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重感冒
沉帆下線時,身體已經在無意識的狀态下吹了兩個多小時的冷風,凍得一哆嗦,立馬關上窗睡了。
原本就退燒沒兩天,第二天昏昏沉沉地,又開始全身發燙,期間迷迷糊糊聽見敲門聲,腳步聲,還有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沉帆聽見他低聲說:“又病了。”
是啊,怎麽又病了?沉帆閉着眼睛,頭一次因為生病而沮喪。
以前沒有人管也就算了,現在家裏多了只田螺,他還三天兩頭地生病讓人操心,沉帆往被子裏拱了拱,心情越發郁悶。
民間故事裏,田螺姑娘沒了螺殼,就變不回田螺,也無法離開了。可寒傾沒有殼,沉帆也不願意束縛他。昨天寒傾只是委婉地下了個逐客令,他就難過得感覺全身冰涼,如果真的開始一段感情,結束的時候會怎麽樣?
胡思亂想着,沉帆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恍惚間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個冰涼柔軟的東西落在他額頭上。
唔,是冰毛巾嗎?沉帆想翻個身,肩膀卻被一只手輕輕壓住,他聽見有個好聽的聲音低低地喊“師傅”,那是他很熟悉的聲音,卻又和平時不一樣,好像夾雜着一絲沙啞。
接着那個冰涼柔軟的物體又沿着他的眉心一路下滑,伴随溫熱的呼吸停在唇上,便不再離開,沉帆能感覺到微微顫抖的呼吸,他下意識張開口,便被探進來的溫熱物體撬開牙關,和自己的舌頭糾纏在一起。
那濕潤纏綿的觸感,和沒來由的悸動慌亂,就好像是真的一樣。
等一下,真的?真的——
沉帆猛地睜開眼,身前那人察覺到,也微微睜開了眼睛,輕顫的睫毛掃過眼簾,鴉羽般的陰影下,籠着一對漆黑如寒潭的眼睛。
那譚水依舊風平浪靜,水面下卻醞釀着沉默的風暴,再凝視片刻,就會将他卷進去。
他手忙腳亂地推開寒傾,一頭鑽進被子裏蜷了起來,心如擂鼓。
被他隔絕在被子外的那個人啞聲說:“對不起,師傅。”
沉帆在被子裏抖得厲害,和寒傾接觸過的位置像是火源,難以承受的熱度燒遍全身,他覺得自己的心和身體都不聽使喚,沒有得到主人的許可,卻自作主張地先行喜歡了別人。
他極力控制,咬得嘴唇發白,眼眶泛紅,好像一個戒毒的瘾君子,難過得連呼吸都帶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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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切在外面看來,只像是那藏在被子裏的人受到了極大的驚吓,甚至發出低低的啜泣。
“啪”。
寒傾手裏的水杯掉在地上,濺開一地碎玻璃,他低頭收拾,手被劃出一道血口也沒半點知覺。
“對不起,吓到你了。我晚上就搬走。”寒傾捧着玻璃碎片,停在門口,回頭看了一眼“你一個人……多注意。”
房門關上,沉帆像是沒有聽見他說了什麽,依然蒙在被子裏,肆意生長的感情像脫缰的野馬,可理智像一堵牆,把一切兵荒馬亂都擋在裏面,不讓外界聽到一點聲息。
傍晚,屋外傳來敲門聲時,沉帆條件反射地坐起身,又突然反應過來,這個節奏和力度,不是寒傾。
他打開門,看見葉老先生站在門口,問了聲好,仍沒控制住自己的眼睛看向了隔壁。
“別看了,他剛走。”葉老先生溫聲道“你們這些年輕人也是,睡兩個房間,做了什麽怎麽就傳染上感冒了?”
“……”沉帆懵了懵“他這麽說的?”
“是啊,輕舟說他得了重感冒,沒留意傳染給你了,就搬出去隔離病原,讓我這幾天幫忙照看一下你。”
“……”
沉帆一擡眼,看見桌上已經燒好的飯菜,旁邊是溫開水和藥。
他啞着嗓子說:“沒事,我自己可以。”
沉帆再次登上游戲時,在線好友裏沒有他想見的那個人,連洛因和祝鸪的頭像也暗着。
他去禦柳那取了打造完成的“萬木春”,登上寶藏島。
“你來了。”長寧說“寶藏島入夜時,白日在寶殿中休憩的寶妖們都會出來活動,我們趁這個時候混進去搜索,不容易被察覺。”
說完,就提着依舊黑氣缭繞的燈悄悄潛入了夜色中。
沉帆和他兵分兩路,心不在焉地在寶殿後的搖錢樹林裏亂走,近海的風一吹,滿樹金果子叮當作響。
沉帆腳底一空,不知跌到了什麽地方。
四周極暗,空氣陰冷卻不潮濕,沉帆坐在那兒恍惚片刻,才取出 “萬木春”,清淺燈光像盎然的春意,又像初夏夜裏的螢火蟲,點亮了周邊的一切。
“主人。”寂靜的地洞裏,突然響起清脆的女聲,吓了沉帆一跳。四下無人,他凝神一看,才發現那個聲音是從燈裏發出來的。
作為燈芯的春之妖精已經成為了“萬木春”的器靈,在燈裏飛舞亂轉,從燈體镂空的縫隙間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主人:“主人,我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啊。”沉帆回過神“因為一句詩——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他好像明白,天照跟燈說話,是什麽感覺了。
接着他又想,這個燈靈是寒傾跑了90環任務換來的。
“主人。”燈靈歪着腦袋瞅了他一會“我看你就好像一棵病樹。魂不守舍的,就好像……好像害了那種什麽相思病。”
“……”
沉帆提起燈往地洞裏走,燈靈依然在燈裏不停打轉:“主人。主人?怎麽不理我了?”
沉帆想集中精神無視燈靈的話,卻想起了另一個聲音。
“師傅。”
“師傅?”
“你怎麽不回我。”
……
沉帆用力搖了搖頭,才把回蕩在腦海裏的聲音甩掉。
一擡頭,發現前方隐約有亮光傳來。
拐過去一看,原來是個暗閣,暗閣裏有一方書桌,桌上點着紙糊的白燈籠,裏頭戳着一根蠟燭,燭火搖曳,已經快燃盡了。
桌案上放着一紙圖卷,被一條畫滿符文的綢帶捆着,沉帆随手打開,才發現那畫卷極長,竟一路滾到了地上,他剛準備撿起來,那畫卷忽然自行懸空,搖身一變,化為了人形。
原來那綢帶上的符文是一道封印,被沉帆無意間解開了。
他本來不至于這麽馬虎,奈何此時心不在焉,警戒心也跟着不知飄到哪處去了。
沉帆後退兩步,先給自己加了“風語”BUFF,接着才仔細打量眼前不知是敵是友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飄逸的柳青長衫,袖口和衣襟是古樸大氣的藤黃色,衣擺一側繡着方才畫卷上的山河圖,他拱手向沉帆作了一揖,道:“多謝公子相救。”
“……”這古色古香的,沉帆一時還真不知該怎麽回。
好在這青衫男子似乎不是敵人,他一撩衣擺,自我介紹道:“在下清明,是清明上河圖所化寶妖。”
沉帆想了想,問:“誰把你封印在地窖裏的?”
清明似乎猶豫了一下,緩聲道:“寒食。”
“……寒傾?”
清明又重複道:“寒食。”
沉帆被自己嗆得直咳嗽,他到底是幻聽到什麽程度,才能把這兩個名字搞混?好不容易集中了注意力,腦子裏也只冒出一個想法——果然是寒食在背後搞鬼麽?
“寒食他……”
“他也是被逼無奈。”清明說“那位神明以禦柳性命相要挾,他不得已才替他做事。”
“哪位神明?”
“冶。”
沉帆聽見這個名字,還反應了一兩秒,才想起他是誰——上古時期的鍛造之神,住在青蓮燈的畫境裏。
這才心神一震,此前種種仿佛一道電光閃過。
突然失控的銀月輪,寶庫中神兵泣血的畫面,和黑氣缭繞的青蓮燈,這些武器都是出自冶一人之手。
從寶庫中錘靈讓他們兵器呈現出的古戰場畫面來看,上古時期神明之間相互厮殺的開端,不是手持兵器的人挑起的,而是武器不受控制,他們臉上才會浮現那種驚愕的表情。
而月神的銀月輪是用古月神的權杖改造而成,它的失控并非偶然,而是冶在背後控制,長寧無法催動青蓮燈也是如此。而德古拉和斯庫拉的神源之力同樣是來自冶。
這樣說來,不僅僅是如今在西北方海域作亂的“神隐”組織,恐怕連上古時期諸神的戰争都是同一個幕後推手,因為挑起戰争的那些武器,都是由他鑄造的。
制造者在鍛造過程中埋下混亂的種子,武器的主人根本不可能發現。
他的目的就是挑起災難,讓雲端陷入混亂,從而使天照壓制不住體內黑夜的力量,釋放出永夜。幾千年前他失敗了,就銷聲匿跡,在畫境中等待下一次機會的到來,而雲端休養生息多年,又繁衍出無聲生靈和文明,可供災難和恐慌像燎原之火一般蔓延,所以他再次卷土重來。
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斯庫拉為了報複神明,德古拉為了解開凍結的血脈,暗夜精靈和矮人不喜光明,那他又是為了什麽,要讓永夜降臨呢。
清明說:“這個地窖裏存放的圖卷全部屬于冶,當年我撞破他們的陰謀,寒食便把我關在這裏,這地窖加護了法陣,物品全部保存良好,或許能從裏面找出什麽。”
沉帆這才舉起萬木春,照亮了四壁擺滿圖冊的木架。
清明執起那盞将熄未熄的燈籠,二人分別取下圖冊翻閱。
冶保存的圖卷多與兵器制造相關,其中有些是筆記,有些似乎是上古時期其他工匠編著的書籍,竟也細致地标上了許多紅圈,旁邊甚至還有注釋,且每一卷都保存得相當完好,連半點折角或是水漬都無,可見圖卷主人對它們的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