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八皇子府的宴會陸怡向來辦得不錯,就姚青來看, 已經隐隐有了幾分日後一國之母的大氣風範, 若不提從前她對自己的那點兒針對,這無疑是個賢妻, 只可惜, 聽說府中八皇子更加愛重寵妾, 只待楊婉生下兒子就請封側妃。
這妻妾之争,想來并不輕松。
王府中,楊婉打量着鏡子中雲鬓花顏的美貌女子,嘴角勾起滿意笑容,“玲珑, 我交代下去的事情辦好了嗎?”
玲珑放脂粉的手一頓, 很快恢複如常,低眉垂目道,“按姑娘的吩咐, 全都辦好了。”
“那就好。”楊婉從鏡前起身, 擡手理了理鬓發, “差事若是辦得好, 我必定重重有賞,讓他們那起子人精心着點兒,可別誤了我的大事。”
玲珑應聲,扶着自家看似心情不錯的主子往花園去,沒敢将外面傳來的消息告訴她,畢竟今天是個大日子, 若憑白觸了姑娘黴頭,就算她是多年心腹,也少不得吃些苦頭。
王妃娘娘說得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她那點兒能好好活着的小小私心,就只能暫且對不住姑娘一回了。
花園中,姚青同相熟的姑娘們坐在一起說話,京裏的各色八卦聽了一耳朵新鮮,正覺有些膩味時,身側的兩個姑娘突然提到了原平伯府,因為楊顯明和楊婉的關系,她幾乎是立刻打起了精神。
然後就聽了一出纨绔子弟仗勢欺人賣-身孤女,結果反而惹到五皇子外家表弟被打斷了一條腿的好戲,等意識到那個被人打斷腿的纨绔子弟是楊顯明時,姚青怔了下。
上次那人頗讓她印象深刻,回去姨母提到原平伯府那邊的提親也不甚痛快,雖拒絕得幹脆,但奈何對方幾次三番上門,一副不好打發的架勢讓她很是生了一會兒悶氣。
此時聽到楊家這人倒黴,姚青心裏既意外又痛快,只是想到這楊顯明和楊婉之間的聯系,且說不定會牽扯到八皇子的內宅紛争,她又忍不住皺了眉。
楊婉這個人,行-事無所顧忌,并不好相與,她得多想一想。
飲宴至中途,姚青離席,皇子府的花園近期修繕,從飲宴的花廳去往如廁的地方時,姚青發現王府中不少地方大改,帶路的侍女雖盡心盡力,中間卻還是繞了不少彎路。
她心裏想着事情,收拾好出來時卻發現外面早已沒了王府侍女和自己丫頭的蹤影,姚青心口跳了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周圍靜得厲害,她提起心神,謹慎又仔細地打量了一番,但實際情況和設想中卻有所不同。
姚青提起裙擺朝着來時的路快步而去,不管今天在這裏有人安排了什麽意外,只要找不到她人,就不見得有發生的機會。
繞過路邊翠竹掩映的竹林,即将踏上石子路時,她聽到了身前不遠處匆匆而來的雜亂腳步聲。
重重的腳步聲明顯是屬于男人的,且還不止一個,她還未想好要改道,背後突然伸出一只手臂強硬的攬住人就往旁邊去。
受驚吓的聲音被捂在嘴邊的手堵回了嗓子眼兒,那人帶着她腳不沾地幾步躲進了嶙峋的山石後,姚青眼角餘光掃到了對方的臉。
正是前兩天晚上夜探她閨房的沈惟铮。
雖然被吓到後她就聞到了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但在沒真正看到他前,她心底始終是抗拒着相信的。
山石後,她被沈惟铮以一種強勢的姿态困在懷裏,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能夠清楚的聽到屬于男性的粗-魯嗓音。
兩個不同的聲音在三兩句的短暫交談之內,讓姚青聽清楚了來龍去脈,這兩人受人指使,在這裏奉命“唐突”女客,且要将事情鬧得越大越好,以達到毀了某人清譽乃至清白的目的。
在聽到內容的那瞬間,姚青腦海中幾乎是立刻浮現了楊婉的臉,還有之前的楊顯明,她必須要承認,這位楊側妃對她的惡意與針對已經到了決不可輕忽的地步,更甚者明确一點來說,她們是彼此的敵人。
不管楊婉因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在姚青心裏她已經屬于不死不休的敵人,對方以如此手段待她,她自然要以牙還牙。
她不由自主的咬了下嘴唇,正思量着回報對方的手段,耳邊突然傳來低聲耳語,“別咬。”
有些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被咬得發白的下唇,姚青身子顫了下,卻怎麽都沒辦法掙開沈惟铮有力的禁锢,只得垂眉低目道,“多謝大公子救我,好意我心領了……”
“別和我說這些無聊的客套話,我不想聽,”沈惟铮聲音壓得極低,愈發顯得隐在語言中的情緒迫人,“現在不是和你計較的好時機,有什麽話等我忙完之後再談,到時候我不會再給你裝乖賣傻的機會。”
語畢,他松開她,作勢打算離開,姚青還未松口氣,就被對方蜻蜓點水般在耳根處落了個吻。
她羞惱情緒泛上臉頰卻沒辦法同人計較,外面兩聲短暫的疾呼與沉悶聲響過後,遠處嘈雜的聲音随着距離的接近越來越喧鬧。
“王妃娘娘,就是這裏!”嬌-嫩清脆的有力女聲穿過竹林而來,“我就是在這裏看到他們的!”
“紅鸾姐姐說得對,娘娘,我也看見了的……”
拉拉雜雜的女聲交織在一起,先是義憤填膺大驚小怪,等距離越近時,許是看到了石子路上剛才被沈惟铮打暈的兩個男人,就像是水落入了滾油裏,瞬間刺刺拉拉爆發出更大的動靜。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現在竹林外面二三十個女人聚在一起,鬧起來的動靜可以說是沸反盈天,嘈雜的人聲與人群來來回回奔跑的動靜鬧得姚青都有些耳朵疼,更別提置身其中的人了。
“藥”“清荷院”“看見楊姨娘”“私相授受”“大夫”等零碎字眼時不時飄過來,還能聽到八皇子妃聲色俱厲的呵斥,姚青從樹叢間看過去,直覺是一場好戲。
不過這場衆人唱罷我登臺的好戲僅僅持續了短暫時間,很快在一聲尖叫着“血”和“大夫”的凄厲嗓音中落下了帷幕。
本該是這場好戲的始作俑者如今卻深受其害的楊婉在衆多貴婦與侍女的驚吓中捂着肚子暈倒在了丫頭懷裏,裙擺上暈開大-片駭人血跡。
今日八皇子府的這陣勢讓登門做客的人家看了場好戲,在場所有人有人唏噓,有人心虛,有人焦慮不安,端的是衆生百态。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事端,宴會中途夭折,王府妻妾內鬥家醜外露,八皇子愛妾楊氏小産,鬧起的一場風-波給京中貴婦圈添了不少茶餘飯後的談料。
人群散去後,姚青從樹後走出,此時的竹林裏早已無人,和剛才的喧嚣鬧騰不可同日而語,但石子路上還留有從楊婉身上流出的鮮紅血跡,在滿目翠色中越發顯得刺眼。
姚青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放眼四顧,完全不見沈惟铮蹤影,遠處傳來海棠尋人的聲音,她提着裙擺頭也不回地快步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回府的馬車上,海棠唠唠叨叨的說着王府的事,言語間很是感嘆,姚青聽得漫不經心,心裏則想着沈惟铮的事。
這人分明早已回京,行跡卻始終不漏,除了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雞零狗碎,明顯就是身負重任。
尤其今天在八皇子府看到他更讓姚青心裏不安,以沈惟铮如今的身份與地位,他出現在那裏很顯然是別有用意,想到朝中這兩年一直鬧騰不休的求立太子事件,很明顯帝京中風雨将至。
但不論朝堂中鬧騰什麽大事,就沈家這個空有爵位但無實權且毫無出彩人物的空架子,圖個安穩并不算難。
倒是沈惟铮骁龍衛出身,深受皇恩,即便行-事同前世相比有所變化,恐怕日後依舊前途無可限量。
***
這之後的幾天,八皇子府的風-波在京中鬧出不小動靜,因為楊婉的關系,姚青分出心神關注了個頭尾。
聽到楊婉先是失子,後是失寵,且分別見惡于八皇子與母家,她未見得爽快欣慰,但也并不打算停止落井下石的手段。
仗着背後有八皇子,楊婉手上有不少賺錢的生意,門下也依附了不少商人,趁着她分-身無暇,姚青毫不客氣的挖了她牆角,斷了她金錢上的命脈,就算日後她東山再起死灰複燃,這吃到嘴的肉也沒人會吐出來。
忙于他事的沈惟铮這陣子沒空來擾姚青,她自己也忙得不可開交,至此一切都很順利,就在她準備收尾時,有事情落到了她頭上。
“王府那邊要再加一成?”
姚青放下手裏的賬本,看着年近半百苦着臉滿目憂愁的老掌櫃,眉頭緊皺。
竹紙是她手裏最賺錢的生意,當年有沈惟铮做靠山,她才能守好這個聚寶盆,但饒是有他威名在外,暗中觊觎使絆子的人與勢力依舊不在少數。
今世她勢單力薄,沈家也是個難讓人看在眼裏的,因此從打算做這門生意開始,她就想好了要找一門靠山,因此當年費盡思量幾經周折投進了寧王門下,以每年一半收益換來了平安與保障。
只可惜,幾年過去,如今的寧王府已不滿足于那些收益,想要在她身上再割一刀了。
錢財果然不如權力牢固,姚青面無表情的想,即便她早已深知,再次被迫認清這個現實還是難受。
想來除非她能像上輩子一樣嫁給沈惟铮那樣後來位高權重的男人,否則她今生都不大有可能如過去一般恣意。
撇開腦子裏這些無聊的想法,她看向老掌櫃,“這是王府那邊的意思?”
老掌櫃點頭,“王府大管家是這麽透露的。”
姚青想了想問道,“那是王爺的意思還是王妃的意思?”
“這個倒是不清楚。”老掌櫃道,“姑娘這麽問,莫不是心裏有了想法?”
姚青點頭,“咱們當初投靠王府,我看中的就是寧王殿下的為人,以王爺的品性,不大可能突然變卦,想必事有蹊跷,你讓人去查查看到底是誰的意思,查清楚再說其他,大管家那邊,也先拖着些。”
“都聽姑娘的。”
吩咐完這些,老掌櫃讓人把剩下的賬本收拾好送上了姚青的馬車,将人一路送了出去。
隔天中午,姚青午睡醒來,收到了老掌櫃的傳信,一封信看完後,她變了臉色,眉頭皺得死緊。
就老掌櫃查出來的消息,這突然變卦的根由确實不在寧王身上,但和他也脫不開關系。
不知為何,寧王起了要納她為妾的心思,這消息傳入寧王妃耳朵裏,對方攬下了替寧王納妾這樁事,轉眼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這才是事情的根由。
姚青這會兒心情很差,她前後兩輩子都從未想過做人妾室,寧王妃這般行-事,讓她有種被羞辱的感覺。
如果她不記得上輩子嫁給沈惟铮那些事,如今遭遇此事縱然心有不忿,但也決計不會如此難受。
勿怪那麽多人跌落高位後難以自持,凡此種種,确實很容易就激起心中不甘。
雖然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這幾年發生在她身上的不少事确實讓她更清晰的明白了這個道理。
天空中太陽逐漸被烏雲遮掩,姚青站在窗前,将手中的信一點點撕成了碎片。
她不會為人妾,也不會再嫁沈惟铮,看來明天是時候去京郊走一趟了。
作者有話要說: 熬夜讓人頭禿,調整下更新時間,不要淩晨,盡量固定在白天
存稿箱功能好像出了問題,我再研究看看,看能不能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