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連殷向來知道自己的小未婚妻聰明過人。
但是當他看見小姑娘因為他一句試圖邀功的話就陷入沉思,頓時覺得自己的帝王術都白學了。
辛辛苦苦十幾年,被一個未滿七歲的小姑娘套話。
他的臉面何在?
更何況讓他這麽掏心掏肺的小未婚妻,與他的死對頭還相處愉快。
這世道不公。
玉瑤顯然并不打算幫着太子殿下改善這般境況。
這宮裏頭規矩嚴苛,個個都是只會應話的木頭。
難得有這麽個能讓人打心眼兒裏喜歡的小姑娘,可萬萬不能将人給折騰走了。
至于太子殿下……
暫且讓他委屈着吧。
左右這小姑娘日後也是他的,他還能吃了虧去?
這麽想着,玉瑤也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觀。
溫二小姐卻是個有遠見的姑娘。
連殷現在能收斂起脾性,耐心與她周旋,是有多個必要條件的。
距離她能夠恃寵而驕的程度尚且差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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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會兒要是上套了,可不就是一敗塗地嗎?
作為社稷輔佐之臣,如果說敢于進谏是其職責,那麽給君主臺階下就是必修課。
溫寄雖不是無師自通,卻也将雙親的言行學了個七成。
應付連殷,确實綽綽有餘。
“太子殿下雅興,臣女見識淺薄,不敢稱賞魚,僅僅看着稀奇罷了。”
玉瑤與溫寄長久相處以來,已經對其滴水不漏的言辭沒有什麽驚訝了。
溫寄并不希望每次進宮就被拉過來看一池花花綠綠的魚,只好委婉地表達自己并不喜歡賞魚。
順帶将連殷捧高些,他也不至于心中有根刺。
盡管如此,依然很紮心。
沒能猜準溫寄的喜好不說,白白送了一個瞞天過海好些年的秘辛。
血虧。
但是。
“寄兒若親近宜容,也可讓玉瑤領着你去尋她,”連殷看起來很自然,全然沒有尴尬的樣子,“她在這宮中并不與什麽人交好,定然盼着你去。”
“臣女知曉了,”溫寄并不太想費心思,只一板一眼地回答,“宜容公主溫和可親,臣女甚是崇敬。”
在場的兩位都聽得出其敷衍之意。
顯然賞魚并不是什麽消磨時間的好法子了,就只能另選。
往日都是看看進貢的茶葉、布料和一些稀奇玩意兒。
但是連殷今日受挫,不甘如此。
于是帶着溫寄去了射箭場。
玉瑤看得出小姑娘對此有些興致,于是也并不提一些廢話,只吩咐下去讓宮侍們部署周全。
能在皇後身邊做事的人,行動效率也不會低。
宮裏的人都對她敬上幾分,就算是些小主子,也顧及她的臉面。
她吩咐下去的事,也可看做是皇後吩咐的。
很快射箭場就部署好了。
射箭場是允許武将練習的,但今日尚早,且嘉和帝并不怎麽熱衷于射箭,因此射箭場空蕩蕩的,并無什麽人。
唯一人比較多的地方,就是溫寄身邊了。
雖說太子殿下總不至于準心偏到她這邊,但這種措施有沒有必要是一回事,做沒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時候,一些看起來多餘的事,其實是必要的工程。
關乎其人看起來是否盡職盡責。
其實連殷的騎射水平可以說是京城的公子哥之中的佼佼者,但是對于家有一位戰功赫赫老父親的溫二小姐來說,完全是玩過家家的水平。
其實她也看不出水平,主要是看氣勢。
靖遠侯雖然聖賢書讀了不少,可到底是經歷了實打實的戰場,其氣勢威懾諸多将領供其調遣,豈是連殷能比的?
如此一來,溫寄就很憂心。
太子殿下如此羸弱,再想想連尤曾派人夜潛靖遠侯府,頓時覺得他的生命安全堪憂。
這樣的夫君,還能要嗎?
小姑娘盡管看的毫無情緒波動,但在連殷放了弓箭往這邊走的時候,面上立即暈染開笑意。
“太子殿下神勇。”她很給面子地誇贊道。
連殷聽了她贊賞,并不細分其摻和了多少場面話,并克制自己不過腦子地聽完這句話。
如果不想體會把自己給郁悶死的感受,就不要仔細分析溫二小姐說的場面話,并自行想象其神态神情,不要妄想從本尊身上找存在感。
不過太子殿下算是特殊角色,以至于溫二小姐會配合地饋贈一個友善的笑。
于是很識時務的太子殿下被哄開心了。
這大概也算是一種默契罷。
正是用晚膳的時辰了。
而連殷經過一下午的運動也不能避免饑餓,索性并不拖延時間讓玉瑤提醒,到了時辰就去換了衣裳帶小姑娘回坤寧宮了。
溫夫人與溫寄并不在宮中用膳。
因為靖遠侯其實是掌廚的一把好手。
每日堅持要親自操刀的靖遠侯不允許妻女辜負他的勞動成果,因此三令五申地要求她們要在用晚膳之前回府。
不然……
不然就不用膳。
盡管遭殃的是溫大公子,但溫寄為了自家兄長能夠按時用膳,依然與溫夫人進行過溝通。
于是溫夫人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與塑料姐妹共進晚餐的機會。
皇後?
那是什麽?
有女兒好嗎?
轉眼就到了溫寄的生辰。
雖然去年的生辰實際上沒有讓來客知曉發生了什麽,卻也很不美好了。
于是溫夫人今年并不打算大辦,只自家人關起門來過。
只是當天,連殷就收到了來自各方面的參謀與建議。
“殷兒,今日是……”
連殷對于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明示暗示的皇後無話可說,只能是順着把話接下去:“溫二小姐的生辰。”
“既然知道,你可有提前備好賀禮?”
“備好了。”
“殷兒啊,”皇後苦口婆心,“你這回可不能再送什麽金銀珠寶之流的庸俗物件了,小姑娘可不會吃這一套。”
“是。”
經過皇後一長串的盤問之後,連殷終于能出發了。
太子殿下這回考慮得相當周全,并不乘宮廷馬車,而是用了一輛只是較為講究的官家馬車。
今年靖遠侯府既然沒有辦生辰宴,自然是不希望有人來打擾的。
他若是這時候還無比高調地坐宮廷馬車出行,只怕是直接把人得罪了個徹底。
至于賀禮……
那必然要低調脫俗又彰顯誠意。
決不可能像個土財主一樣一壘的金銀送過去。
靖遠侯府又不缺錢。
在連殷還在糾結出場方式的時候,連尤已經登門造訪了。
“小柚子,你去年送的那只鹦鹉可能吃了,”溫寄小聲抱怨,“它都長了不少肉。”
連尤笑着看一眼那只鹦鹉,道:“那豈不是正好?”
溫寄不明所以:“正好如何?”
連尤眼中帶笑:“左右都養了一年了,何不嘗嘗鹦鹉肉?”
鹦鹉被他看得腦袋往後縮。
溫寄攔住他去捉那鹦鹉的手:“鹦鹉肉不好吃的。”
“你如何知道?”
“威武侯伯伯家的世子說的。”
連尤顯然沒有要放過這只鹦鹉的打算:“旁人說的哪裏能夠盡信?”
“不管,你要是動這只鹦鹉,就別來了。”
連尤放下手,以示妥協。
這小姑娘真倔,說一句喜歡他送的賀禮這麽難?
連殷被管家迎着進了靖遠侯府,一轉角擡眼就看見他怎麽也哄不來的小姑娘與連尤毫無生疏地交談。
果真是将要入夏的天氣。
這太陽可真是刺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