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晌午,阮清微閑适的坐在窗邊,和煦的暖陽輕灑,俯視着的百裏景色,她随手拎起酒壇飲了口酒,時光緩慢而恬靜。

候在一旁的石竹若有所思的看過去,那少女有着恒古不變的靈動,如被溫暖的歲月浸染,無鋒芒,不卑微,悠然自在。她有着與衆不同的美麗,難怪太子殿下對她一見傾心,只願等着與她初試雲雨。

察覺到盤桓的目光,阮清微站起身,倚着窗,念道:“石竹。”

“奴婢在。”石竹上前一步。

阮清微的指尖輕敲着酒壇,忽想起四日前在進芳菲樓時,她說的‘您真是低估了太子殿下呢’,便笑道:“你來說一說,我還低估了太子殿下什麽?”

“奴婢一時說不上來,”石竹道:“奴婢只知道太子殿下有兩件事做得很了得。”

“嗯?”

“其一,太子殿下自幼大隐隐于朝,對政事了然于胸,始終置身事外的旁觀;其二,太子殿下從未對誰上過心,自從遇到您,事無巨細極有耐心的待您好。”

阮清微挑眉,笑道:“他如果能把這兩件事認真的做一輩子,就能了得到供後人傳頌了呢。”

石竹似笑非笑。

阮清微踱到秋千旁,坐在秋千上輕搖,想暢談一番道:“你有什麽願意對我說的?”

石竹道:“奴婢十二歲進皇宮,服侍了皇後娘娘七年,一年前調到東宮。”

等了片刻,見石竹不再說下去,阮清微稍稍詫異,願意說的就只有這些?真是慎言。她挑了挑眉,問道:“你有什麽想提醒我的?”

石竹正色的道:“沒有。”

阮清微聳聳肩,正視着石竹,她有着與她年齡不符的成熟沉穩,看得出慕徑偲很信賴她,看得出她很可靠也很值得被慕徑偲信賴。

“我想進皇宮去見莊文妃。”阮清微要找一個願意多說話的人,多了解一些慕徑偲。

石竹道:“是。”

她們乘着馬車,從芳菲樓徑直前往皇宮,順利的到了琉璃宮。

阮清微剛踏進正殿,便聽到莊文妃的嘆息聲,她滿臉茫然,一籌莫展的樣子。

随着一聲又一聲的嘆息,莊文妃才說道:“下個月,大越國的珺瑤公主要來挑選一位驸馬,皇上頒布一道聖旨,由我全權負責此事。”

阮清微一怔,愕問:“兩國通婚?”

“是啊,聽說在魏晏接連收複兩座城池時,大越國就派來使臣和談,提議通婚,使兩國的百姓免遭戰禍。”莊文妃道:“柳丞相和柳貴妃極力贊同,說服了皇上,皇上下令停戰。”

難怪突然停戰,柳家當然主張通婚,可不能讓魏晏功勳過高。

阮清微輕哼道:“難道不是柳貴妃應該負責此事?”

“說的極是,”莊文妃嘆道:“柳貴妃卻舉薦由我負責,說是全權,看似放權,像是一個美差,可我總覺得心慌。”

阮清微想了想,确實令人不安,便問道:“大越國的珺瑤公主是什麽來頭?”

“她是大越國的皇上最心愛的公主,皇後所生,貌美而聰慧,封邑堪比太子,遠超諸王。”莊文妃說道:“其母原是小小的嫔妃,在兩位皇後被廢之後,剛被冊封為皇後。”

“好像大越國很有通婚的誠意啊,”阮清微笑道:“嫁妝自也不菲。”

“聽說嫁妝是三座城池,”莊文妃道:“為了以示尊重,适齡的皇子都在備選的驸馬之列,讓珺瑤公主親自挑選,選中誰,誰就是驸馬。”

“太子殿下也在其中?”

“有三位人選,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

阮清微挑眉,“也難怪柳貴妃要避嫌。”

“何出此言?”

阮清微低低說道:“驸馬除了柳貴妃所生的二皇子,還會有別人?”

“唉……”莊文妃秀眉緊蹙,“這可如何是好。”

“嗯?”

莊文妃嘆道:“如果珺瑤公主嫁給了二皇子,那太子之位豈不更加危險。”

阮清微輕哼道:“如果力不勝任,終日提心吊膽,何不拱手讓出。”

“可別這樣說,”莊文妃激動的道:“太子殿下是嫡長子,繼承大統是正道,是偏有人逆正道而行之,行陰謀家的邪惡。”

阮清微眨眨眼睛,輕聲道:“道理不假,但勝者為正道,史書是勝者撰寫的。”

莊文妃的眉頭皺得更深,擔憂不已的問:“你可有妙招?”

“娘娘是指,破壞通婚一事?”阮清微又道:“還是指,讓太子殿下努力贏得珺瑤公主的好感,争取被選為驸馬?”

莊文妃的眼睛頓亮,喃喃自語的道:“太子殿下的容貌、氣度、德行、高雅,想不贏得珺瑤公主的好感也難,只要太子殿下有心。”

阮清微不以為然的道:“她的母後能從小小的嫔妃踩着兩位皇後成為皇後,她在大越國已很榮貴,能願意前來通婚,肯定目的性很強,并已經談妥,會為了好感而改變已決定的計劃?”

莊文妃的眼睛忽地暗淡,浮上一層迷茫之色。

阮清微道:“我倒是有一個妙招。”

“快請說。”

“您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莊文妃面帶焦慮,哀聲道:“我豈能眼睜睜的看着太子殿下逐漸失勢。”

阮清微很泰然的道:“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若是他的本事夠大,就能運籌帷幄位極皇權;若是沒有本事,就是為他鋪好一條平穩的皇位路,他也沒能耐守得住。”她雙睫一眨,“所以啊,只需讓自己活得久一些,能跟他有福有享有難同當,已足矣。”

“你真能做到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阮清微沉默了半晌,才笑嘻嘻的說道:“可能是我看盡了世間百态,習慣了随遇而安。”

總之,她不會舍得讓自己為了無法控制的事而愁眉不展。

多年以來,她總是做開心自在的事。

離開琉璃宮後,阮清微回到了太子府,她快步去往留栖院,滿腦子都是女兒紅,她急需喝上幾口酒,簡直急壞了。還沒走出幾步,侍女就追來道:“管家大人,太子殿下已回府。”

阮清微趕緊止步,問道:“他在哪?”

“書房。”

阮清微咬咬嘴唇,想去見他,但當下又想喝酒,怎麽辦,她只猶豫了一下,道:“請他來留栖院找我。”

“是。”

阮清微奔到屋中,拎起一壇女兒紅,連飲了數口,很痛快的解了饞。她提着酒壇坐在院中,眼睛一直盯着院門口,盡是期待。并未讓她久等,慕徑偲就來了。

慕徑偲面帶着笑意,信步走向她,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幾日不見,他的清雅依舊。阮清微與他對視一瞬,便急急的躲開,眸底悄現柔軟。

随着他越走越近,她捏着酒壇的手指越用力,心仿佛也跳得不穩。

慕徑偲蹲在她旁邊,将準備好的一物遞過去,溫言道:“給。”

阮清微擡眼一看,是個皮質厚實的酒葫蘆。

“用它裝酒,可随身帶着,随時可飲酒。”慕徑偲收集了百餘個葫蘆,他從中挑出十個,親手制作成酒葫蘆,只有這一個是他滿意的。

“我正缺個它。”阮清微很欣喜的接過來,打開酒壺口朝裏瞧了瞧,将酒壇的酒倒入葫蘆中,能裝小半壇酒。

慕徑偲坐在她旁邊,偏頭瞧她,她開心的樣子很甜美,他的目光漸起醉意。

阮清微把酒葫蘆栓在腰間試了試,很滿意的笑了,輕哼道:“多多取悅我,說不定我會慢慢地對你傾心。”她在說‘慢慢的’三個字時特意加重了口吻。

“好。”慕徑偲一本正經的道:“感激不盡。”

阮清微拿起酒葫蘆喝了口酒,用着很方便,她也一本正經的道:“祝你早日得償所願。”

慕徑偲抿唇笑了。

阮清微開始享受着他的取悅,心裏在歡喜,唇角溢出了蜜般,不自覺的上翹。

望着她嫣麗的雙頰,他很輕的問道:“這幾日可有一絲的想我?”

阮清微心中一顫,只當沒見過,忙道:“你可知道大越國的公主要來挑選驸馬一事?”

“知道,”慕徑偲道:“已經公示了?”

“莊文妃奉命負責此事,”阮清微盯着他道:“那位貌美聰慧的珺瑤公主下個月就會來到。”

慕徑偲絲毫不顯意外,只淡然的點了點頭。

阮清微咬咬唇,故作漫不經心的道:“說不定她會選中你。”

慕徑偲眯起眼睛,奇怪的看着她片刻,話鋒一轉,說道:“明日芳菲樓大設宴席,我們同去赴宴。”

“為了何事?”

“當作是給魏晏接風。”

當作?阮清微挑眉,不禁開始好奇到底是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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