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本來半個時辰能到的驿站,行了一個多時辰才到,平日裏騎馬不覺得枯燥,現下坐在別人馬上可是把趙真郁悶壞了,腿都麻了,果然見了陳昭她就要遭罪,他就是她的災星!
趙真瞥了眼正下馬的陳昭,那動作幹脆利落,已不是當年的不堪了,他站定以後瞧見她坐在馬上揉腿,還挑了下眉頭露出個笑容,可不就是挑釁嗎?
瞧他那春風得意的樣子,她卻受這罪,趙真收回目光,裝着嬌弱的樣子伸手扥扥正栓馬的沈明洲:“明洲哥哥,我腿麻了下不來。”
小心了一路的沈明洲好不容易松了口氣,聞聲再看馬上嬌滴滴和他撒嬌姑娘,心又提起來了,這哪裏還像昨夜把他打趴下的那個?要不人家都說女人多變呢,他可是長見識了。
沈明洲自小在軍中長大,又是大将軍的獨子,一言一行受人矚目,所以他不似別人一般出去胡鬧,向來是嚴于律己的,可沒和小姑娘相處過,更不懂兩情相悅怎麽弄了,遲疑着伸出手:“我扶你下來?”
趙真雖說有過陳昭這個男人,可她哪裏是會讓男人有機會憐惜的人?覺着需要扶着就夠嬌弱了,便把手放在沈明洲掌心裏往下跳。
本來自己下來能穩穩當當的,但是一讓人扶着反倒是更不穩當了,徑直就撲人懷裏了,落地的時候還崴了一下,沈明洲趕忙抱住她,畢竟是少女的身子,軟綿綿的還帶着若有若無的香氣,登時就紅了臉。
他有些結巴道:“咕……咕咕沒事吧?”
哎呦,可是丢死個人了,要是讓她的舊部知道她有這麽一天還不笑死她,想着趙真就忍不住瞪向罪魁禍首,誰知陳昭正直勾勾的看着她呢,她心一虛,把臉埋在沈明洲懷裏,悶聲道:“明洲哥哥,我腳崴了。”
這一幕從陳昭這個角度看去可不就是郎情妾意嗎?怎麽的,打了一架還打對眼了?被趙真打過的人能繞陳國兩圈,也沒見她和別人對眼過,她絕對是在裝。沈桀的兒子她倒是真放心,若是她知道的沈桀的狼子野心,不知道還能不能這麽安穩的在他兒子懷裏。
陳昭走上前去,瞥了眼沈明洲泛紅的耳根,看向裝鴕鳥的趙真:“小姐腳崴了嗎?我會正骨,不如讓我替小姐看看?”
趙真怎麽可能讓他近身,揪着沈明洲将他隔絕開來:“不必了,并無大礙,歇歇就好了。”
沈明洲見陳昭這麽殷勤,更是信了趙真的話,護着妹妹道:“不勞煩公子了,一會兒我帶她看大夫便是。”
看着沈明洲對他的防備,陳昭便知趙真已經說動了他,兩人現在是同仇敵忾,他過于殷勤反倒落實了趙真的話,便點點頭轉身去挑馬了,正看到趙雲珂一臉新奇的看着趙真和沈明洲。
如此,陳昭更篤定了趙真在裝,兩人之前的關系一定沒現在這麽親密,都是她的計策。她向來荒唐,總把自己當個男人看待,和侄子在一起也不當自己是女人,她也不看看沈明洲的眼神,有半點把她當妹妹看的意思嗎?
待陳昭轉過身去,沈明洲忙推開趙真,輕咳一聲正色道:“真的崴了嗎?”
趙真蹙着眉頭,試着動了下腳,痛的抽了口氣:“真崴了。”說罷瘸着走了一步。
沈明洲瞧着她一瘸一拐的也皺起眉頭,怎的還崴了腳,若是讓爹知道了定要說他連妹妹都照顧不好了。為了避免她傷的更厲害,沈明洲彎下身子,将瘸着走路的趙真彎腰抱起:“我抱你到那邊休息會。”
猛地被抱起來,趙真驚呼一聲摟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臉有點不可思議,這還是她平生第一次被除了她爹以外的男人抱起來呢,那強而有力的臂彎抱着她,竟讓她生出幾分小鳥依人之感。這個侄子……了不得呦。
沈明洲是對上趙真瞪大的眸子才察覺到此舉有失禮數的,但人已經抱起來了,總不能欲蓋彌彰再放下了,便有些尴尬的紅着臉抱着她走到茅舍裏。
趙真眼睛也不瞎,看見侄子臉紅反倒笑了起來,取笑他道:“臉紅什麽啊?不就是抱一下嗎,我都沒覺得怎麽樣,你就把我當親妹妹就是了。”
沈明洲被她這麽一笑臉更紅了,忙把她放下,轉過身去斟了杯茶灌下去,一下子灌得太猛還被嗆到了,捂着唇不停咳嗽起來。
趙真瞧着他的樣子笑的前仰後合,這個侄子也太害羞了,哪有他爹當年的厚臉皮,他爹當年為了賴在她身邊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陳昭在一旁看着,臉色越來越陰沉,她這是把沈明洲當侄子還是當他了?趙真這個荒唐女人最是喜歡調戲人,他們成婚以後,她平日裏最大的樂趣就是看他臉紅,她做事那麽混,陳昭當年又是個臉皮薄的,可不是一逗就臉紅嗎,每當那個時候她就如現在這般在旁邊笑的前仰後合。
如今他已不是當年的陳昭,那便看看誰更技高一籌吧……
選好馬匹繼續上路,趙真是個有耐心的,就算是和侄子同騎不舒服,那也要繼續裝下去,便以腳傷為由繼續和侄子同騎。
陳昭聞言半個字都沒說,徑自翻身上馬,拖着受傷的手臂行在前面,有血色漸漸透了出來,他仍是面不改色。
趙真斜眼瞄着他,現在的他可不是當年柔弱的樣子了,是從什麽是時候開始他變了樣子,她竟有些記不得了……
天将暗未暗之時,他們趕到了廖縣,由陳昭領着到了天工山莊,天工山莊居于山腳之下,隐秘在叢林之中,算是個避世的地方,趙真曾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天工山莊,只是一直未入其門,這事想起來她就糟心,不禁瞪了眼罪魁禍首,現在倒是主動帶她來了。
門口的下人正蹬着梯子點燈,陳昭走到指揮下人的老者面前抱拳道:“勞煩管家通報,弟子陳清塵前來探望恩師。”
管家看向他,丞相府早就傳話來說今日會有一位自稱是老爺徒弟的貴人登門,瞧着眼前人的氣度,再看了眼他腰間的玉牌,定是丞相府的貴人無疑。
管家熱絡道:“原是陳公子回來了,快進莊吧,老爺聽聞您回來一直等着呢。”
陳昭回身将趙真等人引到身旁:“管家,這幾位是我的朋友。”
管家看向他們笑呵呵道:“幾位貴人快快請進。”說罷帶着他們去前廳見莊主。
天工山莊莊主邵成鵬其父曾是前朝的工部尚書,被人陷害入獄以後冤死獄中,陳昭早年與他交好,登基以後便替他父親平反,邵成鵬對他感激不已,但因其父之事無心朝堂,便自願成了陳昭的江湖勢力,建立了天工山莊,以“天工明影劍”一朝成名,表面上以鐵藝為生,但實則邵成鵬善用機關,是個了不得的機關大師。
現今邵成鵬也已是半百的年紀,續着半花白的胡子,有幾分書卷氣,瞧見陳昭驚了一下,但很快掩飾了過去,起身朗笑道:“愛徒啊,為師只是小病,還勞你從京中回來一趟。”
陳昭恭敬道:“師父有恙,徒兒自要回來。”說罷師徒兩人假模假式寒暄一番,陳昭才介紹了趙真等人,将請他出山之事一并說了出來。
邵成鵬聞言很爽快的答應了:“這等小事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們還未吃飯吧?我早就讓廚房準備了飯菜,先吃了飯再說。”
趙真先行謝過,随着他們去了飯廳,趙雲珂湊到長姐身邊:“長姐,天工莊主不愧是高人,瞧着就仙風道骨的模樣。”
趙真瞄他一眼,這叫仙風道骨?那是因為他沒看過年邁的陳昭,那才是時時刻刻仙的要上天呢。
飯桌上邵成鵬對他們頗為熱情,不停地招呼布菜,邀他們這些晚輩喝酒,酒過三巡,邵成鵬才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安排幾位住下,明日再替這位小姐相看武器可好?”
趙真點頭:“勞煩莊主了。”
邵成鵬朗笑道:“小姐客氣了,來來來,我親自為幾位帶路。”說罷領着他們出去了。
這莊子十分的大,從前院到後院需要很長一段距離,途徑不少個院落,搭建的方式和尋常的院落很不一樣,似乎各有用途,這天工山莊莊主果然不是個俗人。
途徑一處蓋着三層的小樓院子,邵成鵬回身道:“這裏便是我的武器庫,明日……”他說着一頓,似是瞧見了什麽,走到沈明洲身前道,“方才沒瞧見,小公子腰間的刀可是明堰刀?”
沈明洲将刀解下遞上:“回前輩,此刀正是明堰刀。”
邵成鵬接過刀,将刀拔出細細打量,驚嘆道:“原來這便是明堰刀,果然是千古名刀,好生氣派!”緊接着他又咂咂嘴,“只是可惜了這刀鞘是個粗鄙的料子,配不上這把刀,可惜可惜……”他搖着頭又突地眼睛一亮,道,“來來來,這位公子,能讓我見到此刀便是緣分,我現在帶公子去選個刀鞘的料子,來日替公子做個襯得上這把刀的刀鞘!”說罷攬過沈明洲的肩就走,走了幾步回頭道,“清塵,先帶着這位小姐和公子參觀下武器庫,我一會兒就回來。”
陳昭點頭應下,看向趙真和趙雲柯:“兩位随我來吧。”
趙真看了眼被拉走的沈明洲,與趙雲柯一同走進院子,這院中有管事,引着他們進了樓裏。
一進門趙真便眼前一亮,房梁建的頗為高的屋中擺滿了武器架子,分布着刀槍劍戟斧钺鈎叉等等各式各樣的兵器,只有她沒見過的,沒有她找不到的。
她左摸摸右看看,霎時就忘了自己在哪裏,眼裏就剩下琳琅滿目的兵器了,哪個都想拿起來耍一下。
陳昭走到她身邊:“這裏擺的不過是些玩意,好的在樓上,我帶你上去看看?”
趙真現下也顧不得和陳昭對着幹了,點了點頭跟上他。
陳昭背對着她唇角一勾,引她往樓上走,走到了頂樓才停下,指着一間屋子鄭重道:“這裏存放的都是師父的藏品,一會兒只可以看但不可以摸,知道嗎?”
趙真瞧着他這鄭重的樣子心中雀躍,天工山莊莊主的藏品哦!了不得哦!
她忙點頭:“知道了!”
陳昭掏出鑰匙開了門,趙真一看這屋還落了鎖肯定放着好東西,等門打開半點沒猶豫就邁了進去,一進去就到處的看:“藏品在哪呢?”
砰。後面傳來關門聲,她一回頭,陳昭已經将門鎖上了,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趙真心下一凜:娘的,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