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踏入太子府中,阮清微好奇的四處瞧着,花草木石亭臺樓閣應有盡有,每一處景致很自然而然的存在,相得益彰,一切都顯得祥和、生動,恰如其分。

侍女在前引路,繞過一片茂盛的竹林,便見到了太子殿下慕徑偲。

他站在迎春花枝旁,身穿竹青色春衫,優雅絕倫一塵不染,宛似深谷中的幽蘭,靜谧的生長于無涯的時光中。

阮清微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放緩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雖見識過百草之美百花之香,跟他一比,那百草的美略顯單薄,百花的香略顯輕渺。

有一瞬間,她的呼吸停頓了。

“我尋了你三十二日,終于尋到你了,你是出京了一趟?”慕徑偲笑容明朗,閑庭信步的走向她。

“尋我幹什麽?”阮清微眨了一下眼睛,駐步于原地,打量着他,他約摸二十歲,身形颀長精勁,頭束青玉冠,有着清心寡欲的純粹氣息,眉目高潔深遠。

慕徑偲凝視着她,微笑道:“你叫阮清微,是個被遺棄的孤兒,七歲那年結識了魏晏,成為了彼此唯一的朋友。你喜歡花,無酒不歡,常久坐在樹上和塔頂,偶爾賭博。銀子多時就住客棧的上房,點一桌子美味佳肴;銀子少時,能窩在橋洞裏睡覺。每個月,你會以不同的身份去找貪官奸商賺些銀子,看上去無拘無束無憂無慮。”

阮清微背着手,輕揚了揚下巴,哼道:“你知道的不多也不少。”

“你對我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你母後去年病逝,你自幼被冊封為太子,一直深居簡出。”

“還想知道什麽?”

“想知道你找我來幹什麽。”

慕徑偲抿嘴一笑,道:“我要留你在太子府中居住。”

阮清微膛目,一副受驚的樣子。

“整個太子府,你想怎麽種花就怎麽種花。天下的美酒無所不有,你想怎麽喝就怎麽喝。府中一百零九間屋子,你想睡那就睡那。任何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只要你開口,只要我能給。”

阮清微皺了皺鼻子,挑眉道:“我這是幾百輩子積的福,幾千世修的德?”

慕徑偲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道:“那你可要好好珍惜,千萬別錯過了。”

她偏頭瞧他,一探究竟的道:“我的祖墳冒青煙了?”

慕徑偲笑容不變的道:“其實,原因有兩個。”

阮清微環抱着胳膊,道:“先說第二個。”

“第二個是,我對你一見傾心。”慕徑偲脈脈的注視着她,浩大天地間,缤紛色彩裏,他眼中的她有着恒古不變的靈動,于不動聲色中熠熠生輝。

阮清微的心猛得一顫,擡眼瞧他,很奇怪,她在他的眼睛裏看到的是真摯,那種幹淨純粹的真摯,還看到了一小撮火焰在燃燒。在他溫柔的注視下,她的臉頰竟有些泛紅,心跳有些無措。

“什……麽,”她有點語無倫次,“什麽一見傾心?”

“我,慕徑偲,對你,阮清微,一見傾心。”慕徑偲偏頭定睛看她,“一見傾心的意思是,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你迷住了,對你癡迷,念念不忘,有一種想親近你的沖動,不由自主。”

阮清微難以置信,兩人的目光不可避免的纏在了一起,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滋生着、蔓延着。她腦中驀地一僵,思緒凝固住了。

“我第一眼看到你是在去年的六月二十三日,你在京郊山谷的密林深處,那泓清澈的溫泉邊,泉邊有一棵櫻花樹。”

“你!”阮清微的臉猛得紅透透。

“嗯,從頭到尾,我全都看到了。”慕徑偲似笑非笑的道:“後來,我又去看了一次。”

“你!”

“我不說了。”

阮清微轉身就走,她實在頭皮發麻羞赧難當,整個人如同着了火般。剛轉身走出幾步,就被他攔住了,她差點撞進他的懷裏。

只聽他喃喃自語,似有失落:“你竟沒有對我一見傾心?”

“沒有!”阮清微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

他低低說道:“真是遺憾,使我有點無地自容了。”

她輕哼一聲,将目光落在別處。

他抿嘴笑道:“所以我想與你朝夕相處,使你能多了解我,争取讓你傾心。”

阮清微緩過神,狠狠地翻了他一個白眼,哼道:“一點也不好笑。”

慕徑偲意味深長的道:“第一個原因更不好笑。”

阮清微環抱着胳膊,道:“好不好笑是我說了算。”

慕徑偲道:“第一個是,我想讓魏晏常來太子府。”

阮清微突然就笑了,笑得眼睛彎彎的,像月亮一樣。笑了一會,才說道:“你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嗯?”

“自古皇帝和太子的關系就很微妙,繼續大隐于朝豈不安全些。你卻要拉攏有兵權的大将軍,你是嫌自己的太子之位坐的太穩當了?”

慕徑偲目露贊賞之色,緩緩說道:“魏晏收複城池,斬殺了大越國赫赫有名的大将軍,大兵本是可以趁勢向前推進,攻占大越國的城池。你可曾想過,為何突然停戰,他被宣回京?”

阮清微輕哼道:“因為柳貴妃和柳丞相主張停戰和談,怕魏家的功勳占了上風。”

柳家和魏家是當朝最為顯赫的家族,政見素來不合,結怨已久。

柳家,在後宮中有柳貴妃,所生的二皇子被培養的很得人心。在朝堂中有柳丞相,擅弄權術,織就了一張很大的勢力網,對皇上有恩。

魏家,有魏淑妃,未育;将門世家,吞并大瑞國,平定戰亂,震懾大越國,對國有恩。

她忽然笑道:“仔細一想,毫無外戚勢力的你,确實應該拉攏魏家。“

慕徑偲跟着笑笑。

阮清微嘆道:“只不過,魏晏生性耿直單純,他只專心于率兵打仗,讓他參與皇權鬥争,他可不感興趣,也不擅長,會弄巧成拙。”

“放心,我絕不會給你的朋友惹麻煩,也不會讓他給我惹麻煩。”慕徑偲閑适的笑着,有着了然一切的通達。

阮清微咬了咬唇,她深知人心叵測各有所往,她所往的不過就是此生活得舒舒服服,賞花飲酒,曼妙度日。而眼前的他,所往的是驚濤駭浪血雨腥風。

慕徑偲忽然道:“此後,你就是太子府的管家,太子府中的人你可以随意支配。”

阮清微的眼睛一亮,“也包括你?”

慕徑偲一本正經的道:“如果是你在更衣和沐浴時,歡迎随意支配我。”

阮清微瞪着他,像瞪着一個混蛋一樣瞪着他,可偏偏這個混蛋俊美無俦,目光明亮真誠,高貴出塵似嫡仙,本是有着高不可攀的王者之氣,此時有血有肉的在她面前,竟是教她的心裏蕩起異樣的波。

慕徑偲問:“還有什麽疑問?”

阮清微環抱着胳膊,哼道:“真有必要讓我留在太子府?”

慕徑偲的雙眸靜谧谧的端詳着她,認真的道:“很有必要,正大光明的方式如果沒有用,那就是用哄、搶、強、騙的手段,也要把你留下。”

阮清微怔了個徹底。

“我會很有耐心的對你,希望你一次也不要嘗試溜出太子府,用心的享受我許諾給你的一切。”慕徑偲抿嘴一笑,篤定的道:“等你在出府後能知道回來時,我肯定會讓你自由的進出太子府。”

阮清微輕哼道:“你以為你要留,就能把我留下?”

慕徑偲低聲問道:“需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阮清微不禁一愣,紅唇微張。任她在外多麽的伶牙俐齒,在他面前,好像失語了一般的啞口無言。

慕徑偲含笑瞧着她,她的美麗渾然天成。不由得,他渴望與她一起體會更多。

此時天色已黑,他回首高聲喚道:“石竹。”

“奴婢在。”一個嬌小的侍女快步上前,正是那個在巷子裏把阮清微請來的侍女。

慕徑偲道:“傳命下去,從此以後,阮清微就是太子府的管家,她的一切命令皆視為我的命令,待她如待我。”

“是。”

慕徑偲道:“先帶她去留栖院歇息,如果有任何布置是她不喜歡的,全按她說的去換。”

“是。”石竹恭敬的道:“阮管家,這邊請。”

“好啊,”阮清微笑了笑,“如果能在太子府裏為所欲為,那肯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留栖院與太子府的寝宮僅一牆之隔,院中被精心布置得很幽雅,極為講究。

推門而入,阮清微不由得驚喜,這簡直就是她夢寐以求閨房的樣子,她奔過去躺在床榻上試了試,軟硬适中。盯着藕荷色的帳幔,她有些恍惚,好像是做夢似的。

既然不是做夢,那麽,她就要好好計劃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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