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

神慕一身莊重而華貴的長袍站在祭臺上,看着祭臺下跪着的無數官員與百姓,一雙眼睛絲毫不起波瀾。

雄厚而莊嚴的鐘聲響起,霎時間,漫天的狂風大作,夾雜着黃沙泥土。似有似無的龍吟穿插在風裏,令那些跪着的人心裏更加的敬畏,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神慕做了一個手勢,聲音瞬間戛然而止。

一個尖細的太監音響起:“禮樂!起——”

伴着悠揚的音樂,神慕的身體迎風而起,一舉一動之間有種說不清的聖潔和莊嚴。

祭臺上的沙盤也随之慢慢改變,慢慢聚攏,又慢慢消散。等到祭祀完成,在沙盤上呈現出的居然是一副人間煉獄圖。

無解。

神慕的眉頭微皺,看來,不日将會有一場大戰。而且很可能,是兩個大國之間的大戰,像他這種小國應該會被殃及池魚不得不卷入這場戰争。小國不比大國,若是在這場戰争中站錯了位置,那麽就只能是一種結果,滅國。

祭祀結束,神慕召開了緊急會議,勒令五品以上的官員都來參加。

坐在龍座上,神慕眼神冷漠的看着下邊的大臣,他們的腦袋一個比一個垂的要低,真是恨不得自己化作塵埃,躲到地縫裏去,好躲避這個喜怒無常的暴虐國君的怒火。

只有一個人一直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不斜視,堅毅的臉上滿是歲月的沉澱,正是這個國家的大将軍,司徒雲澤。

神慕看向他:“不知司徒大将軍對此次事情有什麽看法?”

司徒雲澤恭敬的低下頭,“臣誓死為陛下效忠。這兩年霍月國與北漠國之間大小戰争不斷,也連帶着牽連到了我們這些周圍的小國。這場戰争既然無法避免,臣身為一介武夫,拼其性命,也要護得聖黎國一片安寧。”

“恩,很好。”神慕點頭,“孤令你,即刻率軍一萬前往沼澤之地,那裏是來我聖黎國的必經路口,嚴加防守,從此刻起,日夜練兵,不得懈怠,時刻衛國一戰!”

“臣,領命!”

“傳令下去,全國整頓,從此刻起,只許出,不許進。另外兵部廣發召貼,全國招兵。送去給司徒将軍,由他安排。”

“是。謹遵聖令。”

“此刻,乃是國家生死存亡之際,需萬衆一心,方能有一線生機。”

“吾皇聖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回到宮殿的神慕,怎麽都沒想到,這個世界,自己的愛人居然和自己會是命中宿敵。

從1202傳過來的資料來看,原來的世界中,霍月國和北漠國乃是兩個大國,為了争奪領土而互相征戰。在一次大規模的戰争中,無數的小國家被迫卷入,最終滅亡。這場大戰一直持續了整整七年才平息下去。而自己所在的聖黎國哪怕嚴正以待,卻還是損失了将近一半的領土才幸以殘存下來。

想比起其他小國,聖黎國可以說是十分特殊的一個國家,在這裏,最昌行的是星軌之術,以此來預言幾國之中最浩大的事情,得以保全自己。而聖黎國的星軌之術,非王室嫡脈不可掌握。這一方面,是因為王室的子嗣單薄,另一方面卻在保證了國家血脈的正統,防止了國家內部的分解。而聖黎國入口的那幾千公裏的沼澤之地,更是限制了領土的擴大,也擋住了外來敵人的一部分入侵。再加上聖黎國條件艱苦,資源稀缺,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看,聖黎國的土地都沒有占領的必要。

但聖黎國王室的星軌之術,卻是衆人所向往的,所以,在戰争結束後,聖黎國的陛下成為了衆人争相搶奪的對象。再加上原主在位這幾年殘虐暴政,早已引的朝中上下對他不滿,唯一沒有怨言的,就是那位司徒雲澤。

說來也諷刺,千辛萬苦保住的國家和百姓,卻在兩國大軍壓境之時,親手将原主給送了出去。沒過多久,聖黎國裏面便爆發了大規模的內戰,最終司徒雲澤取得勝利。但自己勢單力薄,沒法撼動兩國的地位,便打破了聖黎國一直以來不許攻打其他國家的規定,一點點的蠶食周邊的小國,慢慢的将聖黎國的領土擴大,最後與北漠國和霍月國形成了三國鼎立的場面。

而司徒雲澤對聖黎國皇室格外的忠心,要求兩國把自己國家的皇帝給還回來,否則将不惜一切代價攻打兩國。

兩國的君主對此十分不悅,卻有些無可奈何,之前的兩國開戰已經消耗了大量的元氣,此次若是開戰,必将會把剛剛養好的國家再次弄的支離破碎,甚至還有可能引發內戰,于是霍月國的國君提議,星軌之術需要命盤和演算星軌,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絕不會便宜的聖黎國,再加上聖黎國如今也十分強大,若是讓原主就這麽回去還不是如虎添翼,以後必成大患,霍月國皇帝親口下令,挖出了原主的眼睛。

這樣,原主就算回到了聖黎國,也不過是一個廢人。

而那個霍月國的皇帝,正是命運之子。

本來可以平安回家的原主失去了眼睛,盛怒與絕望之下,在加上聖黎國皇室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詛咒之術,悲憤的原主已自己的鮮血繪成了一個極其詭異不祥的圖案,用自己的靈魂與那些枉死的聖黎國百姓的魂魄為祭,詛咒了兩個大國。短短兩年之間,兩個大國便急速衰退。臨終之時,原主将皇位傳給了司徒雲澤,言明:世上再無聖黎國。

悲痛交加的司徒雲澤大舉進攻兩國,三年後,兩個國滅。改名為永安國號的前聖黎國成為了當時的第一大國。而命運之子也在牢裏與自己曾經的對手北漠國亡國之君孤苦度過一生。

七年後。

司徒雲澤穿着一身來不及換下的戰袍往神慕的寝宮大步走去,剛來到神慕面前他便跪了下去。

恭敬的開口:“陛下,臣幸不辱命!”

這些年,神慕的容貌越發的精致,氣質也越發的冷漠。雖然沒有了以前的殘暴,卻有了一種讓人無法忽略的那種強大和鎮靜。

這些年,聖黎國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哪怕前方戰争不斷,後邊卻依舊僅僅有條,神慕帶着衆大臣開墾了一大片土地來耕種糧食,就算是戰争消耗巨大,卻沒有出現一個凍死或餓死的百姓。而這些,都是因為神慕向1202兌換了一瓶改變土地資質的水。才會有如此大的進步。前些年,神慕又打開了歷代是有聖黎國王室才知道的密洞,将裏面的東西全部展露在司徒雲澤面前,司徒雲澤看着依舊面不改色的神慕,又看向那整整齊齊的上萬件裝備精良的護甲和長槍,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重重地朝着神慕行了一禮,回去更加英勇的在戰場上殺敵以示自己的忠心。

如今,戰争結束。聖黎國沒有損失一絲一毫的土地便保留了國家的完整,更是讓朝中上下舉國歡呼。

神慕看着跪在地上的司徒雲澤,淡定地翻了一下奏折,“恩,起來吧。這些年,辛苦你了。”

司徒雲澤看着對這些毫不意外的神慕,心裏越加的恭敬,“是,謝過陛下。”

神慕道:“司徒将軍覺得,這些年,朕待你如何?”

司徒雲澤心中一緊,那不成陛下覺得自己這幾年風頭太盛,觸犯了龍威,當即便又跪了下來,“陛下這些年勵精圖治,是個再好不過的明君。若是陛下能留下一個子嗣,将來後繼有人,将會更好。”

“你可知,為什麽聖黎國歷代皇帝子嗣單薄,守着這一方領土,哪怕有着令人神往的星軌之術,卻從來沒有進攻過任何一個國家嗎?”

司徒雲澤低頭:“末将不知。”

“聖黎國開國皇帝元祖,無父無母,天生天養,在有一年途徑沼澤地時,有幸得到了星軌之術。但是得到星軌之術的代價,是自己靈魂的絕對忠誠。星軌之術非自己血脈不可外傳,便修建了城池,築了石橋,種上了糧食,接待了來自全國各地的無家可歸之人......慢慢的,便有了如今的規模。”

“我現在跟你說的,都是聖黎國皇帝才知道的秘史,有什麽感想?”

“末将愚鈍。”

神慕垂下眼睑,“星軌之術,變化莫測,偷窺天道來換得一線生機。若生,則生生世世背負上天旨意,若死,将世世代代不入皇陵,藏于沼澤。榮華富貴将于肉體死去那一刻終止。”

司徒雲澤大驚:“那皇陵裏面......”

“恩,空的。”

神慕勾了勾唇,嘲諷道:“天機,豈是那麽容易便能窺視得到的?有得必有失,得到一樣,便會失去一樣。陰陽平衡,才能繁衍生息。”

“那為何陛下這些年......”

“我這一生都不會将有子嗣。天命難違,司徒将軍。你可知,已我本國的土地是種不出糧食的。”

司徒雲澤已經無法再聽下去了,“那那些糧食......末将有罪!”

“你無罪。有罪的是朕。早些年我知道這些事時也無法接受,但是這些年的戰争煙火也讓朕慢慢地就看開了,在其位,謀其事。就算貴為皇帝,也無法幸免。”

“我們一介小國,卻在此次大戰中全生而退,早已引得了兩國之君的不滿。想必不日兩國便會大軍壓境。我這輩子都無法有子嗣,你可願意做這聖黎國國君?”

司徒雲澤朝着神慕恭敬一拜,悲戚道:“末将不願!”

神慕一愣,卻聽司徒雲澤又道:“陛下宅心仁厚,勵精圖治,在位這些年舉國上下國泰民安。臣雖為一介武夫,卻也懂得陛下這些年的付出。即使兩國大軍來犯,末将也願誓死保護陛下周全!”

司徒雲澤的忠心,哪怕在之前早有準備,卻還是被他那一副為國捐軀的慷慨就義的行為給暖了心底。

“朕這些年好不容易保住的國家,怎麽能說拱手送人就拱手送人?司徒将軍,你是個忠臣,你的為人朕再放心不過,聖黎國能得到你的盡心守護,朕很放心。此事就這麽定了,待朕離開後,你就是這聖黎國的下一任國君。”

“陛下三思啊!”

司徒雲澤此時才懂得了神慕這些年的不容易,也懂得了為什麽剛剛繼位時他的殘暴,那是一種無法宣之于口的痛苦與折磨。

但不管朝中上下願是不願神慕的此番決定,神慕意已決,第二天早朝的時候便下了一道讓司徒雲澤繼位的聖旨。

司徒雲澤誓死不接,跪在地上懇求,已經三十歲的臉上第一次不顧形象而沾滿了淚水:“陛下三思!聖黎國只有在您的帶領下,才能夠更加的繁榮富足啊!臣,何德何能,能擔此重任?”

神慕不為所動,“朕意已決。他日兩國來犯,望司徒将軍能保的聖黎國百姓周全。”

朝中兩朝元老亦是悲痛交加,直呼:“上天不公!上天不公啊!”

這次早朝,可謂是聖黎國皇室中最為令人心酸的一次會議。

國家的弱小,居然要讓一國之君委身他國,那在歷史上可是奇恥大辱。再加上神慕這些年的勵精圖治,他的聖明上下官員更是看在眼裏,此時真是恨不得以身代之,只能痛恨自己的弱小,國家的弱小,才會有如此屈辱的一天。

恰在此時,兩國的文件也傳了過來,神慕冷漠地掃了一眼,“倒是心急。”

“好了,退朝!”

“陛下不可!萬萬不可啊!”

“陛下——”

第二天,神慕換下了自己一身象征着身份和尊貴的紫色皇袍,換上了一身簡單的白衣。遠遠看去更像是谪仙下凡一般,神聖不可侵犯。

在他的身後,是朝中的大小官員,司徒雲澤憋的一雙眼睛都紅了,卻還是開口,“恭送陛下,臣等恭候陛下回宮!”

“臣等恭候陛下回宮——”

神慕有些無奈的看了他們一眼,冷漠的眼裏第一次有一絲安慰。

比起原主那種趕鴨子上架不得不走的情況,實在是要好太多。

剛過沼澤地,便看見了兩輛尊貴而昭顯着皇家地位的馬車。

神慕站在原地,看着坐在馬車裏面尊貴不凡的男人,男人開口嗤笑一聲,“聖黎國國君,久仰大名。”

“不敢擔霍月國國君這一句,如今我已不是聖黎國國君,皇上叫我名字就好。”

“哼。”

霍月國國君霍祁冷笑一聲,“霍月國資源稀缺,一時沒有多餘的馬車和馬匹,就辛苦前聖黎國國君徒步前行了。”

那個前字說的十分的意味聲長,說着,車頭率先往前面走去。

神慕:“......”

雖然早知道此次前來必定會被兩個君主折騰,但萬萬沒有想到現在就開始了。

北漠國國君是個粗糙的漢子,見神慕那細胳膊細腿的模樣,先是不屑地瞥了瞥嘴角,然後命屬下給這位前皇帝給牽了一匹馬來,“北漠人沒你們南方人那麽嬌氣,但也沒你們南方人那麽小氣。給你一匹馬,自己騎上去吧。”

地域歧視啊?

看來北漠國和霍月國是真的如傳聞中一樣不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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