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冥婚(五)
“害人……性命?!”靈婆說完,張萍愣了一會兒才吞吐道。
“唉,你還是回去吧,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看來真的是天意難違,冥冥中自有安排。”
張萍呆呆地跪了很久,眼中交織着千萬種情緒,嗫嚅着嘴唇,幾番想開口,又把話咽下去。終于,她下定決心,猛地俯身趴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靈婆的腳踝,就像是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請把那個方法告訴我!”她每個字都說得斬釘截鐵。
靈婆吓了一跳,一邊掙紮一邊急聲道:“張萍,你冷靜一點!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害了人,我豈不成了幫兇?這絕對不行。”
“您放心,這件事情絕對不會牽扯到您身上,一切後果都由我來承擔!靈婆,您就體諒體諒我這個當媽的吧,我怎麽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女兒灰飛煙滅呢?我求您了!”說着,張萍像是想起什麽,慌忙摘下自己的金耳環和戴了幾十年的金婚戒,舉過頭頂,“靈婆,這是我身邊剩下唯一值錢的東西了……還有我這條命,只要能幫潇潇重入輪回,就算賠上這條命,我也在所不惜!”
靈婆看着她幾乎魔怔的樣子,只覺得可憐極了,于心不忍,将她的手按下去,嘆息道:“這些你自己留着吧。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下,這屋子裏的書你千萬不要亂翻,尤其是書架左邊第三格最下面盒子夾層裏的那本古書,很珍貴的。”說完,她瞥一眼牆角的書架,伸手在張萍肩上輕輕拍了拍。
張萍心領神會,待靈婆出去後,急忙撲到書架上,把盒子裏的書取出來,一目十行地往下翻。
“陰緣一線牽……符紙、紅線、發絲……就是這個!”忽地,張萍雙眼一亮,猶如一道霹靂瞬間照亮整片濃黑的夜空。她面露狂喜之色,将那最後一頁的補救方法反複看了幾遍,牢記在心裏。然後,她在案臺上取了一張空白的符紙,按照書上說的畫上符咒,畫完之後,匆匆把書放回原位,拿上桃枝,馬不停蹄往回趕。
進家門前,張萍竭力将情緒平複下去,才開門進去。一進門,她就看到潇潇坐在地上,雙手攥着一只貓,用力在貓身上吸着什麽。貓的身體軟塌着,四肢偶爾抽搐一下,眼睛如同兩塊失去光澤的石頭,嘴巴不斷張合,卻只能發出細弱的哼哼。
不一會兒,貓徹底不動了,潇潇依舊閉着雙眼,一動未動。張萍注意到,她的身體不再像之前那樣劇烈地閃爍。
“潇潇,你、你在做什麽?”
聽到張萍的聲音,潇潇渾身一僵,有些惴惴不安地睜開眼睛,把手裏的貓藏到身後去。
張萍三兩步就跨過去,把貓從她手中搶過來,愕然發覺,貓已經死了!
“啊!”她吓了一大跳,一甩手把貓扔了出去,雙腿一軟,跌坐到潇潇身邊。
潇潇連忙扶住她,聲音帶了哭腔,“媽,你別怕,我只是……我只是撐不住了,找活物吸收點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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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收精氣?張萍又是一愣,顧不上害怕,又喜又急道:“是不是這樣你就不會灰飛煙滅了?”
“暫時不會。我在陽間停留的時間越長,需要的精氣就越多。媽,我不想變成厲鬼,我不想……”潇潇一邊說一邊搖頭,發出抽泣聲。
張萍馬上把她摟在懷裏,柔聲哄道:“不會的,媽媽一定不會讓你變成厲鬼的!”
母女倆抱着哭了一會兒,張萍猛然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她把綁着紅線的桃枝遞給潇潇,然後找來打火機把符紙點燃,将符灰和上水,從刀架上取下一把小水果刀在符水裏泡了一會兒,接着用符水在地上畫一個圈,在圈裏寫上歸字,最後讓潇潇拿着桃枝站在歸字上。
“一會兒天一黑,你就在腦子裏想着聞初,用意念叫他的名字,其他什麽都不要想,一定要全神貫注地叫他。”
“媽,我、我不太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這是媽從靈婆那裏求來的最後一個辦法,只要你用盡全力,聞初一定會回到你身邊!聽媽的話,照做就行了!”說完,張萍把泡過符水的刀小心地裝進衣服口袋裏,轉身就走。
“媽,你要去哪裏?你帶着刀幹什麽?”潇潇急道。
“這刀沾了符水,媽再去割幾根桃樹枝回來,幫你旺旺姻緣。記住,一定要心無雜念,想着聞初就好!”
不等潇潇回答,張萍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嶺蘭是個極小的地方,地理位置偏僻,又不是旅游城市,很少有外人來,何況那個女人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張萍在市中心賓館集中區一家一家地打聽,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一定能找到那個女人!
看到詹小葉在睡夢中露出癡笑的表情,金盞再次将手覆上她眉心。此刻,夢境中的她已經換上嫁衣,蓋上蓋頭,正坐在床沿等待着。
這麽心急?連拜堂都跳過了?金盞忍不住笑起來,運動靈力,換上陰間喜服,進入詹小葉的夢境。
他以為自己會直接出現在房間裏,但是沒有。他站在長廊之外,彼岸花摩挲着他的衣擺。長廊近在眼前,然而他每走幾步,長廊便忽然換了位置,即便是借助靈力也好像永遠走不進去。
這傻丫頭連做夢都這麽不按套路出牌。金盞翹起嘴角,耐心地從頭來過,終于走上長廊。他轉回身摘了一朵最美的彼岸花,施法變作一只彼岸花型的镯子藏進袖口,這才繼續往前走。走到門口,他擡起手,又頓了頓,望着門上的大紅喜字,心裏一震悸動,好像他真的要做新郎似的,有些喜悅,也有些緊張。
終于,他緩緩把門推開,剛邁進一條腿,整個人就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動彈不得,兩道濃眉沉沉地壓下來,眼中金光迸射,仿佛被他看一眼就足夠丢了性命。
房間裏的一對新人交互着手臂,正準備喝合卺酒。
他?!這是怎麽回事?看着和自己裝束一模一樣的聞初,金盞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
“詹小葉,你在幹什麽?”金盞控制住自己把詹小葉從聞初身邊拉過來的想法,故作鎮定地緩步走到他們面前,看着詹小葉,冷冷問道,不,是警告道。
詹小葉和聞初卻像是沒有聽見他說話,也看不見他似的,把杯子湊到嘴邊,眼看就要喝下去了。
金盞一揮手,将兩人的酒杯同時打落在地,又一把抓住詹小葉,把她從聞初身邊拉開。然而一回身,金盞卻沒看見詹小葉,手握着空拳,什麽也沒抓住。
怎麽會這樣?他剛才明明抓住了她的手!金盞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擡起頭來,卻見詹小葉和聞初已經相互依偎着往新床走去。
“小葉!”他再次上前抓住詹小葉的肩膀,冷不防撲了個空,差點跌倒,眼睜睜看着他們坐到床上,四目相對,含情脈脈,四片唇越靠越近……
不行,不可以!金盞聚集體內靈氣,試圖施法破解詹小葉的夢境,将她喚醒。
霎時間,只見一道金光四散開去,眼前的景象如簌簌抖落的牆灰般一點點消失。
金盞松了口氣,正要出夢,忽然一陣頭暈目眩。他閉上眼睛歇息片刻,再睜眼時,愕然發覺四周的一切都沒有變!
新床的紗賬不知何時已經放下,紅燭搖曳,人影朦胧……金盞腦中轟隆一聲,顧不上詫異,立即再度運氣施法。
手上剛有金光閃耀,眼前的紗帳卻被人掀開了。
聞初起身下床,把兩邊紗帳挂好,然後向金盞走過來。
他衣着整齊,絲毫不亂,完全不像是經過一番溫香軟玉的樣子。
“金盞大人,你別費勁了,這不是夢,解夢術是無效的。”
“不是夢?”聞言,金盞着實愣住了,立刻靜下神來仔細分辨,忽然眉頭一皺,脫口而出,“這是個法陣?”
“不錯。不過布陣的人似乎是弄錯對象了。我想,這應該是潇潇家人的傑作。”
“你既然知道是個法陣,為什麽不破解?小葉沒有經驗,難道你也沒有?”
聞初微微一笑,“我不想破解。”
“你說什麽?”
“小葉是個漂亮,善良又有趣的女孩子,我願意和她在一起,永生如此寂寞,我希望她留在我身邊。”
金盞臉頰微微顫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知道大人一定會來。別說我不給大人機會。小葉的心神陷在這法陣中還未清醒,如果你能不用法力喚醒她,我就放棄。”說完,聞初朝門外走去,出了門,又回頭說道,“對了,這個法陣光靠法力,是解除不了的。”
看着聞初離開,金盞一揮手,将房間的門關上,回頭發現詹小葉不知何時從床上下來了,正坐在桌邊自斟自飲。
“小葉。”他走過去,輕聲喚她,鼻尖嗅到酒香,不禁微微蹙眉——居然是地府最烈的“半滴濃”。眼下她恐怕已經醉了。
詹小葉擡起頭來,果然醉眼朦胧,好像一時間認不得他是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忽地吃吃發笑,猛地拽住他的袖子,把他拉得俯下/身來,擡頭便吻住他。
這個吻在酒精的作用下格外狂野,金盞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她攫住口舌,一時間竟毫無招架之力,只覺得手腳一陣陣發軟,順勢把手垂靠在她身上,抱她在懷,一邊不由自主回應她。
“聞……初……”
唇齒纏綿間,他忽然聽到她含混地哼出一個名字,頓時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零點之前發的,但是修改了就變成零點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