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怎麽了?能是怎麽了。他出門在外,為她奔波,為趙家奔波,可他回來,齊國公卻說她院子裏收了個男人,還是将來給趙家傳宗接代的!
本來沈桀是不信的,但進了屋見他們有說有笑便信了八分,想起齊國公說的時候眉開眼笑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長姐将方才那人放進院中,是真的存了收房的心思嗎?”
趙真以為他匆匆回來是有什麽要事,卻不想是問這個,當下眉頭皺的更深了:“你急匆匆來就是我為了和我說這等小事?這不該是你操心的事,你才歸京不久,剛剛掌管了南衙十六衛,要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軍中。”
沈桀一向是個冷靜自持的人,可每每到了趙真面前便焦躁的像個毛頭小子:“長姐的事我不能不放在心上,就算長姐要招婿,也不能自降身份配這等粗莽之輩!”他越說越激動,又見她不為所動,揚聲道,“難道長姐重活一世,便要如此糟踐自己嗎!随随便便找一個委曲求全?”
趙真聽完哐的一聲把茶杯拍在桌上,杯子瞬時四分五裂,掉了滿地殘渣:“放肆!莫非你覺得趙家現下仰仗于你,我的事情便由得你來置喙了?”
這一聲重響加之她的怒斥,讓沈桀冷靜下來,曲身跪地道:“子澄不敢,子澄只是怕長姐委屈自己。”
他如今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了,給她跪地認錯,趙真氣便消了一些,緩和了聲音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有分寸,這世間還沒有誰能委屈的了我。你也為将多年,也該懂得我們這些刀尖舔血的人從不會把情愛之事放在心上,又怎會為這種小事委屈?我不勉強你娶妻納妾,也是覺得為将者不該在這種事情上太過拘泥,情愛都是那些有閑情逸致的人才會去想的,你的關心不敢用在這上面。”
沈桀現下不敢再反駁她,低頭道:“子澄謹遵長姐教誨。”
趙真嘆口氣道:“起來吧。”繼而招呼他坐下,拿了個茶杯斟上茶水遞給他。
沈桀恭敬接過飲了下去,溫茶入喉,沈桀也平靜下來,覺得自己方才是太過莽撞了,愧疚道:“方才是子澄太過莽撞,子澄誠心忏悔,望長姐不要動怒……”
趙真搖搖頭:“我又怎麽會真的生你的氣,你也是關心我。”話雖這麽說,但趙真對沈桀今日的不理智很不理解,不免想起之前那次醉酒,她隐隐覺得是發生了什麽事,加之陳昭那句模糊不清的話,總讓她心中有疑慮,而且那日她喝醉酒以後竟變得渾身乏力,實在是不尋常。
想着,趙真道:“上次飲酒,你尋來的那些酒裏可有會致人乏力的?”
趙真突然又提起上次的事情,沈桀心頭一慌,忙解釋道:“絕對沒有!我是不會害長姐的!”
趙真疑惑的看了眼他,道:“我沒有懷疑你,只是問問,你一會兒命人将上次喝過的酒都再尋一壇送過來,裏面怕是有我喝了脾胃不适的,以後要避着些。”
沈桀聞言忙起身道:“子澄這就去辦!”說罷人便轉身出去了,好像有十萬火急的事情等着他。
趙真微微蹙眉,不面對這個一直信賴的弟弟産生了疑慮,要不說陳昭是個手段高明的人,随随便便一句話,便讓她對她這個義弟生了疑心。
明夏侯府。
此時的付允珩一臉的苦大仇深,邊紮馬步邊看書,擡眼瞄了下不遠處低頭批閱文書的陳昭,他好似腦頂長了眼似的,他一看他,他就立馬擡頭瞪了過來,付允珩忙低頭繼續埋頭苦讀。
誰能想到啊,他随便這一請請了這麽一尊大佛回來,這尊佛不是別人,就是他血親的外祖父,本來仙逝了的太上皇。要不是上次需要他裝病,他這九五之尊的外祖父還要在他身邊潛伏呢。
我的親娘哦,您怎麽就有個這樣的爹呢?現下外祖母也不知道他這般苦楚的境遇,伸冤都沒處去!就算是抱他那皇舅舅的大腿,皇舅舅還自身難保呢,說不定還要罵他把外祖父引了回來。
這時丞相安排在陳昭身邊的親衛匆匆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陳昭眉心一蹙,道:“讓人盯緊了。”
親衛得令退下,陳昭在手下的文書上又寫了幾筆才合上,将批閱好的文書鎖進鐵鑄的盒子裏,走到付允珩面前。
付允珩立馬擡起一張獻媚的臉,可沒了當日那個跋扈小侯爺的樣子。
陳昭對他溫和一笑:“珩兒,想你外祖母了沒?我們去看看她如何?”
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但付允珩立馬乖巧點頭:“想了,特別想,恨不得立馬到外祖母面前去!”萬萬沒想到,他那個小表姨,竟是他親親的外祖母,他當時還調戲了她呢,想他外祖母當時沒一掌劈了他,是真心寵愛他。
陳昭對他滿意的點了下頭,回屋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重新将面具戴上才同他出府。
付允珩瞧着他這細致的模樣在心裏腹诽:戴面具洗什麽臉啊,外祖母說的一點錯也沒有,窮講究。
兩人随着帶路的護衛先一步到了明月居候着,這裏是趙真的産業,而路興源早年便在這裏當管事,他後來老了,現在是他長子子承父業,一家人也還住在明月居的後院裏,趙真今日便是到這裏看望她那位故友。
要不是面具擋着,陳昭現在的臉色是真的不好看,有個蠢蠢欲動的義弟她還不夠,還招惹到曾經的故人身上去了,她莫不是真想來個“廣納後宮”?雖然他也知道是齊國公那個老糊塗一心撮合,但趙真若是半點意思也沒有才不會浪費這個功夫!
付允珩也知道外祖母院裏進了個男人,好像是外曾祖父準備招的女婿,他也是佩服,明知道外祖父這個霸王龍活着,還敢給外祖母送男人,果然是名副其實的“虎”将。
不過多時,一行人馬便來了,付允珩再看外祖母便是另一番滋味了,沒想到外祖母年少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也沒老了以後那麽兇神惡煞的,雖然外祖母對他一向很和善,但是看外祖父的眼神比活剝還生猛。
付允珩見一個身材略顯消瘦的男人快步走到外祖母馬前,向她伸出手,似是要扶她下馬,外祖母在馬上看了他一眼,最後将手放在他掌心裏借力下來了。他不禁稱奇,他外祖母可是老了去狩獵都不會讓人扶的主,那男人不會就是妄想撬外祖父牆角的男人吧?真是好膽識。
付允珩正想着,突地被人從背後推了出去,暴露在外祖母眼前,他尴尬一笑,沖她道:“小表姨,好巧啊,你也來這裏吃飯啊?”
趙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後的陳昭一眼,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挑了下眉頭道:“是啊,真是太巧了,就好像知道我今日會來這裏一樣。”
付允珩怎麽會聽不出她的玄外之意,得虧他臉皮夠厚,道:“可不是嗎!我還以為小表姨想念我,知道我今日來這裏吃飯特來偶遇呢!”
“呵呵。”趙真冷笑了一聲。
付允珩忙獻上讨好的笑容,看了眼路鳴轉開話題道:“不知這位是?”
趙真瞥了陳昭一眼,道:“我的朋友,你叫他路叔吧。”
路鳴已經猜出了眼前的人是明夏侯世子,趕忙躬身惶恐道:“世子身份金貴,草民不敢當!”
趙真伸手拉直了他的身子,揚聲道:“有什麽不敢當的?行了,進去吧,在門外說話算什麽樣子啊。”說罷自顧自先進去了,路鳴趕忙跟了上去。
付允珩湊到外祖父耳邊道:“外祖父,您看這怎麽弄?要不要給那小子點臉色看看?”
陳昭瞥他一眼:“按兵不動,不要惹你外祖母厭煩便好。”
付允珩拍拍胸脯保證:“您放心吧!外祖母最喜歡我了,我幹什麽她都不會厭煩我的!”
陳昭瞪他一眼:呵?他這是在炫耀嗎?
他們進去以後,路鳴作為主人已經在安排了,他先對趙真道:“家父年邁,現下正在歇息,小姐先與兩位貴客用午膳如何?”
趙真點點頭:“行,先吃點東西吧,不要把他吵醒了,等他醒了再見便是。”
路鳴感激的看她一眼,熱切道:“小姐想吃什麽,我現下便去安排。”
趙真對他溫和一笑:“随你,這裏你清楚,你點什麽我吃什麽。”
路鳴被她笑得臉一紅:“好,我……我讓廚子做拿手的好菜去!”說罷匆匆往後廚去了。
這般郎情妾意,付允珩小心翼翼瞄了眼面具下的外祖父,自己縮了縮脖子:完喽,暴風雨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