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事發(下)
安心癟了癟嘴,踢了一下旁邊的雪堆,不悅道:“旬陽城有一處發生雪災,天字一號大藥房要派大夫去行醫救人,我需跟随,你會不會想我?”
“你這次的行醫救人跟上次江南一行是一樣的嗎?”
“大概是差不多的,所以你會不會想我?”
“那你一路小心,記得多備點幹糧,要是銀兩不夠的話,我找賬房給你拿點。”
“……”安心算是服了,重點是這些嗎,她怎麽感覺白不群巴不得她趕緊走一樣了。
堵了一口氣,她也不再多解釋什麽,直言問道:“我離開一個周,你到底會不會想我?”
白不群深吸了一口氣,看了安心半天,才把氣吐出來道:“安心,你知道我……”
“好了,你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了。”安心擺了擺手,心中感嘆真是自己作踐自己,明知道結果是什麽,還要反複刺激自己,何必了。
大雪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安心看着門口那些偷窺的女學生,平複了一下自己想動手打人的心情,鎮定道:“我一周後回來,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最近幾天都會下大雪,記得多穿一點,不要感染風寒,你身子骨看起來就弱不禁風……我還叫人從大藥房拿了一些補品送到了府裏,回去的時候叫人煮着喝一點,就這樣。”
說完這些,安心折身就走進了雪中,紛紛而下的雪花落了好幾片在她的發梢,黑色的狐裘包裹着她緊致的身材,淺淺的腳印很快被大雪覆蓋……
鬼使神差的,白不群在安心快要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溫柔了喊了一聲:“安心。”
安心驀然回首,簡單一字:“哈?”
“早些回來。”
看着安心沉靜的臉慢慢綻放笑容,白不群又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對,遂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我等你回家吃團圓飯。”
不說還好,這句一說,更是讓安心滿心歡喜,用力點了好幾次頭,還一個勁的重複:“一定,一定,我一定會快馬加鞭把所有事情做完趕回來陪你吃團圓飯,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白不群錯愕的張開了嘴,可是在他還沒把心口的那句話說出來時,安心便飛也的消失在大雪當中,那速度真如她所言——快馬加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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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不群失笑的在角落站了好久,他從不知,自己客套的一句話,竟然能讓人開心成這樣,更加不知,方才莫名的心悸的了一下是為何。
……
信中所言,最遲初三要将人犯莫不同押回京,聽候發落,可是從京城到旬陽最快也需要四天,一來一回,就是八天,根本連脫褲子放屁的時間都沒給人家留。
而安心原定計劃也是八天,可最後白不群說等她回家吃團圓飯時,她兀自将時間調整到七天。
也就是說,這七天內,連啃個窩窩頭都需要在馬背上進行。
墨成比安心早一步出京,原先還打算在路口買個餅,喝個粥,可是再次接到飛鴿傳書時,就是搶了幾個餅,撒了一把銅板,粥都沒來得及喝,就又上了馬,心中暗恨,二小姐又發颠了。
一路無話。
等墨成到了旬陽,還未安歇,就直奔知府衙門而去,知府早就收到上級指示,人犯也備好,還打算請墨成吃個飯,墨成就已經急吼吼的把人提出來,準備赴京。
一來一去,中間也就間隔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知府還在發懵,人犯就出了旬陽城。
看着空空如也的牢房,知府摸了摸自己的胡須,弱弱道:“這是趕着去投胎了!”
回去比來時要小心的多,速度也相對慢了下來,畢竟還帶着人犯還有押人犯的衙役,衙役幾次三番要請墨成吃飯,都被他拒絕。
見墨成‘不識好歹’,幾個衙役也就沒有勉強,兀自去了小鎮買了些吃食,當路上的幹糧。
路上晃晃悠悠,墨成騎的快馬也有些疲态,不自覺就慢下了步子,與莫不同的囚車并行。
囚車上的莫不同頭發披散,隐約可見虱子在他的亂發中翻滾,頭發遮了臉,所以根本看不清面目,雖是冬天,可是隔得近些,就能聞到他身上一股尿臊的味道,他雙手和雙腳全是腳鏈,就算困在囚車,這些東西依舊沒有解開。而且身上的囚服破破爛爛,露出來的皮膚更是皮開肉綻,很少看到完整的地方。
這樣凄慘的犯人,墨成是第一次見,以前跟随四公子行軍打仗,也沒見過如此惡心之人。
殺人狂魔,本來應該不值得同情,可惜墨成還是忍不住問道:“這個人被打成了這樣,衙門的人就不怕他死了嗎?”
幾個衙役互相對望,其中一個看起來憨厚一點的回道:“他命硬着,死不了。”
墨成對于這種似是而非的答案有些不敢茍同,可又不能過問詳細,于是同情的說了句:“這大雪天的,給他一件厚衣服裹着吧,我可不想還沒到京城,他就已經凍死在路上。”
衙役對于墨成的同情嗤之以鼻,不過還是找了一件破舊的襖子給莫不同搭在了身上,墨成看着莫不同,只嘆氣的道了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似是這句話被風吹進了莫不同的耳,原是一路的‘死人’,慢悠悠的擡起了頭,隔着頭發,墨成看到了一雙空洞的眼睛,可是這雙眼睛卻迸發出如老鷹般犀利的眼神,讓墨成突然脊背一涼,不寒而栗。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不過也讓墨成再也不敢多看莫不同,那種來自地獄的死亡之氣,讓他多看幾眼,都感覺靈魂會被惡鬼吞了去。
刺骨的風呼嘯而過,白天他們一行人就馬不停蹄的趕路,晚上只會歇息一個時辰,繼續抹黑前行,快速的步伐,讓他們在第六天就已經到了京城的邊界,只需再熬一天,就可以将人犯平安押到京城。
這一路,墨成都沒有看到安心,臨行前,安心說會來接應,只是這都快到京城,都沒看到她本人,讓墨成有些無語。
難不成二小姐懶在家中,根本就沒有出府。
這樣的想法,無形的讓墨成信服,并且在心靈深處深深的鄙視了安心一番。
看着越發熟悉的路,墨成緩緩松了一口氣。
“心安呢?”
渾濁帶着痰液的聲音在墨成背後緩緩響起。
墨成倏的往後一看,見幾個衙役紛紛看着囚車上的人,他才知道剛剛那句話是莫不同說的。只是對着誰說,那就不曉得了。
衙役敲了敲囚車,不耐煩道:“有你說話的份嘛,信不信打死你。”
“哈哈哈,打死我,在旬陽都打不死我,以為進了京就可以打死我了。”
這樣挑釁的話語,瞬間讓衙役氣惱,他們正準備拿出随身攜帶的鞭子,抽幾鞭時,就讓墨成給攔住,“随他去吧,這一路他也沒說過話。”
“可是,他剛剛……”衙役有些不服氣,但看着墨成陰沉的面孔,也就沒有動手,只不過嘴上還是吐了一口口水。
墨成搖了搖頭,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可是無盡的折磨,就有點慘無人道了。
莫不同意外的看了墨成一眼,随後将脖子扭到一旁,沒有再說話。
馬蹄踐踏着細碎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寂靜的山谷,也因這個聲音而産生了回響,再翻過這座山,就能看見京城的圍牆,短短的路途,卻有種要走到地老天荒的感覺。
墨成搖頭想要晃掉心中的不安,可是不安越來越強烈,讓他不由的抽了一下馬臀,想要快速走出去。
只不過馬兒剛開始奔跑,就忽的受到驚吓,揚起馬蹄,嘶吼的叫了一聲,墨成眼明手快的從馬背上一騰而起,往後一躍,落到囚車的邊緣處,腰間的佩刀更是不知何時已經拔出,架在了莫不同的脖頸上。
山腰滾下巨石,攔住了去路,也砸死了墨成的馬,後面跟着的衙役也手忙腳亂的拔出了刀站在了囚車的四方。
氣氛極度緊張,一群人連呼吸都不敢大出。
墨成環顧了一下四周,悠悠道了一句:“什麽人,膽敢攔截囚車,還不快出來。”
說是遲,那是快,話音一落,剛剛滾石的地方以及囚車的後面便突然竄出二三十人,身上的衣服或黑或白,各個直奔囚車而去。
墨成也沒閑着,刀已锃亮,不見點紅,豈不愧對自己拔刀。
原是白雪皚皚的地面,很快就有緋紅色‘落梅’映在上面,喊打喊殺聲一片,衙役武功雖不行,但兩兩互助,都能抵擋一人。
墨成以一敵三,游刃有餘,不過前方敵人被打的節節敗退,後面就有點看守不住了。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墨成只有一個,他能守得住前面的攻勢,卻無法顧忌到後面的敵人。
就在三四個敵人瘋狂砍毀掉囚車,打算帶莫不同離開時,天空一道黑影掠過,同時白光一閃,敵人便炸離囚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