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可說(一)

自從潇潇的事情解決後,詹小葉發覺自己對于金盞來說就像是病菌一樣的存在。說話倒還好,反正她早就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但是他無時無刻都要跟她隔開三尺的距離,一旦被她碰到就立刻躲開,這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不過,對于這樣的情形,詹小葉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屢屢故意起個話頭,裝作要跟他提及陰緣法陣裏的事情,再看他明明慌亂卻故作冷靜地掐掉火星子,心裏偷偷發笑。

有時候,避之不及不是讨厭,而是在意。這個對于金盞來說,是個需要慢慢捋清的難題。

沒關系,她可以等。待在他身邊,就算只是像現在這樣看着他,她就滿足了。

“嗳。”詹小葉輕聲喚道。

坐在窗邊的金盞從期刊雜志裏擡起頭來看她,陽光在他臉上投下長睫毛的影子,金色的雙眼像陽光一樣透明純澈。

詹小葉微微一笑,從沙發上跳下來往他身邊跑,剛跑過去,他就不經意似的站起身走到一邊去敲了敲脖子,緩解疲勞。

“聞初不是送給你三百只鬼魂了,我們為什麽還待在嶺蘭不走?”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詹小葉才正正臉色問道。

“如果沒有得到閻君的允許,鬼差之間嚴禁私自交易。作為懲罰,我在嶺蘭勾魂的數目翻了十倍。”

“五倍?那不就是三千!這……你跟聞初怎麽這麽糊塗,為什麽不先跟閻君打招呼呢?”

“聞初請示過,閻君同意了。”

詹小葉愣了一下,“同意了?那你剛才說什麽十倍的,哎呀,我都聽糊塗了。”

“後來閻君喝斷片了,忘了這件事,所以……”金盞淡淡一笑。

“啊?!”詹小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是說,掌管整個陰間的大Boss居然是個沒腦子的酒鬼?別逗了。”

金盞又是淡然一笑,臉上分明寫着“說了你也不會懂”這幾個字。

“想想也是,”詹小葉忽然想到什麽,兀自點點頭,喃喃道,“你看他定的那些變态契約,哪個英明神武的王會這麽幹?你和簡凝都是地獄鬼差,沒碰上幾個厲鬼,倒是被自家老板折磨得夠嗆。他老人家是不是跟加絡一樣,因為永生太寂寞了,變着法地找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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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閻君是地府第十七任君主,在任才一百多年。”

“他、是……第十七任?”

“閻君的本質也是鬼魂,也有權利選擇投胎轉世。這個時候,天帝就會選擇繼任的閻君。”

“所以在他之前,也有這些奇怪的契約嗎?”

“那倒沒有。”

“唉,”詹小葉一邊嘆息着搖頭,一邊同情道,“你可真是死不逢時,攤上這麽個不靠譜的Boss。天帝也是,怎麽會挑這樣的人來做地獄的王?他不會是收了好處吧?”

“嚓——轟!”

窗外陡然打了個旱天雷,吓得詹小葉埋着頭就沖進金盞懷裏,死死地抱住他。

“還敢不敢瞎說了?”金盞嘴角有笑意。

“不敢了不敢了。”詹小葉搖搖頭,發覺他的手正輕輕地攬着她,心裏的害怕頓時被喜悅驅走了。

“走吧。”

詹小葉正享受着這個擁抱,聽他這樣說,不禁愣了一下,“走?去哪?”

“去地府。”

地府?詹小葉狐疑地擡起頭來,見他眉心顯現出一道金色火焰,眼裏也是金光迸射,似乎感應到了什麽。

不等她說話,金盞念了一段咒語,頓時,無數道金光交織成網籠罩住他們,詹小葉忽覺身體一輕,四周極速旋轉的氣流令她無法睜開眼睛。她緊緊抓着金盞,便不覺得害怕了。

片刻,感覺到金盞帶着她降落在平地,詹小葉才緩緩睜開眼睛。一睜眼,她便被眼前的彼岸花海驚豔得目瞪口呆。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一輪血月高懸,血紅色的光芒照亮彼岸花叢間的那條路。路的盡頭有一道沒有扉的門,門兩邊伫立着兩道身影。

漸漸走得近了,看清門邊站着的東西,詹小葉倒吸一口冷氣,吓得發不出聲音,明明不敢看,眼睛卻像被強力膠粘在那兩個怪物臉上,怎麽都沒法移開視線。

那兩個怪物頭發裏冒着綠色的火焰,臉色慘青,一只半月形的眼睛長在額頭,一只三角形的眼睛長在下巴,兩個鼻孔像鼻涕蟲的觸角一樣上下翹動着,一張血盆大口不斷滴答着不明液體。

喉嚨裏湧上一股鹹腥味,詹小葉發出一聲幹嘔。

金盞立馬捂住她的口鼻掩飾,快速拉着她跨進鬼門關。

“他們是夜叉,是厲鬼,很介意別人對他們不尊重。”

“對不起啊,我這是……自然反應。”詹小葉連忙道歉。

“天帝來地府視察,閻君要求地府所有人員,包括鬼差助理在內,必須全部到齊,只能委屈你在地府待一陣子。在這裏,你可能還會遇到很多你難以接受的東西,你只要記住,看到就當沒看到,別亂說話,也別亂管閑事。”

“哎呀,我只要跟着你,就是安全的啊。”說着,詹小葉借機牢牢抱住金盞的胳膊。

“我可能不會一直跟你在一起。”金盞微微蹙眉,眼中有擔憂。

“好啦,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絕不給你添麻煩。”

得到她肯定的承諾,金盞稍稍放心,點點頭,帶着她到閻羅殿外,那裏已經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地府的工作人員。

作為優秀的鬼差,金盞和聞初一批鬼差率先被召進殿內,過了很久都沒有出來。

詹小葉在一大堆鬼魂之中站着,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到夜叉之類的怪物,心裏頓時不緊張也不害怕了,畢竟她已經和鬼魂打了這麽久的交道。

金盞讓她別亂說話,她也根本沒機會說話,不知道為什麽,她身邊的鬼魂們沒有一個有跟她搭話的意思。漫長的等待在繼續,她是又累又餓又困又無聊,幾乎站着都能睡着了。

“你就是被金盞重生了的那個詹小葉?”忽然,耳邊響起一把悅耳的男聲。

詹小葉轉頭一看,有些愣住了,滿腦子都回響着一句話:他居然比金盞還要帥!

“我沒聽說詹小葉是個啞巴呀。”那只鬼魂挑挑眉笑了。

笑起來更帥!詹小葉下意識看看四周,又揉了揉眼睛,确認自己沒出現幻覺。方才她無聊得把周圍所有的鬼魂都打量了一遍,根本沒看見過他啊。

“你怎麽知道我是詹小葉?”她納悶道。

“你看看這裏還有人類嗎?鬼差助理,也虧金盞想得出這麽個頭銜。”

他這一說,詹小葉才反應過來,是啊,這裏的确只有她一個鬼差助理。

“你是誰?”看他說起金盞時不像聞初那般客氣,詹小葉對他的身份産生了好奇心。

“刑忘川。”

“忘川?你怎麽起個和忘川河一樣的名字。”詹小葉笑道,“你在地府是做什麽的?”

“我……”

“咕嚕嚕……”刑忘川剛開口,就被詹小葉肚子唱的“餓歌”打斷了,忍不住笑起來,“餓了?想吃東西嗎?”

“好啊!額,我不吃香燭元寶的。”詹小葉搖搖手。

刑忘川搖搖頭,咂嘴道:“就你這樣的智商,金盞怎麽就願意幫你重生的呢?”

“喂,社交的前提是友愛哦。”

“對啊,所以我帶你去吃東西。”

“不好吧?天帝還在閻羅殿裏,我們不是只能在這裏等着嗎?”

“天帝怎麽可能會見我們這些無名小卒呢?站在這裏就是撐撐場面而已,走吧。”

詹小葉的肚子已經被排山倒海的饑餓攻擊的奄奄一息,但她還是很猶豫,金盞說了,不管遇到什麽都當做沒看到,更何況是跟着走呢?

“想不想聽金盞的故事?”刑忘川忽然壓低聲音道。

這句話簡直就是對付詹小葉的殺手锏,她差點就立馬點頭了,但是金盞的話一直在耳邊回響,拉回了她的理智。她警惕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最了解金盞的人,我這裏有一切你想要的答案。”刑忘川眼底忽然深邃起來,有些神秘莫測。

“答案?”

“金盞心裏的那個人,你不想知道是誰嗎?”

想,她當然想!又是一記殺手锏,詹小葉的理智正在以能看見的速度消逝着。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她努力地防守着。

刑忘川微微一笑,“因為我這個人就是愛管閑事,愛說閑話。怎麽樣,跟不跟我走?”

猶豫再三,詹小葉忽然笑了笑,堅定道:“我相信金盞會告訴我的,如果他不想說,我也不應該勉強,或是從其他途徑打聽。”

沒料到她會拒絕,刑忘川愣了一下,忽然一揮手,詹小葉只覺得猛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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