣卿……
信良君是先帝養子,外界有傳聞,其實是先帝私生子,如果東宮位置一直懸而不決,就有可能是信良君的。
那所有的一切都說得通了。
定遠侯想要信良君即位!
而信良君從未想過背叛天子,也怕定遠侯這趟入京起波瀾,所以不想見,也單獨去見了他,是警告,也是提醒……
這麽看,天子和定遠侯都清楚,生辰宴會生變故。
岑遠出神時,瓶子上前,“殿下,姜公子來了。”
瓶子的話打斷了岑遠的思緒,漣卿怕他沒聽見,“是姜容來了,就是在鳴山書院見過的那個姜容。”
她是怕他對不上。
岑遠悠悠看他,“哦,那我,是該吃醋嗎?”
漣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