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忍無可忍
孟潋滟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渾身抹了藥,雖然緩解了不少疼痛,但身下一股鑽心的涼意,倏的睜眼,死死咬着唇,眼角的淚大顆大顆往下落,一股恨意油然而生。
連郡王妃抄了一夜的佛經,心裏始終靜不下來,惶惶不安。
“潋兒怎麽樣了?”
白嬷嬷小聲道,“方才老奴去瞧,竹笙那丫頭說已經醒了幾個時辰了,不吵不鬧,一直發愣。”
連郡王妃手微微一頓,提起筆尖繼續抄寫,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是我太縱着她,由着她胡來,回頭找個安靜的莊子,送走吧,在府裏呆着,閑言碎語是少不了,她性子高傲,哪受得了這些。”
好不容易保住一條命,孟潋滟萬一想不開,又作出什麽幺蛾子,連郡王妃實在是無能為力了,想了一個晚上,只能忍痛将她送走,找個偏遠的地方找一戶人家嫁了,安安穩穩的過半輩子,她甚至都想好了,多給孟潋滟一些嫁妝,足夠富餘下半輩子。
連郡王妃思來想去,她不止有一個女兒,她還有一個兒子呢,她不能不為連郡王世子考慮。
“等情況穩定下,立刻就走!”連郡王妃想起孟太妃略含涼意的眼神背脊就一陣發涼,砰的下放下了筆,“越快越好!”
“是,老奴這就叫人去安排。”白嬷嬷也是一臉嚴肅,孟潋滟也是她看着長大的,感情親厚肯定不必說。
“對了,府衙那邊有沒有什麽進展?”
一提起這個,連郡王妃撕了易豐的心都有了,這個人渣敗類居然玷污了她的女兒。
“還未,郡王爺一早就去了府衙。”
“郡王妃,不好了,小姐上吊自盡了。”小丫鬟急的大叫跑來。
連郡王妃起的急了,險些暈過去,努力站穩了身子,厲聲呵道,“到底怎麽回事?不是叫你們看好小姐的嗎?”
連郡王妃顧不得許多,提着裙子就去看孟潋滟,一顆心緊提着。
一推開門,只見孟潋滟小臉慘白的倒在丫鬟懷裏,脖子上一抹勒痕青紫十分明顯,一雙眼眸睜的大大,波瀾不驚,一片灰白。
連郡王妃心猛的往下沉了沉,上前輕輕喚了一聲,“潋兒!”
孟潋滟的神色滿滿焦聚,對上了連郡王妃飽含擔憂的眸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連郡王妃心都哭碎了,直摟着孟潋滟,跟着一起釋放。
“母親,女兒錯了,女兒真的知道錯了。”孟潋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女兒不該不聽您的話,非要去争,女兒知道錯了。”
連郡王妃心緊緊的揪着,心疼道,“好孩子,都過去了不怪你,母親在這呢。”
兩人緊抱成一團,哭的極傷心,哭了好一會,孟潋滟抽噎着,幾乎快要暈厥,心裏那道坎始終過不了,腦子裏始終都是戚曜捏着她的下颌灌酒那一幕,心痛如刀絞。
“都過去了,不要想了,母親這就安排,你去莊子上休養,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母親會安排的妥妥當當,絕不叫你受了委屈。”連郡王妃真的是心疼,從小疼到大的女兒,突然受到這麽嚴重的打擊,真怕她會想不開。
孟潋滟緊緊咬着唇,即便再不甘心也知道連郡王府根本容不下她,點點頭。
“女兒聽母親的,是女兒不孝。”孟潋滟更多的是自責和懊悔,她不該那麽任性執着的,她有她的矜持和驕傲。
可惜,等到悔悟的時候已經晚了。
連郡王妃也很利索,就選擇了一個合适的莊子,挑選了幾個心腹婆子和丫鬟,又私下給了孟潋滟六萬兩銀票,只等着天黑送走。
“郡王妃,不好了,安姨娘替安秀才去太妃那裏提親了。”白嬷嬷聽到消息趕緊過來告訴連郡王妃。
“怎麽回事?”連郡王妃眉頭重重一跳。
白嬷嬷忙不疊将事情經過說了出來,安秀才是安姨娘的胞弟,連考七八年只中了一回秀才,餘下的再也沒有功名,成日裏好吃懶做,安姨娘盼望着他能有大出息,平時節儉又節儉,省着給安秀才花,二十七八了,到現在還是光棍一個。
“是菊秀偷偷跑出來說的,三日後就要将大小姐送走。”白嬷嬷也替孟潋滟着急,這麽大的事連個招呼也不打,好歹也是親孫女呢,怎麽就這麽狠心。
“母親!”孟潋滟緊抓着連郡王妃的胳膊,驚慌失措地搖了搖頭,“母親,女兒不嫁,女兒寧死不嫁。”
連郡王妃陰沉着臉,“你放心,母親絕不會輕易将你嫁過去,安姨娘這賤人!就是個不安分的,本妃待她真是太仁慈了。”
連郡王妃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慢慢定下心來。
她就知道,孟潋滟肯定在家呆不長,孟太妃遲早會把主意打在孟潋滟身上。
“走,去給太妃請安,我倒要看看能耍出什麽幺蛾子!”連郡王妃整理了下思緒,然後對着門外守候的侍衛冷聲道,“給本妃守住了,若有人敢強行闖入,直接打了出去,死傷不論,若小姐有半點差池,本妃絕不輕易饒過你們!”
“是!”
連郡王妃剛靠近孟太妃的院子,就聽見安姨娘掐媚的聲音嬌滴滴的令人作嘔,連郡王妃眉尖一蹙。
“太妃,婢妾的弟弟雖然年紀比大小姐大了些,可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安家全指望着他呢,安槐十年寒窗苦讀,将來狀元及第,金榜題名肯定能光宗耀祖,說不定到時候還能替大小姐争取個诰命夫人當當呢。”
安姨娘極力勸說,孟太妃隐隐有松動的跡象。
“太妃,就大小姐現在這個情況,安家公子能上門提親,實屬不易,又是正妻,總比送給那些做妾的強幾倍。”孟太妃身邊的嬷嬷柳嬷嬷輕聲在孟太妃耳邊勸道,“大小姐現在身份尴尬,太後不喜,留在府裏只會對府上的姑娘有影響,倒不如趁早送出去。”
安姨娘站在一旁,最近她可是春風得意,一下子扳倒了易姨娘,大小姐二小姐又相繼出事,餘下的只有她生的三小姐孟楚是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連郡王去她的院子次數也多了起來,等送走了孟潋滟,孟楚就是連郡王府唯一的姑娘,待遇自然不必說。
讓安槐娶孟潋滟只是權宜之計,據她所知,連郡王妃替孟潋滟準備了一大批嫁妝,有了這筆錢,将來再也不會束手束腳,安家很快也能翻身了。
至于孟潋滟壓根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一個失了身的女子,嫁過去了還有什麽矯情的,捏搓圓扁還不是她說了算?
最重要的是,連郡王妃很疼愛孟潋滟,捏住了孟潋滟幾乎是捏住了半個連郡王妃,安姨娘想想都興奮不已。
孟太妃對孟潋滟感情一般,孟潋滟害連郡王府丢了這麽大的醜,孟太妃一早就有心思,等風頭過了就将孟潋滟送去做妾,絕不能讓她繼續呆在連郡王府,還能賣個好給安姨娘,何樂而不為呢。
就在孟太妃快點頭答應的時候,外頭喊了一聲,郡王妃來了,孟太妃不悅的掃了眼柳嬷嬷,淡淡的端起了茶盞,抿了小口。
安姨娘臉上的笑也收斂了不少,站在孟太妃身旁,彎腰服侍孟太妃。
連郡王妃一顆心涼到了谷底,她早該料到孟太妃的薄涼,她絕不能再退讓了,為了一雙兒女也要堅強。
“兒媳見過母親。”連郡王妃調整好心态,半蹲着身子行了個禮,孟太妃佯裝不知繼續抿着茶,安姨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連郡王妃滿是幸災樂禍。
不等孟太妃開口,連郡王妃就站起身子,“有件事兒媳要跟母親說一聲,我準備将潋兒送出京都。”
“什麽?”安姨娘臉上的笑僵了下,忽然意識到失禮,讪讪道,“婢妾的意思是怎麽會這樣突然?”
連郡王妃挺直了腰杆,雖然一夜未合眼,強撐着身子,眼窩下暗淡的青,可看她的眼神裏卻是一片厲色和堅定。
安姨娘不屑的撇撇嘴,都什麽時候了,女兒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麽傷風敗俗的事,還有臉出來,換成誰都不敢再露面了。
“郡王妃,婢妾不是這個意思,大小姐正值青春,婢妾就做主替大小姐選了門親事,郡王爺也點頭答應了呢。”
安姨娘态度謙卑,可眼睛裏處處挑釁,“婢妾實在不忍心大小姐就這麽自甘堕落了,您放心,安槐是婢妾看着長大的,到底知根知底,性子憨厚,絕對會一心一意待大小姐的。”
“放肆!”連郡王妃呵斥,“連郡王府嫡女輪到你一個妾指手畫腳了?你眼裏還有沒有尊卑!”
安姨娘張大了嘴巴,一副受了驚吓的模樣,轉過頭看向孟太妃,委屈的擦了擦眼角。
“太妃,婢妾只是一番好意,沒想到卻被郡王妃誤解了。”
孟太妃現在沒了忌憚,自然不會慣着連郡王妃,加上之前受得窩囊氣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
冷冷一笑,“她沒權利不夠資格,不知道老身可夠資格?她做出那麽不要臉的事,你還指望着她嫁給王孫貴族不成?”
連郡王妃閉了閉眼,孟太妃這樣絲毫不隐晦地揭開了傷疤,連郡王妃努力強壓心裏的酸澀,睜開眼睛。
“這個就不必母親操心了,潋兒的事我自有打算,至于做妾或者嫁給安家,本妃第一個不同意!”連郡王妃一臉狠戾,人善被人欺,她一味的退讓只會讓孟太妃更加肆無忌憚。
“你!”孟太妃捂着胸口,瞪着連郡王妃,“你放肆!”
“太妃,您消消氣,郡王妃也是一時氣急才會頂撞您,你機會大小姐出了這樣的事,誰也不好受,您可別氣壞了身子。”安姨娘忙替孟太妃順氣,柔聲勸着,殊不知是火上澆油。
“哼!虧她還是名門教養出身,教出這麽個不知羞恥的,簡直把郡王府的臉都給丢盡了,一而再的替郡王府賜婚,幸好浔王府躲過一劫,不然,就是誠心去禍害人家啊,造孽啊!”
孟太妃本就憋着一肚子氣,一大清早府外流言蜚語,連郡王府這麽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被人指着鼻子罵,這一切都歸功于宮裏的戚太後,孟太妃一找到機會,可勁的罵!
害她連續失去兩個孫子,沾着易家血脈,孟太妃每次想起都心痛不已,恨毒了戚太後和連郡王妃。
連郡王妃越聽越寒心,心裏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她也是千嬌萬寵長大的,自從嫁進連郡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日夜操勞不說,連郡王還是個混的,還要伺候婆母,照顧庶出,就連一個妾也敢給她臉色瞧,連郡王妃窩囊了一輩子,這次真的不想再忍了。
“孟太妃捂着胸口,惡狠狠道,“來人啊,請郡王爺過來,今日我就要做主休了這不要臉賤婦!”
“太妃,您消消氣啊。”安姨娘大喜過望,一味的勸着。
“郡王妃,您快跟太妃認個錯吧。”白嬷嬷拽了拽連郡王妃的衣袖。
連郡王妃擺擺手,勾起一抹冷笑,心裏早已經一片冰涼,這個家她呆的太累了。
沉默着半響,一炷香後,連郡王匆匆趕來。
“母親,怎麽了這是?誰惹您生這麽大的氣?”
見着兒子,孟太妃的氣消了不少,顫抖着指着連郡王妃,沒好氣道,“還能有誰?除了這麽一位,誰還敢惹我生氣,今兒你若不好好教訓教訓她,我真是要被氣死了。”
“郡王爺,都是因為婢妾,替大小姐張羅婚事,誰知道傳到了郡王妃耳朵裏,一怒之下頂撞了太妃
都是婢妾惹出來。”安姨娘巧妙的将責任推給了連郡王妃,一臉無辜和委屈。
連郡王在外頭惹了一肚子火氣沒處撒呢,去府衙,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是鄙夷,私下笑話他養了個放蕩不堪的女兒。
一時之間連郡名聲大噪,連郡王氣得恨不得直接孟潋滟攆出去,這孽障!
連郡王看着連郡王妃的臉色很不善,一個沒忍住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連郡王妃臉上。
“還不快給母親跪下磕頭認錯?你看看你養的好女兒,把本王的臉都給丢盡了,這件事是本王同意的,容不得她挑!做出這麽大逆不道的事還敢說三道四!”
連郡王妃直接被打懵,半天沒晃過神來,白嬷嬷扶着她,左邊臉已經麻木,漸漸一股鈍痛臉頰很快腫了起來。
安姨娘興奮的差點跳起來,打得太好了,孟太妃哼道,“得了吧,老身可沒這麽大福氣。”
連郡王妃回過神來,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連郡王,當初為了這跟男人差點跟家裏鬧翻,母親就說過連郡王劣性難改,根本管不住,只有她傻,一頭鑽了進來。
“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今兒你要不給母親磕頭認錯.......”連郡王一臉威脅,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就怎麽?休了我?”連郡王妃掙開了白嬷嬷的束縛,冷笑着,高揚一聲,“來呀!給郡王爺備筆墨!”
“你!”連郡王瞪大了眼,不可思議,這女人是瘋了嗎。
“郡王妃!”白嬷嬷也吓了一跳,這種胡話怎麽也說出來了呢。
連郡王很快松了口氣,懿旨都已經毀了,還敢吓唬他呢。
連郡王妃哀莫大于心死,禁锢着身心得不到釋放,這麽多年,一對兒女,連郡王從未關心,孟潋滟小的時候常常被孟漣漪欺負,每每受罰的總是孟潋滟,她心裏比誰都清楚,女兒懂事又乖巧,犯了錯,現在連個庇佑都沒有,只是一味的責怪,連郡王妃心涼了。
孟潋滟是她的女兒,無論如何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送死,跳入火坑。
哪怕,還有一絲絲機會,連郡王妃想開了,連郡王府只剩一個空殼子,最大的倚仗就是連郡王世子,再也怎麽樣,連郡王世子已經成年長大了,又得皇帝看中,連郡王不敢拿連郡王世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