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背給你

精神病院的哥哥,如果我們在一起,那意味着我除了母親和妹妹,還得照顧你的家人。這樣的負擔已經夠重了,可身上還有可怕的強直性脊柱炎,還攜帶着和你哥哥一樣随時可能發瘋的致病基因,沉重的生活負擔說不定哪天誘發疾病,那時後悔就來不及了。龍禦,請你原諒我的現實勢利,像我這樣家庭出身的女孩,沒有資格去談一場轟轟烈烈無怨無悔的戀愛。”

他們相擁而泣,到天明。

天亮後,李龍禦把所有的積蓄都交給了萱紫,送她出門。萱紫臨行時痛哭不已,抱着龍禦求他原諒:“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愛情,是我不對,如果有來生,讓我抛開紅塵牽絆,我會義無反顧投入你的懷抱。”

龍禦無力挽留,眼看她離開。他發誓要努力賺錢,賺很多的錢,帶着這些錢去娶她。

畢業後,龍禦到S市的一家跨國公司做軟件工程師。為了賺錢,他沒日沒夜地加班。兩年後,他瘦了十公斤,卻賺來了五十萬。

萱紫和他在同一個城市,每天過着和他一樣的生活,在太陽升起之前出門,在深夜回出租屋。這個城市有成千上萬這樣的行屍走肉,沒有靈魂,沒有自由,仿佛被人設置好行動程序的機器人。他們用盡一生的積蓄只為換取城市中一個鋼筋水泥築成的方格,這個方寸之大的所在,可承載他們一生一切的夢想,被稱之為家。

那個秋天,月圓桂花香滿院,萱紫站在龍禦的房門口,說她不堪思念之痛,回來乞求他的原諒。

一只紅色的行李箱是她所有的財産,她說她看破紅塵,心中了無牽挂,只想和龍禦共度餘生。

龍禦喜不自勝,迎她進門。屋內一片狼藉,匆忙去拾掇整理。她上前捉住他的手,請他坐到一邊,親自為他收拾房間,她說,這兩年,難為你過得這麽随便。

她像一個賢惠的妻子,将龍禦淩亂不堪的房間收拾得幹幹淨淨,洗手下廚給他做一桌豐富的飯菜。

龍禦受寵若驚,同時心存疑慮。

久別重逢,萱紫似乎脫胎換骨變了性情,變得溫柔知心,對龍禦百般體貼。接下來一個月時間,她不去上班,在家買菜做飯,料理家務。龍禦一回家,她就像個小女人那樣殷勤慰問,幫他寬衣拿包,奉上熱水。她對他呵護備至,哪怕是在雲雨之事時,也會主動讨好。

龍禦的疑慮悄悄有了驗證,他發現萱紫的氣色一天天變差,常常背着龍禦吞食一些奇怪的藥丸。一天,龍禦從萱紫的行李箱裏找到一張醫院的确診通知單。

看着單據上診斷結果後面三個字,李龍禦仿佛中了惡毒的詛咒,全身化為一座石像,整個世界頓時一片黑暗。

萱紫一手提着菜,懷裏抱着一束新鮮的百合,站在門口,看到李龍禦發現了她的秘密,身體剎那間石化,懷中的百合散落一地。

李龍禦雙手顫抖,舉着單據問萱紫:“萱紫,這是真的嗎?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為什麽要瞞着我?你真傻。你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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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時,李龍禦無法抑制內心的悲痛,眼淚奪眶而出。

萱紫狂奔上前,撲到李龍禦懷裏,凄聲痛哭。

“醫生不肯告訴我檢查結果,我假扮成妹妹才得知,我的這個病已經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只能再活半年時間。當我得知這個噩耗時,我并沒有太過傷悲,反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終于不必再為家人而活了,這剩下的六個月生命,我将為自己而活。我今生別無奢求,只願陪你再多一些,真正地做一回你的妻子,用我在人間最後的時光,在我還可以美麗的時候,和你相愛。”

“萱紫,你這個傻丫頭,你怎麽這麽傻。你應該告訴我真相,我帶你去最好的醫院看病,一定能把你治好。不管花多少錢,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要陪你一起,把你治好。”

萱紫滿面淚水,哭得像雨打梨花。她無助地搖頭:“不用了,我知道我的病是治不好的,再勉強都是白白花冤枉錢,你家境并不好,将來還要有自己的生活,需要錢。萱紫不想連累你,只希望你将來能過得好。”

李龍禦決定辭去工作專心陪萱紫去看病,可萱紫卻不辭而別。她在桌上留了一封信,信紙上落滿她的眼淚,信中她訴說千萬的不舍,但是由于病情突然惡化,她必須要走了。她不願意讓李龍禦看到她的病态,她想把最美的記憶留在他心裏。最後她還把妹妹紫萱托付給李龍禦。

一月有餘,紫萱來S市找到李龍禦,帶來了姐姐去世的消息,同時帶來了她的遺物,一只銀戒指。

較之姐姐萱紫,紫萱顯得矜持腼腆。

“姐說請你珍藏這枚戒指,就有如珍藏她的心。若有來生,以此為信物,或可再續前緣。”

李龍禦接過戒指,捧在手中,心如刀絞,仰面大哭。

伊人已逝,他感到心空如也,唯承其遺願。

李龍禦完成了他的嘔心之作《孤單雙人舞》,書在網絡上已經積累了不少的人氣,但是沒有哪家出版商願意出版。為了出版此書,同時為了讓紫萱有一份工作,李龍禦用兩年積蓄創建了旭日傳媒工作室。

一年後,工作室的業務擴大,急需要人手,紫萱請來他的好友浩男來幫忙。浩男畢業于S大藝術傳播系,是一個品性端正有才華的男孩,家裏經營傳統零售生意,已經算得上富有。可是浩男并不滿足于當一個啃老族,他喜歡拼搏冒險,有很強的事業企圖心。在他的經營下,工作室進一步發展,在影視領域積攢了初步的實力。

在浩男和紫萱之間,愛情的種子慢慢發芽成長。紫萱每天會給浩男準備豐富的愛心午餐,浩男會陪紫萱加班到很晚。李龍禦常常不小心撞見他們在辦公室抱在一起,肉麻親吻。

老是這樣尴尬相處也不是辦法,李龍禦原本有意把工作室留給紫萱打理,見她有了浩男這個得力幫手,心裏放心,于是萌生退意。

紫萱二十四歲生日那天,李龍禦為她舉行了一個盛大的生日晚會。在聚光燈下,紫萱打扮得像一位公主,一襲白裙,高挽發髻,頭戴水晶王冠,美麗迷人。李龍禦把旭日傳媒的二分之一股份作為禮物送給紫萱,并當衆宣布不再參與公司的經營。他牽着紫萱的手,走到浩男面前,親手把紫萱的手放到浩男手裏,對他囑咐道:“浩男,我把紫萱托付給你,請你替我愛她,保護她,給她一生一世沒有間隙的幸福。”

“龍禦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辜負她。”

紫萱感動得熱淚盈眶,上前去緊緊抱着李龍禦,出人意料地給了他深情一吻。

“姐夫,謝謝你,要是姐姐還在該有多好。我知道你現在很想她,可是我也知道她現在更希望你能從舊的感情裏走出來,去迎接新生活。”

李龍禦強裝笑顏,拍着紫萱的背,将她推向浩男。

在衆人祝福的掌聲中,他們緊緊相擁。李龍禦看着紫萱的背影,仿佛看到的是萱紫,不禁淚濕眼眶。

聽李龍禦講完故事,趙小草打了個呵欠,生怕臉上肌肉的伸縮把妝容弄壞,不禁往後視鏡裏看了看。

“年紀大就是故事多,你讓我講,我只有童年往事。”

趙小草偷瞄了李龍禦一眼,看他眉頭緊皺,不想在他傷口撒鹽。

“小草,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李龍禦似乎還挺在乎自己是否被傾聽。

“豎着耳朵在聽呢,你不就是想讓我表現好一點,讓紫萱覺得你現在終于走出過去的陰霾,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不是?我就用心裝給她看,大秀恩愛,讓所有人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你要知道,我可是天生演技派。”

“小草,你是個好姑娘。”

“那你就趕緊娶回家吧!我最讨厭在有求于人時的刻意奉承。”

時間到了七點整,李龍禦發動車子,駛向禦園酒店。

酒店的停車場停滿了豪車,其中有三輛法拉利,兩輛勞斯萊斯幻影,娛樂頻道的狗仔隊門扛着超長距鏡頭不停對着車牌號狂拍。酒店門口更是人山人海,女孩們高高舉起手機和平板電腦,揮舞着,尖叫着,齊聲喊着馮紹堂的名字。數位身材壯碩,留板寸戴黑超的西服帥男,表情冷酷,伸手擋住激動的人群,不許她們前進半步。傍邊S衛視娛樂頻道的記者正在做現場直播,身披長發的男攝影師将鏡頭對準一位漂亮的女記者,女記者流利地說出一串明星的名字,不時有馮紹堂的影迷闖入鏡頭表白。

☆、第一次如願

酒店的保安經驗老道,一見一輛勞斯勞斯開過來,早早上前引路,将車子引導至門口。

所有相機的鏡頭對準車門處狂拍,閃光燈不停閃爍,李龍禦不禁伸手遮住眼睛。

“哇,這是誰啊?真帥。”

人群騷動不安,西服帥男們用身體擋住湧動的人潮。李龍禦繞過車頭,親自打開車門把趙小草攙出來。

在令人眩暈的閃光燈中,李龍禦拉着趙小草的手,踏上了紅色地毯。

紅色地毯一直延伸向金色的宴會大廳。

兩位衣着華麗的侍者躬身打開門,趙小草挽着李龍禦的手,慢步走進去。

婚禮的儀式早已結束,宴會正在進行。這是一場西式的婚禮晚宴,名流衆多,大家身着盛裝,舉杯談笑。

舞臺上有人在獻唱,趙小草能聽出來,唱歌的人正是本屆超級男聲的冠軍李想,旭日傳媒花五百萬幫他從老東家那裏贖身,這首歌正是他的成名曲。

宴會大廳金碧輝煌,嘉賓們珠光寶氣,一切都顯得高端大氣上檔次。

李想是公認的實力派,聲線柔美,清澈空靈,被譽為未來歌神接班人。一曲結束,現場響起了陣陣掌聲。

“大叔,你有筆嗎?等下我要找李想簽名。”

雖然李想不是趙小草喜歡的類型,但是他好歹是個明星,趁此機會要個簽名,将來可以在別人面前炫耀。

李龍禦輕輕掐了掐趙小草的手指,示意她不可失态。

趙小草挺直腰板端正地走路,反而覺得別扭,腳下的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搖搖晃晃,重心不穩。

喲,左邊這個女人身上這套衣服不是巴黎秋季時裝周上剛展出過的嗎?國際大牌,只有頂級豪門闊大才能擁有。還有前面那個年輕女人穿得露背裝,和國際名模露西黛出席英國皇家婚禮時穿的晚禮服屬同款,牽着她手的那個男人,手指上戴着一只炫目的鴿子蛋鑽石。

現場樂隊小提琴手優雅地拉動琴弓,舒緩優美的音樂從琴弦上流出。

追光燈将馮紹堂推上舞臺,馮紹堂拿着麥克風唱起了新劇的主題歌。

“哇,馮紹堂,真的是馮紹堂。”

趙小草激動不已,失口叫了出來,像一只試圖掙脫缰繩的野馬。

“別胡鬧,等下我把他介紹給你。”

馮紹堂唱完歌,表達了對紫萱和浩男的祝福。他話中有話,言語中摻雜着一些對東家的不滿。最近旭日傳媒為了宣傳新劇,刻意拿馮紹堂和王夢蝶的戀情進行炒作,虛構了一個嫩模作為第三者。而王夢蝶卻信以為真,當着諸多媒體宣布和馮紹堂分手。

大家議論紛紛,猜測馮紹堂說這話的意思是要和旭日傳媒結束合作。在場也有許多影視大亨,他們對這位炙手可熱的財神爺早就心慕已久,看到他目前和東家不和,心裏蠢蠢欲動。

“紹堂!”

紫萱身穿一件乳白色束胸長裙,高貴華麗豔絕群芳,胸前鑲有數百個鑽石的項鏈閃閃發亮。她走到馮紹堂面前,握着他的手。

“紹堂,感情之事不可勉強,過去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你的事業正如日中天,旭日也離不開你這樣的夥伴,我和浩男更離不開你這樣的好朋友。”

“這就是新娘啊!她真美。”

趙小草情不自禁地贊美紫萱的同時,不免自慚形穢,單憑她身上價值連城的珠寶,自己已經甘拜下風了,哪還有勇氣去搶她的風頭。

“紫萱,在我的演藝生涯中,我獲得了一個演員能獲得的所有名利,我擔心我無力超越過去的成績,讓喜歡我的人失望。”

“紹堂,請你放心,我向你保證,公司只要有龍禦的作品,都将由你來演。”

“一言為定,雖然我和龍禦見面不多,但我們是多年的好朋友,他的作品始終不會讓我失望。對了,龍禦今天怎麽沒來?”

“他?”

紫萱向人群中望去,只見李龍禦微笑着正朝他們揮手。

“姐夫!”

紫萱站在李龍禦面前,不禁被他強大的氣場所震撼。

“紫萱,真漂亮。”

能被李龍禦稱贊漂亮的女人,确實有傾國傾城的容貌。

“浩男呢?怎麽沒看到他?”

“他在那邊和雅樂地産的老板談合作開發影視基地的事情,今天這個晚宴除了是婚禮晚宴,更重要的是能邀請這麽多行業老板來,相互交流。”

“是啊,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不過我覺得既然是傳媒公司老板的婚禮,不應該這麽封閉,應該借勢宣傳,發揮優勢,這是一次好的推廣機會。”

“我們和你想的一樣,所以接下來我們準備到泰國舉辦一次公開的婚禮,允許媒體參加,全程直播,同時現場舉行我們明天上映新片的開機儀式。”

“嗯,不錯,紫萱。你越來越能幹,像你姐姐一樣。要是她還在,一定會以你為傲。”

提到姐姐,紫萱心被刺痛,神色憂傷。

“姐夫,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很好,我已經走出來了,你放心吧。”

為了證明他過得好,他把趙小草推到紫萱面前。

“啊,她真漂亮,實在太美了。”

紫萱以美自恃,從不輕易贊美別人,但這時卻是由衷所致。她上下打量着趙小草,她一切裝束十分貼切應景,除了神态有些許拘謹,美得無可挑剔。她眼裏流露出羨慕。

“她叫趙蕙芷,她是我的……”

“未婚妻。”

女人之間的明争暗鬥,往往是從一個眼神的撞擊開始。李龍禦把趙小草打造得如此有殺傷力,目的就是要在紫萱面前證明他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但是這樣的邏輯有些牽強,趙小草從紫萱的眼神中看出一些端倪。她對李龍禦的感情絕不是妹妹那麽簡單,她有依戀,有懊悔,有嫉妒,有感傷。

“奧,那,那真是太好了。”

紫萱是個城府至深的女人,趙小草分明在她遲疑那一瞬,看見她眼裏有幾絲淚花,但是轉瞬她便笑着帶領李龍禦向前去引薦賓客。

所謂名流,要麽腰纏萬貫,要麽美若天仙,說白了豪門夜宴就是財色暧昧的游戲。李龍禦在圈內似乎頗有名氣,所有人見到他都會說久仰大名,女人們對他看得不轉睛。

在李龍禦的陪襯下,趙小草顯得引人注目,富豪們紛紛主動上來搭讪握手,風頭一度賽過女主角。

“龍禦,你來了,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紹堂。”

大帥哥馮紹堂見到李龍禦,遠遠快步上前,伸出雙手和李龍禦握手。兩人握手寒暄,風度翩翩,雙星閃耀,贏得衆人駐足圍觀。

“最近有什麽大作問世?龍禦。”

“胸無大志,只能寫點小文章。”

“你又說笑了,是不是忙着談戀愛了?”

馮紹堂看着趙小草,他從未見在紙醉金迷的名利場見過目光如此清澈,美得如此驚豔的女子,不禁多看了幾眼。

趙小草心如鹿撞,仿佛做夢一樣,這就是馮紹堂,自己朝思暮想,非他不嫁的偶像,世界上最帥的男人,會開着法拉利娶她的男人。

“龍禦,還不介紹一下。”

他的目光帶電,讓趙小草羞得低下了頭。

趙小草的窘态可愛極了,李龍禦拍了拍她的腦袋:“小草,你不是說一直想見到馮紹堂嗎?你還說如果有機會見到他就會當面向他求婚,你看,現在他就在你面前,你趕緊說吧,不然等下就沒機會了。”

可惡的李龍禦,居然當着偶像的面揶揄我。

趙小草羞得滿臉通紅,一時無措。

兩個男人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趙小草無地自容,躲到李龍禦身後去,使勁掐他的腰。

趙小草并不是沒有膽量大膽表白,而是見到馮紹堂本人後臨時改變了主意。馮紹堂的真人比電視上更帥,但是和李龍禦相比,卻顯得沒有太大優勢。他在李龍禦面前的謙卑顯然沒能在趙小草心中得高分。

“這是我妹妹趙小草。”

可惡,剛才還是未婚妻,現在又變成妹妹了。

“哦?龍禦,你到底有多少個妹妹啊?哎,真羨慕你的豔福啊,不像我們在臺前的人,那些狗仔隊天天跟着拍,哪怕是多跟一個女生說一句,他們就能編造出你的花邊新聞。”

“此話怎講?”

“就在今天中午,我接了一個電話,是個女孩子打來的,她說是李龍禦的妹妹,說過幾天要來上海找我。因為我的私人電話很少有外人知道,她能說出你的名字,那電話號碼肯定也是你給她的。如果真的是你妹妹,看來我還真不能怠慢。”

馮紹堂說話時眼睛看着趙小草,以為打電話的人就是她。

“那肯定不是我。”

“那是誰?”

“我猜一定是王小丫,我早上剛把你的電話號碼給了她。”

“王小丫是誰?”

“是我的閨蜜,我們一起長大。她是個好女孩。”

☆、心願

這時,門外的侍者送來了趙小草的電話,電話鈴聲一直在響,正是馮紹堂的新歌。

是王小丫打來的。趙小草接過電話剛一接通,王小丫在電話那頭興奮地大喊大叫:“小草,你給我的那個電話號碼果然是馮紹堂的電話號碼,你真是太神了。你知道我跟他說了什麽嗎?”

“你說你過幾天要去S市找他。”

“對呀,對呀,你怎麽知道的?我當時太激動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好多話都沒來得及說。我想我已經等不及要想見他了,我今天晚上就趕去S市,這樣明天就能見到他了。見到他之後,我要向他表白,向他求婚。小草,你說我是送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好還是送他一塊江詩丹頓?我就怕見到他的時候,我都呼吸不過來!”

“沒事的,我已經幫你美言過了,他人很和善的。”

“你怎麽知道?你在哪,小草,你那邊為什麽這麽吵?”

“我現在就在S市,馮紹堂就在我身邊。”

“啊,不會吧,小草,你別吓我。”

趙小草把電話遞給馮紹堂,請他說句話證明一下。

馮紹堂把電話貼到耳邊,說了一句:“哈喽,小丫,我是馮紹堂。”

王小丫在電話那頭徹底瘋了,又是哭又是笑,半晌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這時,手機因沒電自動關機。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在場嘉賓非富即貴,但和三教九流沒什麽區別,讨好逢迎,明争暗鬥無休無止。李龍禦的一句話讓趙小草印象深刻,他說,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影帝。

趙小草漸漸喜歡這種場合,因為這裏的吃食豐盛美味,紅酒濃香醇美,一不小心踩到腳的人,起碼是千萬富翁。李龍禦與人應酬,絕不喝酒,實在不能推脫,他就請趙小草幫忙代喝。凡是資産上億的人,趙小草會主動問別人要電話號碼,她心裏盤算,這些人花錢不眨眼,說不定哪天找他們借點錢。

李龍禦很受歡迎,影視公司的老總帶着支票來求買他的新劇本,獨立導演來高薪聘請他擔任新片的文學顧問。李龍禦一一回絕,他說自己是自由職業者,只會挑選自己感興趣的公司合作。

站累了,趙小草拉着李龍禦坐在沙發上吃蛋糕。李想走過來,請李龍禦為他的新歌寫歌詞。在趙小草的勸說下,李龍禦即興提筆寫了一段詞,李想看了之後贊不絕口,再三感謝而去。

“大叔,我好崇拜你,連李想都會來找你寫歌詞,你真是太有才了。”

趙小草把一塊慕斯蛋糕送到李龍禦嘴邊,有意讨好他。可李龍禦眼裏突然滿是憂傷,嘆道:“我能得到全世界又如何!”

他這句話好傷感突兀。

這時紫萱領着浩男朝他走過來。

“龍禦,你終于來了。”

李龍禦起身,和浩男擁抱在一起。

“路上堵車,我也無能為力,很遺憾沒有見證那神聖一刻。”

“你能來,我們已經很高興了。六年前你把紫萱托付給我,今天我向你證明,我遵守了諾言,我把她視作生命,照顧得好好的。”

“你是值得托付的人,我很欣慰。”

“我們是你的第七十八對,是嗎?姐姐的在天之靈,也會感到高興的。你就快完成你的心願,你又重新振作起來。”

“是啊,雨過天晴。”

李龍禦強裝無畏,笑得像哭。

浩男把紫萱摟在懷裏,幸福寫在臉上。

“龍禦,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紫萱懷孕了。你馬上要做幹爹了,你也要加油。”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李龍禦表情僵直。

“那你和蕙芷呢?你不能讓女孩子一直等,她的青春經不得消磨。”

“我們需要合适的時候再考慮。”

“你要是喜歡她,就得早點給她名份,要是不喜歡,就給她自由。”

“我當然喜歡她。”

李龍禦振振有詞,其實自己的表演已經露出了破綻。但是他極力鎮壓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緒,為轉移注意力,他将趙小草橫抱過來,俯身強吻。

趙小草被她吻化了。

直到晚宴結束,趙小草還沉醉在那個纏綿的初吻中,渾身酥麻,柔若無骨。

原以為李龍禦會讓他們之間的故事像書上的一樣唯美,一吻定情,接下來在淩晨十二點的微微細雨中,他會鄭重地向她求婚。沒想到,他停下車,把趙小草拉到橋上,只是對她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小草,我今天晚上很失态。那個吻,不是我故意的,我想說對不起。”

“沒關系,逢場作戲嘛,你要讓她覺得,你現在是多麽幸福,對不對。”

趙小草心裏很委屈,淚水在眼窩裏打旋。她咬緊牙關,誓不服輸。

“李龍禦,你真傻,你難道沒看出來,紫萱其實就是萱紫?你的初戀情人,她根本沒有一個雙胞胎的妹妹,她杜撰出一個這樣故事,是不願跟你過一輩子,卻意圖貪享你的寵愛。你被騙了,你這個傻瓜。我記得你跟我說過,萱紫右手被惡狗咬傷過,有很大一塊疤。今天晚上我在洗手間遇到紫萱,裝着去看她的婚戒時發現,她的無名指上仍然有一道疤痕,雖然遠看不見,但是近看卻很清晰。”

李龍禦默不作聲,強忍心痛。

他付出感情,付出金錢,結果被人玩弄于股掌,為他人作嫁衣裳。他聰明一世,只為愛糊塗這一次,一次,卻耗盡半生心力。他應該有千言萬語要訴說,有千愁萬恨要傾吐。可他一言不發,鑽進一個小酒吧,海飲河吞。

曾經滴酒不沾,如今千杯不足飲。酒入愁腸,化作淚千行。

“大叔,你別喝了,這樣的人,不值得你這樣折磨自己。”

趙小草從沒見過這樣喝酒的仗勢,杯裏不管是什麽酒,他都一飲而盡。她不怕付不起錢,而是怕出人命。

淩晨兩點,李龍禦爛醉如泥,倒在一堆空瓶子中間,手指被玻璃紮破,血流如注。趙小草撕下自己裙邊,為他包紮好傷口。

他緊緊抓住趙小草的手,神志不清地問,你是誰,為什麽要殺我?

淩晨三點,酒吧要打烊,逐他們離開。酒吧老板找了四個人把他擡回車上。

涼風吹時,酒精開始起作用。他頭痛欲裂,胃裏似火燒,不停地嘔吐。最後吐出了膽汁,吐出了血。

他臉色發白,兩眼外翻,吓得趙小草六神無主,嚎啕大哭。最終路過的好心人幫她打了急救電話,李龍禦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李龍禦醒來時,趙小草正坐在他病床前玩手機。她與世無争的樣子很可愛,讓他心靜。

“大叔你醒啦?你昨天吓死我了,喝那麽多酒,都吐血了,醫生說要是晚送到醫院,你這條小命就沒了。”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你欠我一條人命,以後可得對趙小花好點。”

“你是不是一直這麽守着我,直到我醒過來?”

“那可不,我還在你鼻子上貼了個紙條,以便觀察你呼吸是不是正常!”

“小草,你真是個好姑娘。”

“切,救命之恩,你就用拍馬屁來報,未免太小氣了吧?好歹你得寫個遺囑,萬一你那天嗝屁了,財産分我一半。”

在趙小草眼裏的李龍禦,再也不是鋼鐵巨人,而是一只被女人傷害的綿羊。

出院後,趙小草要為李龍禦打抱不平,帶他去找紫萱算賬。李龍禦不肯,語重心長地說:“我愛過,不後悔,既然她煞費苦心不想傷害我,那我也應該對她大度成全。”

當晚他們離開了S市,東行五百公裏到達N市。

N市山環水繞,歷史悠久,古跡甚多,風景優美,人文荟萃。市北有山名九歸,植被茂盛,山下有湖,碧波千頃。山上有座古寺名叫九歸禪寺,該寺在六朝時得名,歷經千年香火不息,今适逢盛世,風貌更勝往昔。

蒼松翠柏掩映之中,黃牆青瓦,飛檐翹角,鐘磬相聞,香煙缭繞。真所謂大隐于世,牆內黃卷青燈,牆外紅塵滾滾,游人絡繹不絕,僧侶專心念佛,心無旁骛。

時值深秋,寺院裏遲桂盛開,濃香馥郁。

李龍禦帶趙小草到寺門前鄭重問她:“小草,我問你,你有什麽心願?”

趙小草以為他待會要進去求佛問簽。

“心願啊?很多很多,比天上星星都多。”

“那你最希望實現的呢?”

榮華富貴,如意郎君?

趙小草想了想,這些都太俗氣,還是想一個有助雅興的吧。

“去看一場劉偉華的演唱會,要坐VIP位置的。”

從七歲那年老爸收破爛收到一臺卡帶機開始,趙小花就喜歡整天在家裏播放劉偉華的歌。在趙小花的影響下,趙小草開始喜歡聽劉偉華的歌,一喜歡就是十五年。劉偉華的每一首歌,趙小草一聽到開頭的旋律都能說出名字。十八歲那年,趙小花劉偉華來N市開演唱會,趙小花用積攢了半年的錢買了兩張門票,帶着趙小草去為他吶喊助威。可是就在檢票入場的時候,工作人員把她們趕了出來,說她們拿的是假票。該死的票販子坑了她們,害得她們只能在體育館外面的草地上豎着耳朵聽到結束。

☆、為你寫的歌

李龍禦把他的背包遞給趙小草:“小草,你帶着這些東西去實現你的這個願望吧,你從哪裏來,就回到哪裏去。”

“那你呢?”

李龍禦望了望山頂的佛塔:“我現在了無牽挂,那裏是我的歸屬。”

“什麽,你要出家當和尚?”

天啦,這家夥腦袋燒糊了,居然想要出家當和尚,他難道不知道當和尚要守很多戒律清規嗎?戒葷戒色,絕情斷義,還不如死算了。

人長這麽帥,又這麽有錢,竟然去當和尚,簡直是暴殄天物。他要是真的去當了和尚,趙小花怎麽辦?

“我給你說過,我早就是九歸禪寺的皈依弟子了,只不過我一直帶發修行。這裏面的聖元法師是我的師父。”

“出家人不打诳語,你當時為什麽要騙我,答應跟我去見趙小花?”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放下過去的一切,沒想到我還是放不下,我需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自我救贖。小草,你還小,回去吧。”

李龍禦轉身走進了寺門,留下一個令人無限感慨的落寞背影。

六年前,李龍禦把自己所有的錢寄回家,然後輕裝遠行。他發覺自己無論到哪裏,都逃不開心中的思念的折磨。最終他找到了一個晨鐘暮鼓的孤守地,九歸禪寺。

來到寺廟裏,聽僧衆朗朗誦經,他覺得內心澄明,于是向聖元法師表明心跡,甘願皈依三寶。

法師想他是為情所困一時沖動,故推辭不受。李龍禦心意已決,一連數日上山懇求,一位在寺中刊印經書的善人,見他心誠,留他一同印經。

李龍禦終日在寺裏印經,幫助修繕僧舍,堅持一月有餘。他悟性很高,不久便能和生源法師坐而論法。法師教他觀心打坐的法門,由此入定,破執入如。

三月後,李龍禦以居士身份告別法師,帶着促成八十一對姻緣的誓言,開始周游四方。

六年彈指一揮間,李龍禦回到寺中,聖元法師已經白發蒼蒼,可依然目光如炬。

佛門講緣分,李龍禦去而複返,是與佛有緣,故法師答應其長住的請求。

“大師,我對紅塵俗世已然厭倦,心亂如麻,請求大師慈悲度化。”

大師口念阿彌陀佛,淡笑超然:“你聰明過人,舞文弄墨善通心靈,卻困于一個情字。有情乃癡,愚癡則惘,作繭自縛,不能自拔。”

“有情即是苦,那麽我就無情。”

“萬物相生,互為有無。有情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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