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連殷看他們談笑,就很不順心。
他帶着小姑娘出來透氣,倒是讓她與別人相談甚歡。
真是越想越覺得虧損。
但是溫寄絲毫沒有想要跟他走的意思,于是就耽擱到了玉瑤來尋他們。
帝後二人開不了留人的口,靖遠侯夫婦也沒多留,兀自帶着小姑娘出了宮。
溫寄回了靖遠侯府,吃吃睡睡絲毫不受影響。
但是連殷這邊就坐立不安。
很明顯,小姑娘已經偏袒連尤了。
他栽的第一個跟頭,卻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筆。
未免惹人笑話。
可連尤在生辰宴之後,就再沒有多少作為了。
連殷若是還不明白,他就是真的白白浪費了這太子的位子。
連尤想讓小姑娘疏遠他,可是為什麽?
連尤不可能不知道,無論如何,靖遠侯府都不會站在他那一邊。
那他做了這無用功是有何目的?
這一晚,已經熬了一宿的太子殿下沒能再熬一宿,只能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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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夫人正與溫寄商量:“寄兒,你可願意去你外祖父那裏住一陣子?”
劉老爺子前些日子被劉緬氣的狠了,兀自撿了東西去了一座別院,誰也攔不住。
溫寄自然聽聞此事,當下也就應了。
“寄兒也想念外祖父。”小姑娘眉眼彎彎。
于是當連殷在皇後的要求下半推半就到了靖遠侯府時,就聽見了這麽個消息。
這局勢對他沒有半點有利條件。
反而是連尤忽然松了在朝堂上的力度,怠惰了許多。
連殷自以為不能夠辜負這麽大好的機會,就讓人盯着小姑娘什麽時候回,自己去謀算着讓朝堂上的局勢一邊倒才好。
溫寄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了靖遠侯府的了。
劉老爺子膝下子嗣衆多,卻是少有姑娘出生,每一輩也就一位姑娘。
上一輩是溫夫人,這一輩是溫寄。
因此劉老爺子格外偏愛小姑娘。
聽聞溫寄要來,老爺子立馬讓人從劉府帶了幾個用的順手的老仆人到別院。
溫寄一下馬車,就看見忍不住到門口等着的老爺子。
不由得笑着勸道:“外祖父別這麽站着了,寄兒心疼。”
老爺子一聽,笑起來。
他牽着溫寄:“外祖父身體好的很,只要家裏那群不肖子孫別鬧騰,外公還能再活幾十年。”
“那他們不懂事,寄兒幫您說說他們。”溫寄倒也不在這個時候去勸說,只順着往下接話。
老爺子年紀大了,心裏自然有數,若旁人去說,他卻是不樂意的。
溫寄深谙此道。
老爺子被她哄高興了,倒是沒再提起劉家的糟心事。
小外孫女都來這兒了,那還氣什麽?
溫寄先到了安排給自己的房間,尺素幫她整理好帶來的東西,過了一會兒,就到了用晚膳的時辰了。
只是來了個并不被期待的客人。
一個在劉府待了很多年的老仆人走進來低聲對老爺子說了什麽,就看見老爺子的臉色沉下去。
小姑娘歪頭:“外祖父?”
老爺子轉過頭來,面色稍稍緩和:“寄兒一會兒直接回房罷,外祖父要去處理一些事情。”
溫寄乖順地應下。
老爺子這時心情不太好。
這孽子來也就罷了,偏偏挑着溫寄在的時候,若不是別有居心,他這把老骨頭都不會信。
劉緬被攔在門口不讓進,倒也沒有惱怒,只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扇柄,一派悠然。
老爺子也沒有讓他進門的意思,就這麽在門口與他說話。
“你來做什麽?”老爺子沒好氣。
劉緬笑着說瞎話:“自然是來看望您老人家。”
老爺子根本不吃這一套,擡手就要關上門。
卻被劉緬抵住。
“左右無事,且聽我說道說道?”劉緬沒有半點商量意味地看着老爺子。
“你!”老爺子吹胡子瞪眼,又無可奈何,“……進來罷。”
劉緬看起來儒雅,實則是個離經叛道的浪子。
劉老爺子看着他長大,自然知道他回京絕不只是一時興起。
“你願意去求一條死路,我也不攔着你,”老爺子甚至不想聽他說一些廢話,直接開口,“別拖着劉家下水,你就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
劉緬一愣,眉眼間有幾分哀意。
轉瞬即逝。
而後皮笑肉不笑:“您不說我也知道。”
頓了頓,又道:“我今日登門拜訪,可不是專門來見您的。”
這一回,劉老爺子卻是半點餘地也不留:“想要見小溫寄?做夢去吧。”
只是二人沒能僵持多久。
然後就聽見小姑娘清脆地出聲:“二表舅要見我?”
二人轉頭看去。
尺素靜默着立在溫寄身後,想着若是這位出手就上前護住小姑娘。
但是在場的幾位都沒有要傷到小姑娘的意思。
劉緬甚至體貼地往後退了幾步以保持距離。
溫寄倒是不覺得他有什麽危險性,彎起眉眼道:“二表舅想與我說什麽?”
劉緬忽視了老爺子的視線,扇柄敲了敲另一只手的臂彎,開口道:“我是前來致歉的。”
溫寄毫不意外:“那二表舅現在可以回去複命了,寄兒并非不講理的人。”
劉緬早有準備,卻也忍不住追問:“你不問問我是為了何事?”
“二表舅既然歸于大皇子,自然不會有旁的事。”小姑娘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斟酌着詞句跟劉緬隐晦地交談。
這兒還有外祖父看着呢,可不能讓他看出什麽。
小姑娘委委屈屈的。
她有一點想要趕人了。
可是劉老爺子并不是什麽傻子,他一下子聽了個大概。
上前揪着劉緬的衣襟,質問:“你又是想了什麽陰損的招數,攀咬到了小溫寄身上?”
劉緬也不解釋,只是有些嫌棄地往後躲了躲老爺子噴濺的口水。
溫寄上前拉了拉老爺子的衣袖:“外祖父快別生氣了,與大皇子沒有幹系的,是太子殿下。”
“管他是誰!”老爺子松開劉緬,轉過頭來想要為外孫女撐腰,“欺負了外祖父的小溫寄,誰也不能好好的。”
“诶呀,那可不行啊。”劉緬展開扇面,出聲。
老爺子不滿地轉過頭瞪他。
“畢竟小溫寄可是與那太子有了禦賜的婚約,輕易不能悔婚的。”劉緬笑眯眯地說道。
老爺子一聽,怔住半晌,轉過頭要與溫寄求證。
就看見自家外孫女一臉平靜地點頭。
老爺子頗有幾分悲憤。
就連皇室也來跟他搶外孫女。
他覺得自己相當需要安慰。
劉緬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留下來作為老爺子的出氣筒。
他朝着小姑娘揚起一個人畜無害的笑,擡起手示意自己這就走。
溫寄朝他颔首,而後勸慰老爺子去了。
連尤這邊收到回複,撐着下巴兀自笑了一會兒,又忽然繃着臉看劉緬。
“這一回算是踩着靖遠侯府的底線過了,”他眸色冷清,竟是與連殷有的一比,“這種計策,日後不必再提。”
對此,劉緬表示認同。
若是再來這麽一回,別說靖遠侯府,劉老爺子就能過來打斷他的腿。
只是他笑眯眯地應下,就讓連尤心裏沒有底。
畢竟他算計人的時候,也都是這麽笑。
這人……什麽時候真正笑過?
連尤也只是想了一瞬,就抛開不再浪費時間。
與其糾結這種無意義的事,倒不如盡快鞏固勢力,為自己添幾分勝算。
連尤如是想到。
但是連殷這會兒就沒什麽閑情逸致再練字了。
他心緒不寧。
“近日大皇子有何動作?”連殷揉了揉太陽穴,壓抑着說不清的煩躁,問道。
“回太子的話,大皇子讓人去買了些雕刻用的工具。”
雕刻?
連尤竟有這等閑心?
連殷忽然想起什麽,問:“他先前的那只鹦鹉呢?”
探子不知道他問此事做什麽,但還是回答:“送與溫二小姐作為生辰禮了。”
生辰禮?
連尤倒是有心。
倒顯得他送的東西毫無誠意。
連殷揮手讓那探子退下,在書房對着許久沒動的臨摹帖看了一會兒,終于起身回了寝殿。
熄了燈,連殷默默想着近日的事。
母後這幾日都不理會什麽人,也沒有遣人來提醒他用晚膳了。
想必是氣極。
不過,就是提醒了,他也沒有胃口。
糕點甜得發膩,飯菜味同嚼蠟。
食不下咽。
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多少也會吃一點。
只是今日貼身的小太監道了一句他面色不好。
興許小姑娘回來了以後,看着他可憐,也肯聽他說幾句。
那他該說什麽?
該說些什麽來解釋?
明日去找人問問罷。
禦前做事的,想必都有幾分花言巧語的功底。
連殷暈暈沉沉的,胡思亂想着。
沒過一會兒,就睡過去。
第二日起來,這服軟的想法又淡了許多。
也就拖着,不肯去落實。
只是他熬得住,皇後熬不住了。
“殷兒,你不覺得有愧?”皇後發覺自己有些看不清楚這孩子了。
從前冷冷清清也就罷了。
可現在分明是該要心懷愧疚的,他表現出來的依然是無動于衷。
這般心性,日後若是枉顧百姓福祉……
必然釀成大錯。
倒不如現在就從溫寄身上入手,讓他有所動容。
連殷擡眼看她,眼底一片寒涼,道:“兒臣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