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哪個窮措大?用煙熏帳裏的蚊子,看去就是“鶴唳雲端”。

沈三白?

我抱膝靠在沙發裏,煙就架在煙灰缸上,一縷白霧,果然“怡然”。

過往的一幕幕,每當我想吃冷飲,他把嘴上的煙随手放下立馬去買,讨嫌說,“便利店的大姐想來看我家小狗,居然不愛魚不愛肉,天天鬧着吃冰棍。”

誰是小狗,你是-你才是-

When a lovely flame dies, smoke gets in my eyes!

(當愛的火苗熄滅時,煙霧彌漫我的眼。)

手機“嗞嗞”振動兩下,然後放聲高歌,“冷漠的人,謝謝你們看輕我…”山寨版海闊天空,演唱者王亮。

我胡亂抹着臉上冰涼的液體,顧不得看誰打來的,“喂?”

“五分鐘內給我到路口!”是紀舒。

我又急又氣,大佬,現在北京時間21點多,白天呼來喝去不夠,晚上找補?

他已經挂了電話。

我回撥,他沒接;我再打,他接了,大概用的車載電話,聲音有點模糊,“五分鐘內到路口!”和他沒理可講,我手忙腳亂,按熄煙,用手指耙了耙頭發,幸虧穿着T恤牛仔褲,蹬上鞋就能出門。

我果然在五分鐘內跑到了路口。可惜惡人總不自覺,那次他問我,為什麽有小工人一見他調頭就跑,慌忙中撞到柱上,居然痛都不怕繼續逃,“就算我是老虎,也沒必要怕成這樣吧?”我沒好氣地想,誰說的,你就是老虎就是會吃人的,心髒差的人最好早撤。

我氣喘籲籲,東張西望,差點爆掉肺,氣的!

整條大街,從頭到尾,都沒他蹤跡。敢情他玩我,故意整我。

幾天沒吃飯,再這樣一跑,我眼珠子快掉下來了,等恢複平靜趕緊摸出電話,剛接通就吼,“我在路口,你呢?”有錢了不起啊?官大一級壓死人啊?我渾身不痛快,長滿不爽的刺。他簡短地答複,“馬上到。”

果然,發動機的轟鳴聲,連我在街這頭都聽見了。混蛋,準備收罰單吧。我發誓,他肯定超速了!切,自己不想活也罷,不要連累街坊,萬一哪個躲閃得慢,豈不遭殃。

紅色跑車在我面前停下,門開了,無聲地叫我上去。

我上去了,沒好氣地關門,綁安全帶,冷冷地說,“去哪?事先申明,我還沒活夠,開慢點。”他似乎松了口氣,但肯定是我感覺出了錯,因為随即他粗聲惡氣地說,“去吃飯。”這個點吃飯?我翻了翻白眼,豁出去了,“滿大街的飯店都開着等您臨幸?喝茶倒有可能。”他理都不理我,幸好沒開快車,否則我的黃膽水又得晃蕩,純是餓出來的。我的嘴一百個願意吃飯,可胃卻一百個不答應。

他開到家五星級,拖着我進去。真用的拖,我再也走不動了。大概我上輩子沒積德,才遇到一個又一個異類,精神病,瘋子。我無聲咒罵着,不是沒勇氣出聲,是再也沒力氣了,太陽穴疼得像有錘子在敲。

他對迎出來的服務生說,“有沒有清靜的小間?別和我說沒有。”也許他的神情吓住了對方,可憐的人看他一眼,順便視線在我臉上逗了圈,然後客氣地說,“請,這邊。”

進了房,他把我放在椅中,低頭看着我。不是我糊塗,就是他失常,他眼中有強烈的悲哀與心痛,夾着恨鐵不成鋼的氣憤,我心別地跳了下。好在片刻後他又回到常态,開始點菜,“來盅燕窩,三兩,拿玻璃盅炖,不要木瓜。瑤柱白粥,随便搞點小菜。嗯,你愛吃什麽?”我虛弱地搖頭,啥都吃不下,吃了也白吃,只能喝水。我試過各種食物,都吐了。他懶得理我,對服務生說,“西洋參炖蛋,嫩一點。”哈,這幾樣能吃到一起去?服務生應着去了,他又叫住人家,“泡壺普洱來,再拿壺白開水。”

服務生給他差得暈頭轉向,倒茶時又被他罵,“笨!濃到發黑的茶能喝嗎?”不這麽喝那怎麽喝?他示範,只留半盅茶水,往裏滲白開水,原來嫌頭開的普洱太濃。

他拿起餐牌研究菜單,我呆滞地看他一個人唱獨角戲,實在沒想通怎麽回事。手機響了,我倆同時看了看對方,他的。他匆匆看了眼屏幕,起身向外走,邊走邊說,“我接電話,你待着。”

行行行,您去。

他去了很久,我無聊得翻餐牌,沒胃口;酒水牌,一排排洋酒名,不敲白不敲,我要開洋葷。芝華士不貴,一瓶才幾百元,我對閃在門口的服務生揮揮手,“我要一瓶…這個。”

他躬身去了。

有錢是好,愛多晚來吃飯都有飯吃,愛點啥都馬上送來。

紀舒的電話始終沒結束,我等不及先試了口。果然洋酒沒國粹好,味道怪而淡,回味還行。我又喝一口,挺好的,有股獨特的清香。一口又一口,服務生目光裏滿是好奇,我舉舉杯子,“你也來..一杯?”他慌忙搖手。我笑,“怕什麽,這裏就你和我,你不說我不說,把酒喝光,他根本不知道曾經有過瓶酒。”服務生笑了,眼角眉梢和王亮有點像。

喝多了,我開始有幻覺。怪,才剛來時根本沒發現他和王亮有啥像。

果然酒是好東西,何必等有錢,醉了,想要嘛就有嘛。

我老勸王亮上進,幹嗎那麽累,呵呵,爛泥有爛泥的快活,他比我早想開。

敬兩個租客一杯,命運的安排,讓我們占據了地下室各一間房,成為最親密的鄰居。

高了,我甚至開始聽到王亮的聲音。

我踉踉跄跄撲出去,服務生跟在後面,“小姐!”估計怕全跑了沒人買單。我扭頭笑,“別怕,他的車在門口,紅的,跑車。”

我站在過道裏發呆,沒人,倒是樓下喝夜茶的聲浪一陣比一陣響,震得腦門更痛了。我捧住頭,胃也跟着痛起來,醉了醉了,想吐,喉間熱騰騰的東西直往上湧。我掉頭往洗手間跑,殘餘的神志警告我不能弄髒地毯。剛跑到門口,我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推開門。

“噗!”

喉嚨裏蠢蠢欲動的液體噴得一天一地,鏡臺,大理石地面,門,身上,手上。

我傻了,鮮紅色的。

我揉揉眼,眼睛不好?

有只手從後面扶住我。

我回頭,是王亮。

你終于來了。

我彎了彎嘴角,眼前一黑,如同所有女主角,在關鍵時刻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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