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付紅葉修為果然驚人,只是被尤姜屏障彈開的一道劍氣便将雨君窟千年形成的靈岩劈碎,正好将在地下隐藏多年的第二層洞窟暴露在了衆人面前。透過這劍氣留下的窟窿可以聽見下方隐隐有暗流湧動,應當是一條地下河。
隐藏在地下的洞窟沒有任何光線,誰也不知其深淺,秋月白不願讓修為低下的弟子冒險,便命人将洞口鑿開送了三條小船下去。
付紅葉與尤姜自是占了一艘,秋月白則是帶着寸劫和兩名随身護衛坐在一處,兩隊人一前一後先行探路,又以繩索勾着一艘空船備用,長老唐灼則是帶人守在入口處随時接應。
衆人皆是闖蕩江湖多年的成名修士,探索未知秘境都不敢掉以輕心,不動用燭火與法術,只以鲛珠照明緩緩行駛,幾名護衛輪流以神識探查,小心地将隐藏在暗流中的礁石一一避開。
以溶洞來說,雨君窟上層已不算小,這地下卻更為廣闊,船行了半個時辰竟還沒到底,不見光照不聞風聲,唯有暗沉沉的河流深不見底安靜地沒有一絲波紋。這裏似乎從未有人踏足,兩岸皆是多年腐蝕形成的怪石,有的渾圓如珠,有的尖銳如刺,還有很多岩壁坑坑窪窪似水泡般糾纏在一起,看一眼便叫人頭皮發麻。
鲛珠之光雖暗卻不影響修士眼力,尤姜随意掃了幾眼便可以肯定此地并沒有被人開發過的痕跡,也不見有真氣陣法殘餘,看來隐藏在這裏的确實是魔物而非人類魔修。
這條地下河就如黃泉一般漫漫無邊際,誰也不知還要行駛多久才到頭,付紅葉打量着這些怪石不由嘆道:“難怪我追着那魔物到了此地便不見他蹤影,想來是躲進了這裏,也不知它是怎麽進來的。”
地下常年不通風空氣稀薄,修士唯有以龜息之法才能長時間待在此地,衆人皆是屏氣凝神,能不說話便不說話,付紅葉卻似完全不受影響,路上甚至還能禦劍查看各處岩石,秋月白心中感慨天下第一修士果然厲害,雖已覺胸悶難受仍是開口問:“盟主,你可看清那魔物是什麽模樣?”
付紅葉是唯一與那魔物打過照面的人,他依稀記得自己進入心劫時有過一陣厮殺,可記憶已經模糊了,試着回想時出現在眼前的不是姜奉之染血的臉就是神色冰冷的尤姜,旁的委實想不起來。
如今他也只能憑借最後清醒時的記憶回答:“他以魔氣隐藏了真身,或許是生活在洞窟中的緣故,身上有些許陰暗潮濕之氣。不過,從他出現開始我就可以肯定此事不是魔教做的。”
魔教在城外徘徊十日,秋月白始終不相信他們只是來觀光游歷,更不相信雨君窟沉寂多年的魔物好端端地會突然醒過來,心中已認定是魔修在背後行動。他未想盟主竟如此肯定魔物與魔教無關,聞言便疑惑道:“為何?”
他們一提起魔教,尤姜便已冷冷地掃了一眼過來,付紅葉趁着光線昏暗偷偷拍了拍魔修手背,仍是用正經的聲音解釋道:“魔教教主生性好強,與我對陣百年無一次不戰而退,我退他還要追着打。我與他同時到茗川,若這魔物受他控制第一時間就該和我打起來了。”
這倒是事實,尤姜出現在魔道後和誰約戰都沒跑過,當初還是新人便與魔君何歡比試,建立魔教之後更是在正魔兩道見誰打誰。此人戰起來簡直不要命,誰敢斷魔教生路他就敢帶着全體教衆去你山門天魔解體。亡命之徒大家都惹不起,故這百年從來都是別人躲着他,就沒見這魔教教主被誰吓退過。
被這種對手盯上的付紅葉自然是日日和魔教殺手打交道,秋月白扪心自問,這種情況換做自己大概連門都不想出直接就閉關了,對如今還心系天下的玄門掌門只能敬佩道:“盟主辛苦了。”
對此付紅葉自己倒沒什麽怨言,只輕笑道:“無妨,我已習慣被他暗殺,只要魔教不對其它正道動手便好。”
尤姜并不喜歡這種陰暗潮濕的地方,這會讓他想起糟糕的回憶,想起那些曾相約踏歌長行最後卻想要他性命的人,還有那個唯一會在陰暗洞穴與他相偎取暖的少年……
付紅葉這臭小子處處礙眼,不像當初的少年永遠都在想辦法哄他開心,事事都順着他和他站在一起,可是,當二人身處這樣的陰寒之地,玄門掌門身上的正道陽氣也是真的很暖和。
就為了這一絲體溫,尤姜難得沒推開坐在自己身側的玄門掌門,他在這種地方心情不好不想罵人,本是不欲開口說話,聽了二人談話卻覺這小子是越發嚣張了,最終還是沒忍住橫了青年一眼,“你就這樣自信魔教一定殺不了你?”
付紅葉被魔教針對了百年,魔道殺手各個面熟,魔教百毒也幾乎嘗了個遍,可他每逢遇上尤姜仍是這好像什麽都沒發生的态度,甚至有時還能禮貌地向前輩問好。
尤姜一直将這漫不經心的表現當作輕視,付紅葉越是如此他越憤怒,本以為今日青年也會忽視他的挑釁回以氣人的微笑,卻不想走火入魔的付紅葉竟答了一句從不曾告知任何人的真話:“不,我是認為死在他手裏也不算壞事。”
正道魁首說這樣的話可不是開玩笑的,不止尤姜神色驀地凝滞,秋月白更是緊張道:“盟主,這樣的話可不能亂說!”
“不過是随意感慨罷了,江湖路遠,誰又能保證自己永遠不倒,死并不是多麽可怕的事,難的是好好活着。”
正魔自古敵對,一旦交戰便是不死不休,誰敢跟着一個對魔修留情的正道魁首行動。付紅葉知道這些話若是傳了出去自己會有多少麻煩,過去他一直都控制着,連自己都沒想到,都瞞一輩子了,當渡劫失敗生死一線時,心裏唯一的念頭竟還是再去看奉之一眼。
當然,對這看着看着就到床上去了的結果,他自己也是驚訝莫名。
尤姜本就對付紅葉言行存疑,只是昔日那人也沒對他述說什麽思慕之情,二人相處時亦是認定彼此為摯友,若他擅自将這段情誼視作姻緣未免有自作多情之嫌。
故人心思不明,付紅葉這小子的行動卻是實打實的斷袖,尤姜雖懷疑卻不敢斷定其身份,此時也是試探道:“不愧是死過一次的人,果然對紅塵毫無眷戀。”
付紅葉對他探究的眼神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垂了眼淡淡道:“是啊,我死習慣了。”
這平淡神色一如既往地欠揍,尤姜一看見就想提着這小子的耳朵問他一句,你就不能活得有激情一點嗎?
然而,還不待他将行動實施,一直關注此地動靜的寸劫已有了發現,“小心,前方石壁有人。”
魔教左護法果然盡心盡力在做教主狗腿子,就算教主沉迷打情罵俏依然敬業地在尋找線索。衆人被他提醒立刻擡頭,果然拐彎處的石壁有一處天然通道,一名青衣女子就挂在通道縫隙之間,即便秋月白驅使鲛珠靠近也不見其有何動靜,想來是暈了過去。
這沒有任何入口的地下洞窟怎麽會出現一個昏迷的年輕女子,她不像有修為的樣子,此地連修士都呼吸困難,一個普通女子又是如何在這裏活下來的?
衆人都覺此事頗為蹊跷,秋月白謹慎地命護衛将其帶到空船之上,三人放出神識皆未探查出魔氣,正在奇怪時卻見護衛有些不肯定地開口:“府主,她這打扮好像是我們請的采茶女。”
作者有話要說: 寸劫:情緣都是浮雲,我眼裏只有教主布置的任務!
尤姜:看見沒有,這就是魔教的希望!
付紅葉:我天道盟決不允許魔修認真搞事,來人,趁他還是個孩子,掰彎!
尤姜:你才是魔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