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本該燥熱此刻卻顯得有些冰冷的夏夜裏,無聲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在平息過于起伏的心緒逐漸冷靜下來之後, 姚青很快察覺到了異常。

之前因為沖擊過大, 她關心則亂認定了沈惟铮身上發生了和她同樣的情況,然而虛假終究是虛假, 一旦仔細去看, 處處都是破綻。

如果是她真正的丈夫沈惟铮, 如今兩人之間的情形絕不會如此,如果他真的有出現的話。

姚青擡眼看向她身上的男人,即便床榻內過于昏暗看得并不清晰,但落在身上的視線,撲面而來的氣息, 還有心底的直覺都在告訴她——

他不是他。

所以, 一切都是假的,她渴望得到的答案是假的,心底那無法被安撫寬慰的痛苦依舊切切實實存在着。

不管眼前的沈惟铮是通過什麽途徑知曉了他本不該了解的一切, 姚青都不會讓他成為自己人生的阻礙。

即便他可能已經看破她最大最重要的秘密。

所以, “子初, 他還好嗎?”她語調幽幽, 出聲詢問。

這次沈惟铮給出答案的時間比之前更快,他同樣用兩個字應付了她,“很好。”

姚青忍不住笑出聲來,在沈惟铮不解且充滿壓迫的眼神中,她嚣張且挑釁的揮開了他的手,語調揶揄, “大公子,你真的知道子初是誰嗎?”

若是真正的沈惟铮,如何會不知道那是他的字。

至此,沈惟铮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維持了短暫時間的虛假幻象被人戳破了,不過那又有什麽關系,兩個人彼此都看破了對方的秘密。

“姚晚晚,不要挑釁我。”

沈惟铮比誰都清楚他自己有多喜歡晚晚這個名字,從他還沒對她動心開始,這兩個字就想要纏在他唇齒間,直至現在,每叫一聲,就像是心上多了一只鈎子,想要将她鈎至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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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別這麽可笑,”姚青手上用力,把人往後推,神情嘲諷,“無聊的游戲找其他人陪你玩,我沒有興趣。”

“你覺得這是興趣的問題?”沈惟铮看着眼前變了一張臉的女人,沉聲開口,“姚晚晚,先不提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有多怪誕,有一點你我都很清楚,你曾經嫁的那個人是誰。”

揭開秘密上的那層面紗之後,再看從前種種,一切昭然若揭。

他語氣堅定,顯然對自己所想深信不疑,姚晚晚對上沈惟铮視線,面上嘲諷漸漸淡去,逐漸變得面無表情。

“所以呢?”她冷聲反問。

沈惟铮面色不改,“有些事,我覺得還是從一而終不生二心的好。”

從一而終?不生二心?

姚青想笑,她也真的笑出來了,“大公子,你這話說得好笑,我尚未婚配也無意中人,又談何從一而終不生二心呢?”

兩人間不言自明的隐晦留了太多可操作的餘地,就像現在,一旦她有心否認,沈惟铮也奈何不得她。

不過這只是她的想法,既然暫時拿不下她,沈惟铮就打算先緩一緩,不用過于強硬的态度和手段,畢竟,她的性子一向吃軟不吃硬。

只是,她這邊可以暫緩周旋一二,其他人那裏就不行了。

在處理他和她之間這點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前,他得先确保沒能人帶來威脅。

從前學了那麽多兵法,正該這時候用上,當然,也不乏之前唐淵那席話說得太過錐心所致。

若不想成怨偶,最好徐徐圖之,且這段時間他忙于正事,這邊也無暇顧及。

于是,在姚青以為兩人會像從前那樣起争執的時候,沈惟铮突然偃旗息鼓,退了一步,擺出停戰的姿态。

“今晚是我唐突了。”他這話說得居然有幾分懇切,然而不聽話音只看人的話,那手依然纏在她腰上,撫在臉頰上的手也無半分歉意,理所當然的模樣着實有些氣人。

姚青冷眼旁觀,聽了這人兩句不輕不重的道歉,在他終于擺出離開姿态時,一直以來緊繃的心弦微微松了松。

然而,還不等她松懈,沈惟铮臨走前虛晃一槍,抓着她又放肆地親了許久,積蓄了滿腔怒火的姚青還未能做些什麽,罪魁禍首就已不見蹤影,唯有被打開的那扇窗提醒着她這裏曾經來了何人。

姚青抱着沈惟铮送的木匣,很想就這樣狠狠地摔在地上,發洩滿腔怒火,然而事與願違,她最終只能将它扔到看不見的角落裏,眼不見心不煩。

月上中天後,夏夜越發燥熱了,她去重新洗漱了一番,這才躺回床-上皺着眉心神不安的閉上了眼睛。

事情有點麻煩,她得好好想想要怎麽做。

***

盛夏的帝京雖熱得很,但再熱也打消不了衆人尋消遣的心思。

七月十九那天,由帝京諸多商會組織的萬花會熱鬧開幕,來自國朝各地的商人與珍稀花卉讓帝京百姓們過足了眼瘾。

比起普通百姓們在街上看花,京裏的權貴人家則多聚集在京裏幾個有名的園子裏。

柳園作為其中最知名的一處,是前朝皇帝為愛-女所建,如今本朝又幾次修繕,平日裏多由宮裏的娘娘們宴客或招待貴族女眷。

姚青沾了自家姨父的光,開園那天和姨母一起入了園子,滿園的姹紫嫣紅和深濃淺綠之間,時不時就能看到些熟悉面孔,一路走走停停,也算得趣。

林氏同交好的人家聚在一處說話,不舍得讓外甥女這麽陪着,連聲催促着人去逛園子,“你自己玩得盡興些,記得多帶幾個丫頭,要是想多待些時間,遣人給姨母傳句話,免得我擔心。”

姚青應下,和幾人拜別,帶着丫頭逛園子去了。

其實謝家那邊前幾天也送了邀約過來,不過因為家裏臨時有親戚上門要待客,約定只好取消,謝真送來的信裏滿是遺憾與失望,讓姚青看得不是滋味。

有時候,面對這樣的謝真,她覺得自己有些卑劣,畢竟,她自己是個什麽情形,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但看着對方字裏行間的誠摯,她又有些不舍,如果真的要嫁人的話,她希望是像謝真這樣的人,尤其是在見過那晚的沈惟铮之後。

她不想重複過去的命運,也不想深陷泥潭,謝真代表着新的希望與開始,她沒法不貪戀。

園子裏人不少,各家姑娘帶着丫頭們說說笑笑四處游走,姚青對這種熱鬧倒是興趣不大,不過見丫頭們興致勃勃,她也不好掃興。

一行人逛了會兒後,她找了個涼亭坐着休息,遣了丫頭們在附近賞花玩耍,姚青從随身的荷包裏掏了顆蜜餞,這梅子是前陣子腌的,味道酸甜可口,正适合苦夏胃口不佳的人,這會兒吃上兩顆,原本稍稍有些郁悶的心情也好上許多。

她這邊在涼亭裏安靜乘涼,身後卻陡然傳來一陣喧嘩聲響,幾個衣着富貴的年輕人高聲談笑着走近,其中身着紫色衣袍的那個,擡眼看到坐在亭中的姚青時,眼前一亮,刷得合上手中折扇,和朋友們指着這邊說了兩句後就快步而來進了亭子。

注意到那邊的動靜,姚青皺了下眉,打算離開,但剛走出兩步就和迎面而來的年輕人對上,對方不偏不倚堵了她的路,面對這笑容輕浮蓄意為難的青年,她臉色冷了下來。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相貌勉強稱得上端正,只不過神态輕浮油滑,一對眼珠子黏在姚青身上滑來滑去,肆無忌憚的模樣格外讓人惡心。

或許是暑氣燥熱,姚青心裏不快極了,偏偏對方極不識趣,笑眯着眼熱情攀談,“姚姑娘好,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裏遇見,咱們也算是有緣了。”

“公子慎言,”姚青冷道,“我并不識得公子,家人還等我回去,請公子讓路。”

年輕人跨左一步将路堵得更嚴實,搖着扇子道,“姚姑娘雖然不識得我,但我對姑娘卻是心儀已久的,這不,家裏已經讓人上門替我提親了,既然我同姑娘有緣在這裏碰到,正好相看相看,兩家也好早日定下婚約。”

這亂七八糟的一席話姚青聽的極不入耳,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麽,冷不防背後有人提高聲音喊了一聲,“楊顯明!你在做什麽?!”

這聲音足夠大,瞬間引起周遭人注意,柳園到底不是平常地方,敢在這裏鬧事的人少,這叫楊顯明的年輕人還算有些腦子,被人叫破意圖之後沒再繼續,只對着姚青甚為可惜的砸了咂嘴。

兩人錯身而過時,夾雜着幾分惡意的聲音響起,“姚姑娘不用擔心,我們來日方長。”

姚青頭也不回的迎上跑來接人的海棠,等離開這處後才看向身後不遠不近跟了一路的林呈,開口道謝,“今日之事多謝林公子了。”

林呈臉被曬得有些紅,聞言笑了笑,“姚姑娘客氣,朋友有難自當相幫,只是,”他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出來,“那楊顯明不是好人,姚姑娘以後遇見,最好離遠一些。”

“這人我并不認識,此前也未曾打過交道。”姚青道,“今日純屬飛來橫禍。”

林呈微微松了口氣,她正在議親的消息他是知道的,且更清楚沈家夫婦看中了誰,他本該避嫌,但到底有些擔心,沒忍住将楊顯明的事情說了下。

“楊婉?”姚青倒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有個熟人,原平伯府那位三姑娘,她印象深刻得很,雖說打交道并不多,但無論是她嫁入皇子府前還是之後,這人的名聲都如雷貫耳。

從前是因為楊婉對沈惟铮的心意和對她的惡意,之後是她同陸怡在皇子內宅的鬥法,用唐淵的話來說,這姑娘雖然有些蠢,但也有幾分心機,最重要的是,心夠狠,不然也不能在陸怡手底下得寵掙了條路出來。

姚青謝過林呈好意後,兩人分道揚镳,在對方隐有遺憾的視線中越走越遠。

因為今日這一遭,姚青對幾日後八皇子府的那場宴會心生戒備,看在瑛王府和侯府的關系上,陸怡對四房向來青眼有加,作為沈蕾的表妹,這兩年姚青也去走動過幾次。

若非之前已經接了帖子,她近期是不打算踏足瑛王府的,畢竟,那裏也算得上是楊婉的地盤。

但既已應下,到時候還是得走一趟,至于其他,只能見機行-事。

作者有話要說:  和追文的所有小夥伴說聲抱歉,斷更這麽長時間,對不起大家追文付出的錢和精力

可惜本來月中能重新開更的,不過現在也不晚,接下來日更,多更看情況安排,差不多半個月內完結

從今以後我所有文都會全文存稿再發

五體投地式道歉and跪謝各位小天使們QAQ

大家不想原諒我就和讨厭的我有緣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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