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邪神的兵刃
而圖冊中則全是冶設計的武器圖紙,其中委托人,所屬神明,還有武器的設計理念,鍛造材料,制造流程什麽的全部記錄詳盡,可以看出每一把都承載了制作者無數心血。
沉帆越翻越感到詫異,從這些圖卷中完全能夠了解到冶對兵器的熱愛,究竟是什麽能讓他對自己的作品動手腳,利用他們制造滅世的災難?
“你看。”另一邊的清明突然出了聲,遞給沉帆一沓圖紙。
沉帆接過來一張張細看,最上面一張只是個線條雜亂的草圖,看不出什麽端倪,越往後翻,線條和形态越清晰,是一把兵刃的設計圖,翻到最後一張,仍不是完成稿,但已經标注出了兵刃的名稱——邪神之刃。
這把兵刃的形成不需要任何實體的材料,只需收集那些屬于黑暗的情緒——恐懼,悲傷,邪念,貪婪……再飲過屬于神明的血,便形成了殺人于無形的刀刃,它不需要物理的鋒利,光憑刀身附着的森寒邪氣,就能屠神。
清明蹙眉道:“那位神明确有一把這樣的刀,但仿佛并未開過光,毫無靈氣。”
沉帆心念一動,或許……喚醒這把兵刃的條件就是永夜。
燈籠裏的蠟燭已經燃到盡頭,燭光搖曳幾下,兀地熄滅了。
沉帆一把拉起清明往地窖外跑去,燈靈在搖晃的提燈裏回望,嘆氣道:“真是可憐,蠟燭的壽命,比螢火蟲還短,只比煙火長一些。”
沉帆腳步一頓。
“怎麽了?”清明問。
這時地窖上方,傳來激烈的打鬥聲,沉帆立刻回過神,跑到地窖口,把萬木春抛到上方地面上,再拉着清明夜行上去。
打鬥聲傳來的方向是島中央寶殿,他們趕到時,看見長寧昏倒在牆角,而殿中央白衣人渾身黑氣缭繞,勉強壓制着用一只手掐住寒食的脖頸,将他提起來。
寒食的腳已經離開地面,卻并未如何掙紮,臉上并非胸有成竹的淡然,而是放棄希望的漠然,眼裏一片灰暗,沒有一點光。
“住手!”
白衣人聽見聲音,回頭瞟了一眼沉帆,眼中滿是戾氣,仿佛已經被周身缭繞的黑氣吞噬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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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帆立刻上前用“夢境”催眠了他,險些奪走寒食性命的手才緩緩松開。寒食踉跄着後退靠在牆上,不住地咳嗽,氣息斷斷續續,随時可能背過氣。
“冶在哪?”
寒食愣了愣,眼底又是一沉,擡頭看見沉帆和他身後的清明,明白過來,啞聲道:“你們要殺,就殺了我吧。‘神隐’的事都是我一手促成。”
“寒食!”正在這時,禦柳的聲音從殿門口傳來,他看見寒食爛泥一樣癱在那,便要沖過來。
“別過來!”寒食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喝止住他,臉色青白一片。
“我,我只是感應到你受傷了,過來看看。”禦柳果然停下腳步,紅着臉解釋“沒別的意思。”
沉帆看看靠着牆嚴詞厲色的書生和殿門口紅着臉的硬漢,覺得自己快要被他們氣死了,吩咐清明道:“你去跟禦柳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說完看向寒食:“看看他願不願意讓你為了他背這麽大一口黑鍋。”
寒食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他手指微微蜷曲,無意識地顫抖:“可到了這一步,我也沒有辦法了……”
“我也曾後悔過,想過中斷這個計劃,不再為冶賣命,大不了,我和禦柳一起死。可是事情的發展遠遠超乎我的想象,我沒有想到那麽快,雲端就一片混亂,月光群島淪陷,凜冬海域動亂,修羅海的天照大人……已經快壓制不住黑夜之力了,我只盡力保住了雲夢大澤這一片淨土。”寒食癱坐着,目光已近渙散“可是木已成舟,很快……很快這裏也要被永夜湮滅了。”
“你說什麽?冶?主人他還活着嗎?”
禦柳話音剛落,寶殿內響起一陣嚣狂的笑聲。
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青蓮燈初稿在衆人面前展開,似深潭又似鏡面的畫境中走出一個紅衣人。
他雙手負在身後,身形修長,雙臂卻健碩,隐在薄霧後那張臉像是在笑,沉帆初見他時,看他的紅衣顏色像蓮,這會兒卻豔麗如血,通身籠罩着血腥詭谲的氣息。
他手上握着一把半人高的長刀,那長刀通體漆黑,毫無光澤,卻極端詭異,那極致的黑色,多看一眼就似要将人吸進去。
邪神之刃周身缭繞着森寒的劍氣,邪念、貪婪,種種情緒凝成無堅不催的鋒銳,讓整座寶殿溫度驟降,仿佛到處都充斥着刺骨的惡意。
冶緩緩走向禦柳,伸手輕輕覆在他頭頂,撫摸的動作看起來甚是慈愛,卻讓沉帆和寒食看得背脊發涼。
禦柳看着那把邪刃,本能地後退了半步,被那邪念凍得聲音發顫:“主人,這是怎麽回事?”
“乖。”冶笑着說“等喚醒邪神之刃,就用你給它篆刻銘文。”
“邪神之刃?”禦柳驚恐地看着冶手裏那把長刀“不,不……”
他踉跄地後退,一個不慎癱坐在地上:“你怎麽還是把它造出來了……我和錘靈都說過,它會毀了你的。”
“錘靈?”冶依然笑着“你不提我都忘了,當年你們無論如何也不肯幫我造這把刀,還以自毀來威脅我。好在它的本體完全由邪念凝成,即便沒有老夥計幫忙也無傷大雅。”
“大概幾千年前,我拿着它去找錘靈做最後的精鍛,那時她已經和一個凡人成婚,說什麽也不願意幫我,你猜怎麽着?”
冶沒等禦柳出聲,就顧自回答:“我把那個凡人殺了,她傷心欲絕,一心求死,但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肚子裏竟然有了孩子。為了保全骨肉,她替我精鍛了這把刀,但可能是過程中沾染了邪氣吧,最後生下了一窩矮人。”
“她壓制不住體內的邪氣,就把自己封印起來,在青銅器裏長眠。可憐了那群矮人,剛出生就沒了母親,差點凍死在山洞裏。”冶接着說“前幾日我本來想讓德古拉去把她請出來,但他實在太廢物了,一件事也沒辦成,還把命搭進去了。”
“但好在我請出了另外一位。”冶不緊不慢地轉頭,沉帆順着他的視線,看見了不知何時已經從催眠狀态醒來的白衣人“好久不見,天照。”
被稱為天照的白衣人強撐着想站起來,奈何那黑氣幾乎已經奪去他對身體的控制權,踉跄一下,又坐回原地。
“原本在上一次諸神争戰時,邪神之刃已經要煉成了。”冶環視寶殿一周,見所有人都看着他,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刃尖直指天照“都是這位神明,自知壓制不住黑夜之力,永夜才吞沒了四分之一海域,就把自己封印起來,長眠在那裏,哦,也就是你們所說的修羅海。”
冶蹲下身,邪神之刃竟吞吐出幾米長的刀芒,停在天照面前,破開了他的易容,露出一張覆着黑白面具的臉:“你說你若是識趣些,雲端就不用再經歷一次劫難了。”
天照身上黑氣彌漫,已經快将他完全吞噬,沉帆沒法再等待時機,直接發動築夢召喚出夢境龍,再将萬木春扔到冶身後,夜行過去。
從虛空中踏出的夢境龍直接掀開了寶殿的穹頂,一雙龍爪向冶抓去。
“夢境”的催眠被那邪神之刃周身環繞的黑氣抵消,冶發現自己被偷襲,閃身躲過龍爪的攻擊,轉頭看着沉帆手裏的燈,反倒笑起來:“這燈也算是我的傑作之一了,可惜不是我親手打造。”
沉帆說:“打造什麽?不長眼的兵器嗎?”
冶哈哈笑道:“什麽叫不長眼的兵器,刀劍無情,武器本就是用來殺戮的。我只不過是在恰當的時機引爆了混亂的種子,給了神明們一個理由自相殘殺罷了。”
“對吧?天照。”冶一邊用邪神之刃抵擋着沉帆和夢境龍的攻擊一邊後退“那些神明什麽德行,作為維持善惡平衡的仲裁者,你應該比我清楚。”
“借神力縱情的,濫殺的,都不稀奇。看看你神殿地牢裏囚禁的那些神明,好些個罪名你都難以啓齒吧?如果他們不熱衷殺戮,小小的幾起誤傷,能挑動整個神界的戰争?那只是□□而已。”
被冶這一番言語挑唆,天照身上的黑夜之力愈發猖獗。
夢境龍長尾一甩,掃過紙糊般的四壁,那滿目的珠光寶氣幻夢一般轟然倒塌,露出圍牆之外漆黑的夜空。
這一擊仍被冶靈活的一躍躲了過去,邪刃削鐵如泥,竟直接斬斷了夢境龍覆蓋着堅硬麟甲的尾巴。
那長尾有一人大小,拖着飛濺的血流斷落在地,仿佛一具橫陳的屍體,夢境龍劇痛得怒吼一聲,吐息的光浪将已經敗落的寶殿直接轟成了廢墟,同時尾部的傷口疾速愈合。
好在沉帆針對的敵人只有冶一個,才沒有對周圍幾乎沒有戰力的幾人造成誤傷。
冶将邪神之刃橫在身前,那光浪竟也被鋒銳的刀芒斬開。
冶顯然知道面前這龐然大物是沉帆召喚出來的,翻滾躲過夢境龍重重踩下的一腳,便拖着邪刃直擊沉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