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傅娴玉

現在是晚上八點,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冬日的寒意還未完全褪去,但因氣氛緊張,古樂言的身體微微出汗,這是她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雖然羅绛的存在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可她的心忍不住打鼓。

咚……咚……咚……

一陣腳步聲傳來,這聲音沉而緩,在空蕩蕩的樓道中回響,又透過牆壁傳到屋子內,古樂言吞了一口唾沫,抓着古韻添的手指微微發抖,她仿佛已經看見一個全身血色頭發拖地的女鬼一步步的走向這個房間,然後女鬼咧着一張血口,瞪着眼睛從貓眼往內看。

咚……咚……咚……

聲音更近了一些,好像已經到了門口,這時屋內的燈光也跟着搗亂,微微的閃爍着。

接着,古樂言就聽見了掏鑰匙的聲音,隔壁傳來開門和關門的聲。她瞬間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鄰居回來了,吓死我了。”

只見羅绛還保持着警惕,聽到古樂言的感慨,回答道:“不是。”

羅绛話音剛落,古韻添家的門突然一震,仿佛被一個巨大的物體撞了一下,接着衛霖薔搶在羅绛前一步,率先沖了上去。

結果……

衛霖薔就以一個極為丢臉的姿勢吸在了門上……

羅绛在心裏罵了一聲笨蛋,奪門而出的瞬間扯下門上的一張符,衛霖薔得救。

一人一鬼迅速沖下樓梯去追跑掉的那個鬼,天黑了個通透,只有路燈微弱的燈光給羅绛提供着可視路線,追到樓下,羅绛僅僅看到一個背影,就再也沒找到那個跑掉的鬼,無奈……她只好先回到古韻添家。

羅绛走後,古樂言看着大開的門,開也不是關也不是,如果那個鬼再折回來怎麽辦?如果羅绛沒能打贏那個鬼,那個鬼一生氣回來報仇怎麽辦?如果如果……天吶,要死人啊。

就在古樂言糾結的時候,羅绛回來了。

古樂言趕緊上前問:“怎麽樣?抓到那個東西了嗎?”

鬼這個字眼似乎帶着某種禁忌,古樂言只敢用那個東西來稱呼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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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绛手裏捏着一張黃紙,對古樂言搖搖頭,“沒抓到,陣法一被觸動的時候,她就跑了。”

當然,還有衛霖薔的因素在,但羅绛沒有說。

衛霖薔在一邊畫圈圈,“人家只是一時着急,把陣法的事情給忘記了嘛,嘤嘤嘤。”

“不過……”羅绛把視線從衛霖薔身上移開,話鋒瞬間一轉,“不是沒有一點收獲,我看到了她的側臉。”

追女鬼的時候,慌忙之中對方側頭看了一眼羅绛。

也虧得羅绛今晚的視力超前發揮,記住了女鬼身上的某些特征。

古韻添好奇的問:“長什麽樣子?”

羅绛賣了一個關子,自顧自的走進了古韻添的房間,指着她牆上的照片說:“那女鬼是這照片上的人。”

因為對方穿着古韻添高中學校的校服。

接着,羅绛手指一滑,指向最後一排左邊的第一個女生,“就是她。”

女生劉海很長,幾乎快要蓋住大半張臉,臉上沒什麽表情,雙目無神,看起來陰郁頹廢,拍照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看鏡頭,目光微斜不知在看什麽地方。

古韻添瞪大了眼睛,十分震驚,“怎麽可能?”

古樂言看着照片上的女生也覺得怪怪的,“這種孩子看起來話不多,老實,安靜又內向,就是班上那種平時沒說過幾句話,畢業後老是想不起名字的娃啊。不會……害人吧?”

古韻添也看着羅绛,想從羅绛嘴裏得到否認信息。

羅绛搖頭,“我不會看錯的,就是她。”

衛霖薔在一邊敲了敲羅绛的眼鏡,一臉懷疑,她追出去的時候比羅绛晚了一步,連鬼長什麽樣都沒看清楚。

古韻添皺着眉頭坐到了床上,一臉想不通。

古樂言見羅绛這麽肯定,心裏原本十分的懷疑也少了九分,她坐到古韻添的身邊問道:“我記得你高三的時候班上有個同學意外去世了,是不是這個女生?她和你曾經有過什麽沖突嗎?或者你跟她借錢沒有還?”

古韻添很無奈的苦笑了一下,“姐……”

她們家什麽情況古樂言又不是不知道,她怎麽可能會欠別人錢。

不過古樂言說的這個也不是玩笑話,羅绛曾聽奶奶講過,有個人去很久不見的朋友家作客,吃飯的時候幾次看見一個孩子從門外走進主人家的卧室,這個人覺得奇怪,遍詢問周圍的人那個孩子是誰?主人家大驚,後聽這人的描述才得知那是他家死掉的孩子,原來那孩子生前曾在家裏的地板縫中藏了一塊錢打算趁父母不在偷着去買冰棍吃,結果還沒等到那天那孩子就溺死了,死後這個孩子一直惦記着他的一塊錢,才幾次往返家裏。後來主人家把地板縫中的一塊錢取出放到孩子的墳頭,那孩子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人類的執念很奇怪,生前随意的一個念頭就會成為死後的束縛。

“不一定是害人,但說不定你們無意之間有過什麽小矛盾或者小約定也說不定,又或者她是因為受過你什麽恩惠,想要還你。”

因為古韻添目前并沒有直接受到這個女鬼的攻擊。

“還?”古樂言搖着頭,“誰還恩用冥紙還啊,一定是你無意中說話得罪人家了。”

經羅绛和古樂言這麽一說,古韻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桌子上淩亂的線團,随即她又搖搖頭,“我不太記得了,我跟她也沒什麽接觸,像我姐說的那樣,傅娴玉安靜內向,平時總是獨來獨往,而且感覺有社交障礙,不管是善意惡意她都一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她沒有朋友,成績倒是不錯。高中三年我也就和她有過一次交集,她死的時候,班上的同學都去了她的葬禮,其中有個女生還當着全班的面給過她難堪,照理來說,也不該找上我。”

“什麽交集?還記得嗎?”羅绛問。

古韻添點頭,“是在圖書館的時候,高中我就很喜歡做手工,常去學校圖書館找手工的圖書研究,有一次下了大雨,她沒有帶傘,就在圖書館門口等雨停,恰好被我碰見了,我把我的傘給了她。”

古樂言聳聳肩,“就這樣?”

古韻添點頭,“就這樣。”

古樂言說的倒不錯,傅娴玉的死對古韻添打擊是挺大的,哪怕對方只是班上不起眼的一個同學,但對于青春期的孩子來說,她們敏感的神經根本經不起生命離世這樣的大事,就連那個曾經罵過傅娴玉的女生都哭得稀裏嘩啦。人大概就是這樣吧,太過于平常的人或者物都不會引起重視,等那人不見了就開始傷感了起來,開始後悔當初沒有好好相處多多接觸。

見妹妹臉上浮現幾分惋惜,古樂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不用多想,至少你留給她的是善意不是嗎,哎呀,想不到我妹妹也會做這麽酷的事情,可惜啊,要是個男孩子那該多好,就能成就一段青澀的愛情了。”

古韻添被古樂言說得有些羞赫,“姐……”

衛霖薔在一邊評價道:“難不成,那女孩就為了說句謝謝?這說不通吧……就算是新鬼不太會托夢,也不至于給人家塞黃紙啊。”

羅绛也覺得哪裏怪怪的,“那個女孩是怎麽死的?”

會不會是有什麽冤屈,想要告訴古韻添?

古韻添仔細回想了一下當年參加葬禮的場景。

那時正值高三,班上因為高考的事情壓力山大,有好些人選擇出國留學或者直接破罐子破摔。前一天班主任還在講臺上鼓勵同學們不要放棄,争取做到每個人都能走進考場,檢驗自己的能力。第二天孩子們就接到消息說傅娴玉死了,聽說是割腕自殺,很多人都說傅娴玉是因為考試壓力太大受不了,選擇走了極端。

古韻添在班上人緣不錯,那段時間她剛過生日,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還在教室裏拆禮物,大大小小的包裝盒擺滿了整個桌子,彩色的玻璃紙鋪了一地,聽班長氣喘籲籲的跑進教室宣布的時候,她驚訝得打碎了桌子上的杯子。

因為是一個班的同學,傅娴玉哪怕平時再怎麽不合群,也總歸是不惹人讨厭的,同學們聯想到班主任說的‘一班不能少一個人’的話,瞬間就哭得稀裏嘩啦,男生還好,女生們就像被點燃的炮仗,不知誰是源頭,一個接一個的傳染,最後整個教室都是低低的啜泣。

傅娴玉的葬禮在一個雨天,她家在鳳凰市城外不遠的一個村子裏,平時呢她就在學校外面租房子住,而且她也是死在租房裏。傅娴玉家庭條件不太好,父母又沒接受過教育,她母親更是潑婦一樣,滿口粗俗,班主任扛着花圈帶着整個班同學去看望她的時候,還聽見她母親罵她死得好。

那個場景大概是古韻添忘不了的,陰沉的天,灰色的雲,潮濕的空氣,她們一身悲傷和泥濘的站在傅娴玉家的門外,破舊的屋子裏傳來中年女人的謾罵。而傅娴玉的屍體被一張白布裹着擺在屋檐下的空地上,古韻添不知道傅娴玉死的時候是什麽表情,只是對方手腕上猙獰的傷口刺目得很。

“大概就是這樣,後來我們把花圈和錢留在了門口沒有進去,班主任說給傅娴玉留一點最後的體面,也算和她有了個告別。所以她的死,我們都不太清楚。”

古韻添講完,羅绛有些悵然,她明白那種孤獨的感覺,一個人吃飯上課做作業,然而她撐下來了,傅娴玉卻死了。

“這樣吧。”羅绛開口道:“既然知道是誰就好辦了,你打電話問問你們高中的班主任,有沒有她的生日,我把她招來問問,為什麽要纏着你。”

傅娴玉死了半年多左右了,為什麽沒有投胎,反而找上了跟她沒有交集的古韻添?

古樂言問:“你說的招來問問,是我理解的那個招來問問嗎?”

羅绛點頭,“沒錯,不過放心,之前是我們不知道對方是誰,而且目前我沒看出傅娴玉對你妹妹有什麽惡意,不如開門見山的問就好。”

古韻添也想知道傅娴玉在想什麽,哪怕是有什麽遺憾,她也願意幫對方完成,聽完羅绛的話,她立馬就掏出了手機給高中的班主任打電話。

古樂言敲了一下古韻添的頭,“之前你怎麽沒那麽積極。”

古韻添委屈的看了一眼自家姐姐,接着找聯系人去了。

“不是,大師,我是想問,她願意來嗎?而且我們現在也只是猜她沒有惡意,萬一她就有了,那我們豈不是團滅了?”

古樂言畢竟是個成年人,什麽事情都要做好風險評估。

羅绛失笑,又把背包打開準備畫符,“你對我也有點信心好不好,我知道她的名字和生日,我道行雖然不是很高,但我招她,她就一定會來,同理可證,就算她暴走,我也能對付。”

對此,古樂言也只好點頭。

不然呢……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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