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趙真和陳昭過了大半輩子了,從來沒聽他說過“想你”這兩個字,愣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伸手把他推開,現下畢竟在國公府,丫鬟仆人來來往往的,讓人瞧見該漫天的流言蜚語了。
趙真白了他一眼:“你瘋了不成?”
陳昭不怕死的重新湊過去,覆在她耳邊小聲道:“你方才一走,外孫女便纏上我了,我是躲她才跟着你的,方才親你的時候,她就在後面跟着呢,我給她看的。”
趙真聞言狐疑看他一眼,這麽說好像挺合乎情理的,于是向他身後張望了一下,可哪裏有外孫女的身影啊?
陳昭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扳回來:“別看了,早走了。”他這個媳婦,大事上特別難忽悠,小事上倒是很好騙,說了就信了。
趙真拍開他的手,瞪眼道:“你膽子也忒大了,若非我熟悉你的氣息,你這麽突然竄出來,要換做是別人我早就一拳呼在臉上了!”
陳昭聞言唇角一勾,意味深長的一笑:“所以你知道是我,就舍不得打了?”
趙真聞言怔了一下,好似被他一語驚醒夢中人,但很快又露出一副嫌棄的模樣,啐道:“少往你自己臉上貼金,我是怕把你的臉打殘了兒子那邊沒法交代,你方才才在他面前露了臉,我哪裏敢招惹你這尊大佛啊?”
陳昭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趙真,她這是死鴨子嘴硬為自己開解呢,他毫不客氣的點破了她:“可我現在戴着面具,就算是破了相也沒人能發覺啊?”
趙真有點惱了,他還依依不饒了?她狠狠瞪了他一會兒,又突地想起什麽似的樂了起來,她俏皮地揮了揮拳頭道:“你說的對,要不我現在補上,你看看我舍不舍得打你?”
陳昭一聽這個就知道戲弄她這事只能到此為止了,再繼續她真能動手給他一拳,他伸出五指包裹住她的拳頭:“請将軍恕在下口無遮攔。”
趙真不屑的瞥他一眼:哼,現在知道怕了吧。
她甩開他的手:“回去看孫子去,瞎轉悠什麽啊。”說罷彈了下裙擺,潇潇灑灑繼續往院內走。
陳昭厚臉皮的跟上,如觀光客一般四處打量:“白日裏看這院中倒也沒什麽變化,還是以前的模樣。”
趙真沒理他,只是加快了腳步,故意要甩開他。
陳昭也加快腳步,不落後的跟着,瞧着某處頓下腳步,懷念似的道:“這石亭也還在啊,這幾盆花是新種上的吧,我記得以前種的是葵花,葵花長得高,人一坐下便能被葵花擋住了。”
趙真起初聽見沒覺得有什麽,走了一會兒突地腳步一頓,臉上紅了起來。
這石亭有個相當香豔的回憶,她每次回娘家心情就好,總要酌點小酒暢快一下。有一次她便在亭子裏喝酒,那天陳昭也過來陪她喝了,陳昭酒量極差,沒幾杯就醉了,白皙的臉上紅潤惑人,那雙漂亮的眸子就恍恍惚惚看着她,把她的色心一下子勾引了起來,仗着亭外的葵花長得高,兩人就在亭中辦了壞事,陳昭因為石凳太涼,坐得太久,轉天還鬧了肚子呢。
看着石亭,她仿佛又回憶起了當初兩人因為怕被人發現,又激動又煎熬的矛盾心緒。反正那天是做的格外的好,她好幾天都覺得陳昭特別順眼。
但是現在她看陳昭就不好順眼了,他特意說這個什麽意思啊?難不成還想回味一番不成?
趙真轉身看向他:“你回去行不行,跟着我做什麽啊?你和我出來了,孫子磕着碰着怎麽辦?”
陳昭的目的也達到了,點到為止,過了就适得其反了:“行了,我回去了,你別忘了孫子還等着你的點心呢。”囑咐完才轉身往院外走去。
趙真又狠狠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才向小廚房走去。
趙真走到小廚房門口,聽着裏面極靜,不像是在忙碌的樣子。她有些疑惑地擡步踏進去,本來忙碌的路鳴正站在桌案前發呆,桌上的托盤裏擺着兩盤點心,是已經做好的樣子。
她走到他身邊,問道:“想什麽呢?怎麽做好了不叫丫鬟拿過去?”
路鳴仿佛被她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回道:“我……我在想這點心缺了什麽沒有,第一次給太子做點心,我怕做的不好。”
趙真聞言點點頭,這倒也是,她不覺得皇帝和太子有什麽,但對于路鳴這種平民百姓來說,面對皇帝和太子總要忐忑一些。
她伸手拿了塊點心放在口中嘗了嘗,片刻後點頭道:“很好吃,沒少什麽,太子不挑食,端過去吧,那孩子都等急了。”說完自己伸手去端。
路鳴有些心不在焉的,瞧見她端點心才回過神,忙伸手接過去,道:“我端。”
趙真也沒攔他,就讓他端了。
出了小廚房,趙真走在前面,路鳴跟在後面,謙恭而卑微。走着走着,趙真似是想到了什麽,慢下腳步與他并肩:“起初我還不知道,聽縣主提起才知道你做的那些菜都是好些酒樓裏有名的招牌菜,你怎麽學會的?”
還在出神的路鳴聞言回了神,答道:“很多菜我嘗過一次,回來研究一番便會做了。”
趙真聞言有點驚異:“你這是個厲害的本事,我雖不會做菜,卻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嘗一次就會做的,你在我身邊未免有些屈才了,不如回酒樓裏管事去吧,若是怕搶了你兄長的事情,我在臨安城再開一間酒樓,你過去替我管着。”臨安城比鄰京城,也是個繁華的小城。
路鳴聞言沒開心,反倒是眸子越來越黯淡了,垂下眼簾道:“小姐,我這不是什麽過人的本事,我兩個兄長都能辦得到,在小姐身邊我不覺得屈才,請小姐不要趕我走……”他早就看出了小姐和那個面具公子不一般,方才還看到兩人親熱,他就趕緊躲回了小廚房假裝沒看見,卻不想小姐還是要趕他走……
趙真聽他這麽說,皺起眉頭:“我哪裏是要趕你走了?我是覺着你在我身邊做個飯弄個點心什麽的太屈才了,想替你謀個好的出路。”說着她頓了頓,嘆氣道,“我知道我祖父叫你來的時候是告訴你讓你當上門女婿的,但其實我沒有想成家的心思,我很欣賞你,希望你能有所成,而不是屈居于我這小小的院中。”
雖然趙真覺得路鳴挺好的,但在她眼裏始終也是個孩子,起初因着他做的東西好吃,存了私心留下他,但越覺得他好,便也越不能耽誤他,男子漢大丈夫,總要有自己的一番作為才是,哪裏能指着在她身邊當下人過活?
路鳴不知道她是真心還是想哄他走,可他不想走,道:“小姐,我知道你對我沒那種心思,我也不敢對小姐奢求,只是請小姐不要趕我走,我家的男人代代做夥夫,我爹一直希望我能令有所成,讓我游學四方,好好讀書,只是我沒出息,頭一年的科舉沒考上,讓父親失望了。”他說着擡起頭,看向她的眼睛道,“其實我留在小姐身邊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我知道小姐本事大,見多識廣,我若是能跟在小姐身邊便也能學到本事,早晚也能出人頭地,請小姐給我次機會……”
他這麽一說,趙真倒是松了口氣,道:“原來是這樣啊,那行吧,正好你現在也在軍營裏,閑餘的時間也多,我和大将軍說說,允許你在旁邊跟着一起操練,學學本事,若有什麽不懂的,或是有什麽難處便來找我。”
路鳴聽她把他留下,還允他一起操練,頓時喜上眉梢,跪地道:“多謝小姐成全!”
趙真扶他起來:“客氣什麽,快起來吧,別把點心弄掉了,太子那邊還等着呢。”
陳序是遺傳到了趙真愛吃甜食這個毛病,吃了幾塊路鳴做的點心便愛上了,陳勍要帶他回宮的時候便更不舍得走了,抱着皇祖母的大腿說什麽都不回去。
陳勍看着突然開始不聽話的兒子,怒斥一聲:“序兒,不得胡鬧!”
陳序的小身子被吓得抖了一下,抱着皇祖母大腿的小手更緊了。
趙真察覺到孫子的害怕,暗地裏瞪了兒子一眼,兇什麽兇?都吓到她的小心肝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勍感覺自己被趙瑾瞪了一眼,他不感覺生氣,反而還點讓他雙腿發虛的感覺。
趙真彎腰抱起陳序,小聲安慰他道:“殿下,先乖乖回宮去好不好?你不回去,你的母後該想你顯得哭鼻子了,你忍心母後哭鼻子嗎?表姨保證過幾天就進宮去看你,給你帶更好吃的點心吃,還給你帶新的九連環好不好?”
陳序聞言可憐巴巴揪着趙真袖子:“表姨真的會來嗎?不會又不來看我了吧?”
趙真愛憐的親了他一口:“不騙你,一定去看你,但你要是不聽話,惹你父皇不高興,表姨便不去了。”
陳序委委屈屈點點頭:“我聽話,我和父皇回宮去……”說完蹬了蹬小短腿,讓趙真放他下來,他自己便乖乖去找父皇了,牽着父皇的手指頭乖巧道:“父皇不氣,序兒跟父皇回宮。”
陳勍摸了摸兒子的頭,擡頭看向趙瑾,她端莊秀麗的站在那裏,臉上帶着寵溺的笑意,陽光灑下,好似給她披了一身光輝,他竟也越看越覺得像自己的母後了。
她倒真是個福星,不僅治好了外祖父的相思病,連帶着他兒子也好了,頓時對她多了些好感。
陳勍解下腰上的玉牌遞給她:“瑾兒,有此令牌你便可自由出入宮中,閑下來的時候多到中宮走動走動,皇後獨居後宮,太子也還沒有兄弟姐妹,甚是孤單,太子喜歡你,你便多陪陪他,皇後見了你也會高興的。”
趙真聞言自是不客氣的收下了,自己兒子給的,有什麽不能收的?
可旁人見了神情卻很微妙了,皇帝明顯是喜歡這個表妹了,但是是哪種喜歡就令人深思了。雖說趙瑾現下的身份是皇帝的表妹,但皇帝若是想納表妹為妃也沒什麽不可以的,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常去後宮走動,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留在後宮伺候了……
就連身為親爹的陳昭,都開始用懷疑的目光看自己親兒子了,這小子戀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小時候就見他一天到晚在他母後面前耍寶,長大了仍然喜歡躲到他母後那裏去,讓他和年輕了的趙真相處,可是個危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