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愛笑的眼睛

前野戴好了口罩,走出了動畫公司的大門。聽說今年厄爾尼諾現象特別嚴重,即将到來的冬季,将會是無比寒冷。

他雖然對氣候學完全不了解,但是這個秋天的溫度降得這麽快,讓他都有些措手不及。才搬了家,他很多衣物因為懶得整理都還放在紙箱裏沒打開呢。

今天他就穿了一件體恤,配了一個薄的夾克外套。白天出太陽的時候還剛好,現在已經是深夜了,他凍得渾身直哆嗦。

不禁加快了腳步,他可不想錯過末班列車。

也許是因為突來冷空氣,大多數人都提前回到了溫暖的家中。這長長的月臺上,居然沒有幾個人了。

他拉緊了夾克的領口,希望寒風不要再灌進來,車也能快點到。

不過日本的電車向來守時,既不會晚到,也不會早來。

在他冷得就快要流出鼻涕來的時候,不遠處車燈閃爍,這趟末班列車終于駛進了站臺。

車廂門才剛打開,他立馬就擠了進去。

走進車廂之後,他發現裏面很空,只有左邊一排位置上有一個女孩兒坐着,她低着頭,看頭發耷拉下來,看不清面貌。

這麽空的車廂,他自然也想要有點個人空間。所以他往右邊走去,坐到了平行的座位的另一端。

在路上的時候他不喜歡戴着耳機或者是玩手機,他總覺得那樣很危險。而且萬一有熟人想跟你打招呼,錯過了,那豈不是很尴尬。

閉上了眼睛,他準備在這段不長也不短的旅程之中休息一下。

但是他還沒有進入冥想狀态呢,就聽到了低低的抽泣聲。

那種努力壓抑着自己,不哭出聲來的聲音,實在是太讓人難受了。

前野忍不住微微動了動腦袋,用眼角的餘光朝着車廂裏另外一個人類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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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孩子還是低着頭,頭發都垂着,看不清面目。只是她穿着一條檸檬黃色的連衣裙,配了一件淺灰色的針織衫。顏色豔麗,在這清冷的夜晚看起來很是亮眼。

穿着這麽可愛、活潑的女孩子,為什麽會在電車車廂裏哭呢?

前野想了想,也許她是真的遇上了很難受的事情吧。他動了動手指,有點想給她遞紙巾。

但是兩人并不認識,自己就這麽貿然前去,感覺很唐突。而且人家已經夠難受的了,自己這麽送溫暖上門,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思啊。

不過那個女孩子的聲音越來越大,前野看着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他都覺得呼吸困難了。

“哇!”的一聲,秦曉昭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來。這閘門一打開,她再也不想忍了,把所有的不愉快和痛苦都發洩了出來,也管不了這是在哪裏了。

她今年27歲了,一個人在日本生活馬上就要滿十年了。她媽媽秦琴說,如果十年了,你還是混不出什麽名堂的話,就給我回家來。

秦曉昭是個中日混血兒,她爸爸當年外派的時候認識了秦琴。兩人一拍即合,迅速陷入了熱戀,然後結婚生子。

跟老爸搬到日本之後,因為各種習慣和風土人情的不同,秦琴和老爸産生了非常多的矛盾。但是因為有了秦曉昭,所以兩人勉強又在一起過了三年。

在曉昭三歲的時候,秦琴實在受不了了,終于選擇了離婚,帶着她回到了老家。

而秦琴又是一個非常倔強的人,她甚至都沒有告訴曉昭,自己的老爸叫什麽,現在在哪兒。當然她的名字也改了,跟着老媽姓。

因為學習語言最重要的兩年都在日本生活的,所以曉昭的語感就這麽保留了下來。在她上初中的時候,和幾個喜歡看漫畫的表哥堂哥混在一起,居然又把日語給撿起來了。

哥哥們把自己的書,各自手辦,VCD都借給了這個沒有爸爸的妹妹看,都對她好得不得了。也是因此,曉昭喜歡上了漫畫,也開始學畫畫。

秦琴工作很好,月薪在九幾年就能接近四位數了,所以她就給女兒報了最好的美術班去上課。因為離異過,又獨身帶着一個女兒,她總想要曉昭飛黃騰達,給那些碎嘴的親戚看看。

美術班的老師說曉昭的天分很好,他帶過那麽多學生,她的色感都是出類拔萃的。

有天分,有錢,什麽都好辦了。只是秦琴沒有想到,女兒居然想去日本留學。曉昭學校都選好了,東京藝術大學。

和秦琴一樣,曉昭也很倔。她真的絕食了三天,進行了自己的抗議。

秦琴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了,她無可奈何,只能讓她去考。就她對東京藝術大學的了解,留學生是很難進得去的,一年都難有幾個。

不過她還是沒料到,曉昭居然就考上了。

事到如此,只能放手。不過秦琴還是留了一手,她給曉昭約定好了,25歲的時候要是拿不到1000萬円的年薪,就必須回家。

曉昭順利畢業之後,進入到了一家動畫公司做原畫。那個時候日本動畫業還沒有太明顯的衰落跡象,所以她勉強還是達成了這個約定。

只是這兩年的情勢卻是直轉之下,海外動畫公司的興起,日本國內劇本枯竭,人設重複,作畫崩塌這些雪片漸漸彙聚起來,猶如一場暴風雪,把無數的小型動畫公司給壓垮了。

其中就有曉昭就職的這一家,瞬間失業,讓她有點回不過神來。而室友,也是她大學時的好友原川杏交到了男朋友,要搬過來和她一起住。

兩居室的房子,她臉皮厚的話,也可以留下來擠擠。但是奈何她單身狗的臉皮太薄了,只能自己搬出去了。

可是找了好幾天,很多房主聽到說是要租給外國人,都不願意租了。

剛好秦琴又得知了她失業的消息,立馬打電話來催她回家,相親對象都安排了好幾輪了。

她當然不願意回去了,立馬又開始找工作。可是跑了好多家動畫公司,都表示現在不願意再招人了。

這幾重壓力之下,她一個人跑去借酒消愁。結果卻遇到幾個大叔笑話她說一個女人單獨出來喝什麽酒,還不懷好意地調*戲了起來。

她氣得掄起酒杯就砸中了其中一人,結果那人報了警,一直到剛才她才做完了筆錄,從警察局出來。

還好趕上了這最後一趟列車,要不然她可能真的要去卧軌了。

在這微微搖晃的車廂裏,她沒能忍得住,一下子就哭出來了。反正也沒人,哭出來就好了。

平時無論遇到什麽事情,她都是以微笑示人的。因為她相信否極泰來,也不會跟笨蛋智障計較太多。

但是時至今日發生的這一切,卻是靠她一個人扭轉不過來的了。

放肆地哭出了聲來,她就沒打算再保留什麽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一個男人站到了自己的面前,還遞了一張紙巾過來。

“诶?”曉昭連忙接了過來,然後遮住了自己的臉,“謝謝你。”

真的真的太丢人了,她居然沒注意到有人進了車廂啊!

“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只要堅持下去,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那男人留下了這麽一句話,剛好車又到站,他直接就下車去了。

曉昭用那張紙巾把臉上的鼻涕,眼淚都擦幹淨了,她站了起來,對着他往站門外走的背影喊道,“真的……。”

一陣寒風吹來,直接灌進了她的嘴裏,讓她這句話都沒能說得完。

作者有話要說: 任性地挖坑了!為了我最愛的大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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