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陳清塵這名字本就不是陳昭随意取的,早年他在朝中勢微,後随趙真從軍,趙真出征之時少則數月多則數年都不會回來一次,他自不會閑在軍中,便在江湖之中發展自己的勢力,他不會武,便以才學制人,也是用了許多年才将清塵公子的名號打出去,現下為了方便自是繼續用這個名號。
而這名號已經有很多年頭了,付允珩狐疑看向他:“若是我沒記錯,自我年幼之時,清塵公子在江湖上的名號便已經很響亮了,縱然你再年輕也該是過了而立之年了,而我小表姨不過二八年華,你給她定情信物?”
趙真一聽,暗嘆:還是外孫機智!看你怎麽圓!
陳昭很淡定道:“這有何奇怪?起初清塵公子不過是個名號,指代的是我的養父,我養父收養我以後,将我取名為清塵,讓我繼承了他的衣缽,他過世之後,清塵公子便是我了,而清塵更是我的名。”
趙真以前怎麽沒發現陳昭這麽能編故事,給他自己當養子?他倒是厲害。
雖然心裏有幾分舍不得,但趙真還是把刀重新還給他:“還給你,我不要了!”上面刻了他的名字,拿在她手裏終究是個禍,說不清楚。
陳昭拒不接過:“送出去的東西沒理由再拿回來,這刀你怎麽換去的,你心裏也清楚,說是定情信物也不足為過。”其實陳昭送給她時候也沒這個心思,就是一時間想起來的,現下當做情定信物也不錯。
趙真聞言跟吞了蠅一樣難看,她就知道他沒存着好心眼,原是在這裏等着她呢!
付允珩看了眼小表姨,見她表情便知道是被人擺了一道,眼珠一轉有了主意,道:“小表姨就收着這把刀吧,古往今來數位鑄器大師都會将自己的名字刻在自己的作品上,最著名的魯義大師便喜歡在自己鑄造的器物上刻名字,也沒人說他将器物送人便是定情信物了,那他豈不是情滿天下?”
哎呦呦,什麽時候外孫這般能說會道了,趙真甚是欣慰,道:“允珩說得對,就算有你名字又如何?我才不認它是什麽定情信物!”
陳昭再看外孫,倒是有了幾分贊許,這小子也不笨倒是能說會道的,他坦然道:“你不當它是定情信物也罷,只是你我之間的約定,你可不要忘了。”
趙真聞言無話可說,她接了陳昭的戰書卻是事實。
付允珩看向小表姨:不對勁啊,這小表姨和清塵公子莫非真有什麽首尾?
正在這時,本該被驅走的沈明洲和趙雲珂來了,沈明洲神色不太好,見了趙真便道:“咕咕,你怎可一人胡鬧呢?我帶你來了這裏便要把你平安帶回去,和我回去!”說罷也管什麽男女之防,上去拉住她的手腕。
趙真見侄子真的有幾分惱意了,也不忤逆他,畢竟他現在當自己是哥哥,照顧好妹妹是他職責所在,沈桀定然也吩咐他了,她道:“你且等等,我再說幾句話。”說罷轉頭扯了下外孫的袖子道,“你去我那裏學武嗎?”
付允珩看了眼拉她的少年,又看看她:“小表姨安心回去等我上門拜訪吧。”說罷又打量沈明洲一番,“這位莫非就是沈将軍之子吧?”
沈明洲不卑不亢道:“沈明洲見過世子。”
付允珩笑道:“令尊是我外曾祖父的義子,說起來我與沈大公子也算沾親帶故,不必如此客氣,今日我還有事,他日必登門與你暢聊一番。”
沈明洲沒什麽表情,颔首道:“靜候大駕。”說罷又拉了下趙真。
趙真看了眼外孫,又瞪了眼戴着面具的陳昭,轉身和沈明洲走了。
待人消失,付允珩看向陳昭:“清塵公子既然是令尊的名號,公子又有何本事讓我拜你為師?”
陳昭背着手,冰冷的面具泛着寒光,既神秘又清貴:“我既然繼承了清塵公子的名號,自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我的本事世子也見過了,若是無意又何須在此與我糾纏?”
付允珩哼了一聲:“你心裏自是明白,我平日行事雖然魯莽,卻并非無腦,若不是想看看什麽人要誘我來此我是不會來的,能知曉我近日在尋覓機關陣法的大師,你也非等閑之輩,惹上我你可想好了,我不是那麽好打發的。”
以前不知道,現下看來他這個外孫也不蠢,陳昭道:“世子也不必把人心想的那麽複雜,我名為清塵卻非出塵避世之人,身懷技藝自然要有用武之地,恰巧得知世子有所需,便毛遂自薦也是人之常情。”
付允珩揚眉道:“那好,讓我瞧瞧你的本事吧。”
陳昭微一側身:“世子,請。”
趙真與沈明洲他們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齊國公還在調養身體早早歇息了,但沈桀還沒有,聽聞趙真他們回來了,便迎了出去。
“怎的這麽晚回來?用過晚膳了嗎?”
趙真聞聲看向迎過來的沈桀,突地眼睛一亮,兩日不見前日還滄桑的義弟現下精神多了,他将留的須髯刮了,露出關光潔剛毅的下巴,還換了身暗紫色的長袍,繡紋精致,哪裏還像個魯莽的武将,活脫脫的一個貴公子。
沈明洲看到這樣的父親也是一愣,父親多年以來鮮少在外貌上下功夫,穿的衣服也一向灰撲撲的,現下卻換了個顏色委實讓人覺得奇怪。
趙真湊到他身邊仔細打量一番,笑眯眯道:“這樣真好看!”
沈桀低頭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不禁也是一笑:“餓了吧?我怕你們回來沒吃東西,讓廚房裏備了飯菜。”
趙真嘉獎的看他一眼:“那正好,我們都還沒吃!”說着人便進了屋中,沈桀跟在她的身後。
沈明洲在後面很疑惑,父親什麽時候還操心起這些事了?而且對趙瑾的态度也太好了吧,是因為是他義弟的女兒嗎?
豐盛的飯菜擺了滿桌,沈桀也添了副碗筷随他們一起吃,席間也沒避諱對趙真的關愛,時不時為她布菜,自己倒是沒吃幾口。
趙真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坦然吃着他夾的菜,酒足飯飽摸摸肚子:“我吃飽了,先回院中休息了。”
沈桀點點頭:“熱水已經備好了,快去吧。”
趙真對他一笑,遞了個眼神,人便走了,趙雲珂也回了自己的院子,餘下的便是沈氏父子了。
沈桀看向兒子,道:“這兩日可有發生什麽事?”
沈明洲聞言如實将遇到陳昭和付允珩的事情告訴他,沈桀聽完神色變的有些陰沉起來,雖不明顯,但沈明洲對父親已是十分會察言觀色了,自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沈桀沉默半響,道:“好了,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沈明洲覺得父親回京以後變得有些奇怪了,但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聞言起身告退,也沒多問。
沈桀在廳中坐了一會兒,莫約趙真沐浴完了,才去了趙真院中,下人都已被她屏退了,唯她卧房亮着燈,他上前敲了敲。
片刻後,裏面趙真道:“進來吧。”
沈桀推門進去,趙真正坐在塌上吸幹濕發,身上穿着潔白的裏衣,外面罩了件水綠色的褙子,許是剛洗完澡臉上透着淡淡的粉嫩,整個人有種漫不經心的慵懶。
他心頭一動,走過去,規矩的喚了聲:“長姐。”
趙真擡眸對他溫和一笑:“坐吧。”
沈桀知道她為何喚他來,坐下以後自覺道:“皇上命我掌領南衙十六衛,開設幕府,廣納賢才,如今京中的武官,付家一門獨大,北衙六軍又掌控在付家手中,想必皇上任命我是有牽制之意。”
趙真聞言嘆了口氣:“生在皇家可不就是如此嗎?就算手足還要相殘,又何談這些外戚呢,皇帝随他父皇,行事謹慎又多疑,我與他父王又突然去了,他現下更是如驚弓之鳥,自是處處都要防備一些,你回來也是助他一臂之力。”
沈桀抱拳道:“長姐放心,義弟定會忠心輔佐皇上,為皇上分憂。”
趙真笑着按下他的手:“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如今朝中雖是一片欣欣向榮,但誰又知道能維持多久,有你在他身邊我也能放下些心來。”
那溫熱柔軟的手落在他的手背上,沈桀不禁反手握住,攏在自己的掌心中:“能為長姐分憂是我之幸,我已與皇上說要近日要招收弟子,不分男女,皇上已經應允,長姐以我弟子的身份重回軍中,名正言順,不知長姐意下如何?”
趙真思琢片刻點點頭:“這樣也好,凡事都要慢慢來,急不得,我若是想掌權,還要先讓下面的人信服才是。”
沈桀伏地身子讨好道:“以長姐的才能,自然輕而易舉。”
趙真抽出手來,如從前一般摸了下他的發頂,嗔怪道:“你呀,嘴一向甜。”
沈桀目光溫和的看着她,眼前的少女美好的像個夢境,若是夢他真想一直醒不過來,只可惜安寧只是片刻,還有棘手的事情在他眼前。
“長姐,我聽明洲說,你今日遇到了太上皇?太上皇與你……”
趙真聽到太上皇這三個字便皺起眉頭,打斷他道:“他的事情你不必插手,我自有定奪。”
沈桀聞言順從低下頭:“是。”
太上皇的事情他不可能不插手,他現下沒有動作,不證明以後沒有,而他如今已回到京中,回到她的身邊,便不會再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