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背給你

說完他便一字一句地背誦着書的內容。趙小草一邊聽一邊核對。

現在做個騙子也這麽難,騙個鄉下人還得背誦這麽大一段啰啰嗦嗦的文章,而且還一字不差。

為了讓趙小草相信他就是這本書的作者,他坐下來,從創作心路到人物內心解剖,侃侃而談,滔滔不絕。

難為趙小草,不忍心打斷他,就像聽一個老和尚講經一樣,雲裏霧裏地聽他講了整整兩個小時。雖然沒有聽明白他這本書裏博大精深的情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是這本書的作者。

他是趙小花的偶像,一定比趙小花讀過更多的書,對比他們現在的處境,真正證明了讀書無用論。

人們常說書到用時方恨少,依趙小草看,其實是讀書越多越煩惱。

“我是個旅游作家,我一邊游歷全國各地,一邊寫我喜歡的和大家喜歡的東西。每一篇作品我都會有感而發,決不強求。”

他自吹自擂,顯然有意識地拔高自己,是為了獲得小美女的好感。

那麽,趙小草就将計就計。

“哎,我也想出去走走,只可惜走不開。”

“為什麽?年輕都難下決心,以後就更沒有可能。”

“我每天都在想,只要我賣完了貨,攢夠了錢,我立刻就走。你看,這麽熱的天,街上人影子都看不到,哪裏還有生意呢。”

趙小草裝成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看,一箱雪糕賣了一個禮拜才賣了一半,我的夢想要實現的話,還得再等一個禮拜。”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賣完這些雪糕就會出去旅游?”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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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草暗自叫好,心想果真帥的人都沒大腦,這麽容易上當。

“那好,我現在就把你剩下的雪糕全買下來。”

“那真是太好了,你要是能全買下來,我就跟你離家出走。”

趙小草離家出走的計劃早已拟定,今天真是老天有眼,讓這個冤大頭幫自己湊足了路費,讓計劃提前開始實施。她感覺自己就像孫二娘,這個貌似錢多人傻且帥的男人一旦鑽進了自己的圈套,就別想輕易出來。

我要□□他,□□他,讓他乖乖地把錢拿出來給我花。

李龍禦買下了所有的雪糕,并慷慨地贈送給路人,等他提着空籃子回到店裏時,趙小草已經收拾好了行李,準備跟他上路。

“這麽快就收拾好啦?”

他以為趙小草會花一個小時精心打扮,收拾金銀細軟,大包小包背着出發,沒想到她輕裝簡行,似乎早就準備好随時走。

“沒什麽東西,都在背包裏。”

“也好,輕裝才适合遠行,負重太多,走得累,注定走不遠。人在旅途應該随遇而安。”

趙小草關上店門,眼神中有些許不安。

“還有一件事也很重要,既然決定辭親遠游,就不要把過去的憂愁煩惱撞進行囊。”

“我無腦,所以無煩惱,走吧,再遲就趕不上最後一班車了。”

這是趙小草第一次坐火車出遠門,火車在她看來是極為原始的旅游交通工具。自從十五歲那年老爸結束了25年收破爛的歷史,轉投房地産一夜暴富,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土豪,趙家姐妹也從窮矮搓變身為白富美。從此以後,住別墅,穿名牌,吃香喝辣,出門都是奔馳代步,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都飛過去。

不管窮的時候還是富的時候,從來沒人敢奚落過趙小草。李二牛是第一個敢奚落趙小草的男人,着實可恨。但是看在他這張臉的份上,趙小草不跟他計較,加之頭還有點暈,悶悶不樂地躺到床上去。

李龍禦天生就是招蜂引蝶的主,趙小草剛走,一個妖媚無比的女人過來坐到李龍禦的對面。

兩個人聊得很歡。那個女人皮膚很白,長相中等偏上,上身穿着低胸裝,遠遠可聞見她身上的香水味,濃妝豔抹,聲音嗲得人肉麻。

女人對李龍禦說的文學藝術,人生哲理一竅不通,但一邊看風景一邊和帥哥陪聊,心情大好。

“我非常傾慕作家,真的,要是能有一個作家男朋友,每天給我寫詩,那該多好。對了,你有沒有女朋友呢?方便留個電話號碼嗎?”

簡直太不害臊了。

躺在床上的趙小草豎着耳朵聽他們聊天,女人終于忍不住發出攻勢,趙小草火冒三丈,醋意上湧。莫非李二牛喜歡的是這樣的風騷女人,難怪自己□□不成。不是每個大叔都喜歡蘿莉。

即便自己得不到大叔,也不能讓肥水流了外人田,哪怕是為了趙小花,她也得挺身而出,阻止這對狗男女。

“我肚子疼死了!”

在趙小草心裏,李龍禦唯一還能被自己利用的就是他的同情心。

“怎麽啦?小草,哪裏不舒服。”

哈哈,大叔瞬間扔下了那個媚俗的女人,證明大叔還是在乎自己的。

“肚子疼。”

“疼得厲害嗎?來我給你揉揉。”

邪惡的大叔,給你機會的時候你不把握,現在卻想趁機揩油,門都沒有。

“現在我肚子忽然又不疼了。”

趙小草從床上坐起來,傻傻笑着。她越想表現得自然,越是不自然。

“小草,你是不是吃那位姐姐的醋了!”

可惡的大叔,怎麽這麽直接,一下子戳到趙小草的痛點。不行,堅決不能承認,而且還要裝得滿不在乎。

☆、錢乃身外之物,我不缺

“切,我犯得着嗎?我趙小草就是有骨氣,酸甜苦辣麻,統統都能吃,就是不吃醋,尤其是那種渾身上下俗得掉渣的女人的醋。她有哪點好,能讓你跟她聊那麽火熱,論長相,論身材,論年齡,論品味,我趙小草随便哪一條都可以秒殺她。”

李龍禦狡黠地笑。

“你笑什麽?我有說錯嗎?”

“哈哈!”

“你再笑……李二牛。”

趙小草顏面掃地,氣得滿臉通紅。她心情好的時候就叫他大叔,心情一般時就叫他李龍禦,要是生氣的時候,就叫他李二牛。

李龍禦看他認真生氣的表情,收住笑。

“本小姐肚子餓了,你去給我弄點吃的來。”

“喂,我是你老板,你應該服侍我才對。”

“李二牛,你到底還有沒有人性啊?我趙小草哪怕是你的奴仆,我現在病了,你也應該照顧我一下啊。就你這樣還配當作家,寫的冠冕堂皇,做的卻跟流氓一樣。”

“好啦,小草,你躺下歇着吧,我去給你買吃的去。”

趙小草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驕傲地笑了。周圍的人向她投來羨慕的目光,感嘆道:“姑娘,你男朋友脾氣可真好。”

“不對我好點我還不稀罕他呢!”

趙小草心裏樂開花,拿出手機發了一條微博:和帥哥一起旅行,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我感覺我就是女王。

不多久,李龍禦端着碗回來,趙小草拍了一張他端碗的照片,發到微博上:開飯了,真貼心,他怎麽知道我現在正想吃一碗蘑菇雞湯面。

“小草,你怎麽老是喜歡把我的照片發到網上?”

“你長得帥呗。”

“那你覺得我除了長得帥,還有沒有別的優點?”

“只要帥就夠了,別的都不重要。”

趙小草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湯汁四濺。吃完面,她猛喝了幾口湯,短時間內微博已經有了數十條回複。

“大叔,你玩微博嗎?”

“我不玩,我不喜歡抛頭露面。”

“你太落伍了,你要是有微博,保證有很多粉絲,這樣對你推廣書有幫助。你看我的粉絲比你還多呢。”

趙小草的粉絲已經上萬,這一萬粉絲裏有一半都是宅男。

“我的粉絲都是優質粉,他們遍布全國各地,這九百多個粉絲中一半的人我們都見過面。”

“你還辦書友會啊?”

“他們都有各自的工作,通常是我去看他們。”

“腦殘!”

從來只有粉絲歷盡艱辛去看偶像的,哪有偶像跋山涉水去看自己的粉絲。

趙小草埋頭看微博的回複。

花如錦終于給她留言了:我不在意他長得有多好,只希望他真心對你好,包容你的任性。

她把這條回複拿給李龍禦看。

李龍禦看到趙小草的微博名字叫小壞蛋。

“這就是趙小花,她偷偷加了我的微博,以為我不知道,我每一條微博她都會回複。其實我把你的照片發到微博上,也是故意讓她看到,讓她先對你産生好感,這樣等你們見面的時候就不會太覺得突然。”

“可是從她的回複可以看出,她誤會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了。”

“這還不簡單,我一句話就讓她明白所有。”

趙小花立刻回複了一句給花如錦:你理解錯了,他是我姐夫,我幫我姐親自物色的。

花如錦沒有回複這條信息,讓趙小草勝券在握。

“好了,趙小花沒有回複,證明她對你已經有好感了。你得再接再厲。”

“我只答應去見她,沒有答應要主動追她。”

“你都這麽大了,而且還是作家,難道不不知道怎麽讨女孩子歡心?”

“大叔我天生愚鈍,的确不擅長。”

“也難怪,你長這麽帥,根本不需要讨女人歡心,女人都會投懷送抱。不過我告訴你,趙小花可不是那種女人,趙小花更看重內在。”

為了讓趙小花內看到李龍禦的內在,趙小草要給他拍一段視頻。她舉着手機,把鏡頭的焦距對準李龍禦的臉:“大叔,請問你的內在是什麽?”

“我的內在……”

一句話把李龍禦問傻了。

趙小草頑皮的提問,卻要他正經地回答,他竟然一時忘了內在的定義。

他擋住了趙小草的鏡頭,異常嚴肅地說:“別拍了,我沒有內在。”

不輕易動氣的李龍禦,居然為這點小事不痛快。

“怎麽啦,大叔?”

“論跡莫論心,論心無完人。”

趙小草讨了個沒趣,嘴裏嘟囔着:“不拍就不拍,古裏古怪,是不是得老年癡呆了。”

天色漸晚,火車在夜幕下的原野飛馳,天空飄着小雨,雨霧模糊了車窗,旅客的心上生起別樣的幽涼。

李龍禦的眼睛看定一處,動也不動,仿佛入禪的老僧。他就是這樣深邃得讓人難以理解,孤傲得讓人不能接近。

趙小草和他賭氣,在他對面坐着凝望他的雙眼,心恨道:“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死李二牛。”

看着他帥氣的臉,趙小草心裏很不甘心,這就好比女兒國的國王碰到了唐僧。

我要是女兒國的國王,管他什麽道德禮教,先把他給睡了,等生米煮成熟飯再說。

李龍禦是留給趙小花的菜,他帥氣的臉上似乎寫着姐夫兩個字,讓趙小草垂涎三尺卻不敢輕舉妄動。

夜裏趙小草做了個夢,夢見趙小花和李龍禦幸福的接受着親朋好友的祝福,步入婚姻的殿堂。老爸熱淚盈眶,把趙小花的手交給李龍禦,懇切地托付:“龍禦,小花就交給你了,請你善待她。”那一刻,作為伴娘的趙小草哭得稀裏嘩啦。

趙小草夢見自己在哭,醒來時發現眼角還挂着淚珠。

哭,就知道哭,你還是不是趙小草?滅絕師太是你的偶像,李莫愁是你的師父,你的座右銘是只有絕情忘義才能天下無敵。

趙小草睜開眼,發現小桌上放着嶄新的毛巾,一次性的杯子牙刷洗面奶。

這麽貼心,這小子還蠻會讨女人喜歡的嘛,他既然有這份心,看在趙小花的面子上,暫且原諒他。

洗漱完回來,小桌上又擺上了牛奶面包。趙小草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将她和李龍禦的恩怨一筆勾銷。

“李龍禦,你才是天生做奴才的命,主子想什麽你都知道,哈哈。”

“小草,從今天開始,我們得節減開銷,不然往後幾天就得餓肚子了。”

“你說什麽?你不是說過你不缺錢嗎?原來你是個騙子,冒充大款。”這年頭,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這個死李二牛,昨天趙小草特意問他,大叔,你雲游四方,難道不缺錢嗎?他怎麽回答?大言不慚地說,錢乃身外之物,我不缺。

“我說我不缺錢,但是我沒說我錢多。”

“那現在怎麽辦?”趙小草身上還藏着兩千塊壓箱底的錢,生怕李龍禦惦記。

“中午吃泡面,下午到了千源車站我們下車去,再想辦法。”

“我不吃泡面,什麽千源車站,我不下車,你到底想幹什麽?莫非想賣了我?你敢,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天天詛咒你……”

無奈之下,李龍禦中午只得帶着趙小草去餐廳吃飯。

趙小草有意使他難堪,點了很多很貴的菜,算下來總共花了五百多塊。

“這是兩位的賬單,總共五百一十二塊,請問哪位買單?”

趙小草酒足飯飽,剔着牙,幸災樂禍地用小拇指指着李龍禦。

“能刷卡嗎?”

“對不起,先生,我們列車上不能刷卡,只接受現金。”

看見李龍禦臉上愁雲密布,趙小草眉開眼笑。

“能不能賒賬?我下次來付。”

“對不起,我們這裏不能賒賬。”

“那我現在沒這麽多錢!”

“先生,如果這樣,我們只能叫警察了。”

哈哈,你以為長得帥就能吃霸王餐了嗎?活該,讓你充大款當騙子,讓你脾氣古怪。

李龍禦行走江湖多年,還沒有被缺錢的事難倒過一次。

“我們再一人點一杯果汁,等下再一起付錢,可以嗎?”

服務員知道他這是緩兵之計,但是心想這裏可是列車餐廳,諒你也不敢耍什麽花樣,于是給他們再上了兩杯果汁。

“李龍禦,我可從來沒有坐過警車,這回可得沾上你的光坐一回了啊。”

“你別怕,我能想到辦法付賬的。”

李龍禦果然神通廣大。

他打開了手機qq,在他的粉絲群裏發了一條求助消息:我在XXX次火車餐廳裏吃飯忘了帶錢,有沒有人能幫我救個場。

當趙小草一臉不屑的時候,奇跡就在她眼前發生了。

“請問哪位是李龍禦先生?”

一位甜美秀氣的乘務員站在餐廳門口,打聽李龍禦的所在。李龍禦微微一笑,舉手示意:“這裏。”

乘務員款款走來,身着黑色的制服顯得高挑利落,面帶微笑,清秀可人。

“你是李龍禦嗎?啊,真的像我表姐說的那樣,太帥了,呵呵。”

趙小草說過,沒有哪個女人能在李龍禦的目光下逃生。乘務員一改平日的穩重,滿臉驚喜,激動得語塞。

“請問你是?”

“哦,哦,是這樣的,我表姐剛給我打電話,說你剛好在我的這趟列車上,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我這就趕過來了。對了,我表姐可是你的忠實粉絲,你們見過面。她跟我說你寫書很好,而且人長得也超帥,剛開始我還有點不相信。你真的太帥了。”

乘務員目不轉睛盯着李龍禦看,直到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時,窘紅了臉。

☆、你嫁不出去

“是這樣,我在這裏吃飯,沒有帶錢,也不多,就五百多塊,你先幫我墊付,等過段時間再還給你。”

“區區小事,你也太客氣了,那我先付錢去,等下你一定要給我簽個名哦。”

錢也付了,名也簽了,乘務員還不肯走,賴着和李龍禦聊天。李龍禦來者不拒,無論聊什麽都不介意。

天下女人都這麽俗,看到帥哥就軟了腳,邁不開步。他們兩人情投意合聊得開心,把趙小草當空氣。

“這位大嫂,你工作不忙嗎?還有空在這裏聊天。”

乘務員看上去比趙小草大不了多少。趙小草毒舌不饒。

“哦,這位莫非是你的秘書?”

乘務員瞟了趙小草一眼,不甘示弱,同時保持和氣的态度。

“姐夫,我有點困了,你送我回去吧。”

趙小草揚着眉,把李龍禦叫姐夫,意在乘務員面前劃一道紅線。他已經是有婦之夫,大嫂請你自重。

“小草,你先回去吧。”

“我偏不。”

死李二牛,想攆我回去,你們在這裏濃情蜜語,想得美。

火車前方到千源站,乘務員的對講機裏響起了工作指令,她戀戀不舍和李龍禦作別,眼神中柔情綿綿。

“那五百多塊錢你千萬別再提了,那樣太見外,能和你交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聽表姐說,你的書都是限量版的,想買也買不到。沒能在和你聊天之前拜讀你的着作,真是遺憾,不然的話,我還有機會向你請教更多的問題。”

她話語纏綿,難訴惜別之意。

“後會有期。”

李龍禦起身相送,和藹而謙遜。

僅聊了一個小時,兩人就熟成這樣。才子風流,作家就沒有一個不花心的。

車到千源站,趙小草往窗外一看,心透涼。車站在半山腰上,青山高聳連綿,中間夾着一條深谷,盡管天時尚早,天陽卻在離山頂不遠的位置。山是一半明媚,一半陰暗。

這是什麽窮鄉僻壤,山高水深的,不是大城市,我不下車。早就聽說過,山裏人窮,娶不上老婆,有的一家幾個兄弟,湊了半輩子錢去外面買回來一個媳婦,養在家裏,只管生娃。

請到站的旅客抓緊時間下車,列車在千源車站停車三分鐘。

李龍禦抓着趙小草的手往車門處拽。

“快點下車,這是小站,只停三分鐘。等下車開了你還得補票。”

還要補票?那豈不是要多花冤枉錢?趙小草的小算盤快速計算了一番,還是跟他走劃算。

N市現在還是熱浪滾滾,可節氣上已經過了立秋,山裏的秋意已經濃了。山風吹,吹得天高雲談,讓人感覺身上衣單。

站臺上本來人跡寥寥,一陣風吹過,便只剩他們兩個。

出車站去,長長的臺階順着山勢向下延伸至目光可及處。

拾階而下,只見谷底一條碧綠的河,河水翠綠幽深,如碧玉鑲成。沿河修建一座怡然的小城,城中街道縱橫交錯,道上車水馬龍,一切猶如鏡花水月,盡收眼底。

石階的盡頭是一個年久棄用的碼頭,再往前走有一座新式的橋,通往對岸的繁華。

李龍禦站在碼頭上張望,山風吹亂他的頭發,風裏有這山水的味道。

嬌小的趙小草,在風中搖晃,她一手拽住李龍禦的衣角,擡頭望着他。在他眼裏,李龍禦仿佛變成了一座山,巍峨挺拔。

“李龍禦,你這些還有別的女孩跟你一起流浪過嗎?”

“當然有,一年都有好幾個。”

“是不是都被你賣到這大山裏來了?”

“我把她們許配給別人,但都是我倒貼的嫁妝。”

“你胡說,她們都想嫁給你對嗎?”

“是啊,可是我告訴她們,我已經立地成佛,水火不侵了。”

“那你會把我許配給誰呢?”

“你呀,你嫁不出去。”

李二牛,你這個混蛋。

一只小船,悠悠向二人駛來,船頭那人遠遠地朝李龍禦招手。

船近一些,趙小草看清了來人的臉。年輕,充滿朝氣,面色黝黑,牙齒潔白。船很破,但是身上的衣服卻很新,像是新姑爺去見丈母娘的裝束。

“日盼夜盼,總算把你盼來了。龍禦,一路辛苦了,趕緊上船吧,美雅可在家裏久候多時了。”

“你們倆太客氣了,聽到你們喜上加喜,我早應該來看看。你看你,還穿這麽排場來接我。要不是你那裏不通公路,我也不勞你來接。”

“嗨,看你說的。我現在天天趴在黃土地上,又黑又醜,不敢出去見人。也沒幾件好衣服,這還是前年去美雅家穿的那身。讓你見笑了。”

兩個人只顧寒暄,竟忽略趙小草的存在。趙小草故意咳嗽。

“哎呀,你看我這呆腦袋,還忘了這位小公主。這位是?”

看不出來,這黑不溜秋的小子還真會講話,一句話把趙小草惹得心情大好。

“我們還沒登記,還在相處中……”

原本以為能得到他的祝福,沒想到他像被一記悶棍打暈,愣了半天回過神。

“哦,原來是這樣。龍禦,說實話,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認真考慮終身大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頑固執拗,非得要找個天仙。差不多的,過日子就行了。”

混蛋,混蛋,難道我趙小草在他眼裏只能算個差不多的而已?

來人的名字叫陶然,聽他和李龍禦寒暄的風度,兩人定是臭味相投的一對文人,只不過這個陶大叔在鄉下躬耕日久,外形上只見粗犷不見斯文。

陶然停下船,跳上岸,拉緊船繩,請二人上去。

船搖晃不停,趙小草一頭栽進李龍禦的懷裏。

陶然熟練地發動機器,船尾的柴油機突突突冒着黑煙,小船乘風破浪。

那寬大溫暖的懷抱讓人流連,趙小草賴着不起來。

“好了,小草,起來吧,坐到那邊去,好好欣賞風景。”

食古不化的李龍禦,你又不是柳下惠,為什麽要坐懷不亂。

“我不起來,我暈船。”

船行十裏,河越來越窄,山越來越高,兩岸石壁懸空,陽光只能在正午時照到谷底。光線暗淡,柴油機的聲音在山谷中回環,驚出密林中的山鳥。山似魁梧的巨人,山風來自他們的呼吸。

轉眼之間,峰回路轉,小船繞過一塊巨大的山石,前面的河道豁然開闊,山勢急轉直下,從高而陡變得低而緩。青山溫柔起伏,綠水含情依偎。

光線由暗變亮,水面夕陽殘照,半河金鱗躍,半河水沉吟。

陶然降低了船行速度,詩意油然。

“龍禦,人游畫中,可有佳句?”

李龍禦略加思索,口占一絕。

“我自仗劍去天涯,不辭走馬四季花。雲崖曲水通幽處,桃源盡在陶然家。”

“好。”

他兩人吟詩唱和,賣弄風騷,趙小草半句也聽不進去,不過這山清水秀的風景真是宜人,最好趁機留念。

“李龍禦,來,幫我拍個照。”

趙小草對着鏡頭擺了個剪刀手,對着太陽笑得像一朵太陽花。

陶然對趙小草大煞風景的行為有所芥蒂,但她畢竟是遠客,加之龍禦對她包容,自己也無話可說,加快船速向前駛去。

遠遠岸邊竹柳叢中,隐約是一戶人家,青色的屋檐,白色的籬笆,一位白衣的女子正從柳林中走出來。

“看,美雅出來接我們了。”

美雅揮動着手臂,站在水邊。她的眼神,望眼欲穿,仿佛等待着親人歸來。

“龍禦,你讓我等得太久了。我要不是頂着個大肚子,我也去車站接你。”

美雅一手捧着肚子,一邊往碼頭走。

船一靠岸,她便上前去抓住李龍禦的手,千萬打量,不禁淚流滿面。李龍禦毫不避嫌,把她摟在懷裏,像哥哥一樣安慰她。

“你看看,你現在多幸福,寶寶快出生了,你要多保重。”

“那你呢?龍禦,你什麽也生一個,我們兩家定娃娃親。”

陶然把趙小草扶上岸,系好船,走過來扯了扯美雅的衣角,跟她指着趙小草。

“啊,你看我,只顧着跟你說話,差點把貴客冷落了。”

美雅緊緊拉着趙小草的手:“哎呀,多好的姑娘,長得真好。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趙蕙芷。”

面對美雅挑剔的目光,趙小草毫不做作,裝不出半點害羞的表情。趙小草盯着美雅看,真心贊美她,這是趙小草見過的最美的孕婦,臉上沒有一點斑紋,除了小腹凸出,身材完全沒有走樣。她沒有懷孕的時候,肯定是個迷死人的美人。

美雅挽着趙小草,踩着青磚砌成的臺階,向半坡上的竹柳叢走去。沿途栽種菊花,花開正好,冷香襲人。

竹柳掩映中,一座兩層的房子,青瓦白牆,桂格雕窗,十分雅致。房前是一個籬笆圍成的院落,院中有曲徑回廊,小池亭榭。院中遍植花樹,四季都有花開。

正門顯得簡陋卻不失雅趣,柴扉之上,有一塊匾,上面寫着陶然居三個字。

☆、遠離塵嚣的小幸福

屋內陳設別具一格,家具都是實木和竹藤制作,散發着自然的香味。美雅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為他們接風洗塵。

“龍禦,我知道你的規矩,你不喜歡大吃大喝,這些都是自己家裏四季的産出,葷少素多,就是想和你分享我們的小幸福。就這一次,以後保證是随茶便飯。”

夫妻兩把李龍禦推到上座,提着一壺燙熱的米酒,給李龍禦斟滿酒杯。

“好酒,好菜。”

趙小草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見到好吃好喝,也不客氣。美雅見她不見外,心裏也喜歡,忙着給她倒酒夾菜。

“美雅,你別寵壞了她,小孩子家不能勸酒。”

“寵着她,趕緊給我生個兒媳婦,呵呵。”

美雅有孕在身,不能喝酒,陶然替她敬李龍禦。

李龍禦推辭說佛家有戒律,自己滴酒不能沾。

趙小草自告奮勇,替李龍禦喝酒。

這酒醇美香甜,讓人忍不住喝了一杯還想喝一杯。

“美雅,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和龍禦到底是什麽關系?你和你老公為什麽住在這裏?”

“我是龍禦的粉絲,至于說我們為什麽住在這裏,說來話長。”

美雅和陶然通過網絡相識,在同一個城市,兩年網戀卻只見過一次面。見面那天,正是陶然大學畢業的時候。他向她求婚,說他原本不願繼續留在這個人心浮躁的城市,但是如果她答應嫁給他,他就留下來,為了他們的未來在這個城市奮鬥。

美雅的父母是當地富商,他們認為女兒應該嫁給門第相當的人,堅決反對他們交往。在美雅陷入兩難,模棱兩可的時候,陶然卻負氣而走,回到家鄉去做了一名村官。

一年後,李龍禦路過美雅所在的城市。美雅把心中的苦楚講給他聽。他們一起去鄉下找到陶然,幫他出謀劃策,幫他出力出錢開創事業,在家鄉的荒山上栽種核桃樹。等到他事業有成時,美雅的父母自然就接受了他。

“看不出來,李龍禦還是個媒婆,哈哈。”

“他宅心仁厚,樂善好施,促成了好多對呢!”

原來李龍禦說的确有其事。但是,她最關系的是李龍禦到底有沒有錢。

“你說他除了錢給你們創業,他到底出了多少錢?”

“一次性出了三十萬,當時對我們來說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所以我們能有今天,全靠龍禦。”

“除了出錢,他還在這裏幹了一個月的體力活。”

李龍禦不願聽美雅歌功頌德,想轉移話題:“別把我說得像大善人似的,我這也叫投資嘛,那時的三十萬,我現在不僅連本帶利收了回來,而且每年都還要拿提成,這就是一筆不虧本的買賣。對了,陶然,今年的收成如何?”

“今年兩座山的核桃就收入了五百萬,開春時我又種了一些棗樹,明年會挂果。算下來,預計明年收入還能翻翻。”

“那是挺不錯,可是要長期發展,應該把問題考慮長遠一點。”

陶然喝了一口酒,說道:“首先是規模擴大後勞動力不足的問題,你看這次美雅懷孕了,還勞煩你這麽遠來幫忙。村裏的勞動力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不過很多人看到我們賺了錢,也打算回來。現在城裏搞基建越來越少,農民工出去也不容易找到掙錢的活,房子雖然不貴了,但是留在城裏沒有固定收入也不行。吃的越來越貴,也越來越講究,而高樓大廈生産不出蔬菜糧食,農村的前途很大。”

“粗放型農業肯定是不行的。”

“是的,明年通往外面的公路完工,我就打算在這裏建一個生态農場,做一些天然綠色食品的二次加工生産,只要健康環保,不愁銷路。”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勾勒出一個商業帝國。兩個文人,讨論商業的時候也頗有見地。趙小草聽得雲裏霧裏,不過她心裏還是挺開心,因為她知道李龍禦不是個窮光蛋。

美雅見二人聊得投入,自己也插不上話,幹脆起身拉着趙小草上樓去。

“蕙芷,讓他們聊着,我們去路上說悄悄話去。”

趙小草喝多了酒,頭有點暈,但是意識清醒。蕙芷這個名字,自從取了之後,還是頭一回聽人這麽親熱地叫。趙小草打心底喜歡美雅,起身跟她上樓去。

木質的樓梯上去,左邊是美雅的婚房,四周的牆壁都塗成淡藍色,牆上有手繪的海島,沙灘,海鷗,海浪,房間的陽臺上鋪着細沙和卵石,各種貝殼散落其中。走進房間,如同面朝大海。

“這是陶然為我設計的,他知道我從小在海邊長大,怕我在這裏住久了會想家。其實有我有他,在哪裏都是家。你說對嗎?蕙芷。”

“對。”趙小草應付着回答。

右邊那間是客房。房間裏鋪着實木地板,米色的牆上繪着許多豐收的圖案,一盞古色的吊燈下是一張雙人床。

“這張書桌是特意為龍禦準備的,我們知道他的習慣,他喜歡深夜起來寫作。”

美雅指着窗前的那張書桌。

趙小草用手按了按床墊,很軟。

“山裏晚上涼,我待會再給你們加一條毛毯。”

“我們?”

“對啊,晚上就委屈你們睡這裏了,怎麽,你認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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