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是夜,江玉麟獨坐在房中,手裏拿着當日鑒別大會橫空出現的脫骨貼,蹙眉深思。“砰砰砰”,耳邊突然傳來叩門聲。他起身将門打開,看到來人,大吃一驚,“琇瑩?”

“江少爺不歡迎我?”

“當然歡迎,來,裏邊說話。”一面做出‘請’的姿态。

杭琇瑩笑着踱進門,二人圍坐在漢白玉黑漆圓桌前。江玉麟信手從碟盤中拿出兩個茶盅,沏了兩杯茶,端起一杯放到杭琇瑩身前,“雨前龍井”。

杭琇瑩與他對望片刻,雙手接過茶盅,颔首道“有勞。”

“琇瑩,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

“你的眉宇自我見你開始,一直緊蹙,還在為今日衙門的事情煩心?”

江玉麟點了點頭,“你知道了?”

“衙門裏發生的事情在廣州城已經傳開,訟事輸盤,我知道你當下心中不好過。”

“都怪我疏忽大意,馬失前蹄,導致牙行的聲名受損。這一次,是我錯了。”

“玉麟,別太自責,你也不想的。況且錯一次,不足挂齒。人誰無錯,難保一生不出纰漏。”

“不,天下第一牙不容有錯,一次也不行!”

杭琇瑩輕嘆,呡了一口茶,“銅錢中有金,聽來便知是無稽之談。如若只是見財起心的小騙徒倒無關大局,但能在你面前裝神弄鬼,偷梁換柱,實不簡單。要麽有同黨,若然...”

“接着說。”

“若然就是受人指使,存心置錢老爺于死地。江錢兩家...是未來的親家,倘收銅受阻,嘉慶通寶不能如期告成,勢必殃及江府上下。”

“言之有理。我也想到此處,先前各銅商串通坐地起價,我就懷疑此中有‘乾坤’。只是目前并無眉目,也許是我多心臆測。不過,餘中正一向心術不正,騙徑多為,不太像受人指使,我看他是本性使然。”

“餘中正?他是何許人也,居然有偌大能耐,在你面前耍花招?”

江玉麟不禁想起餘中正的嘴臉,鼻中發出一聲冷哼,“不過是一個滿腳牛糞的無賴,坑蒙拐騙他确實有一套。被這樣的市井之徒牽着鼻子走,這口氣,實難咽下。分明是渾水摸魚的騙徒,竟然讓他逃出生天。”說完,江玉麟又想到了什麽,繼續道“同黨,對,必定有同黨。途中我撞到一個老伯,銅錢應該是此時被掉包。”

“玉麟,那後續,你有何打算?”

江玉麟搖搖頭,“毫無頭緒。”一面說着,一面将脫骨貼推到杭琇瑩身前。“這個脫骨貼,餘中正曾憑此到牙行生事。銅錢鑄金,發絲脫骨,這類秘技極需功力,他們兩個不可能做得到,背後一定有高人。”

杭琇瑩拿起脫骨貼,定睛看了半刻,望向江玉麟說道“若我沒記錯,其中一名騙徒是雕刻店的學徒。不知他師父的本事...”

江玉麟眼綻光芒,恍然大悟,“徒弟做不到,師父未必不行!琇瑩,多虧你提點!”

“何出此言,我并未想到,是你自己聰敏,巧捷萬端。夜深了,既然你已有頭緒,相信需要一番籌謀,我不便再叨擾。”一邊起身欲告辭。

江玉麟笑道,“我送你。”

二人出了府門,相對而立,不遠處可見侍婢巧雲和幾個轎夫候命等待。方才兩人并肩而行,杭琇瑩彷如回到往日歡愉光景,願光陰停在此刻,一駐永恒。癡想總是癡想,妄念終是妄念,不出一盞茶功夫,幻想便破滅殆盡,一把将其拉扯回現實。

“琇瑩,謝謝你。”江玉麟望着他真誠地說道。

“你我之間,毋須客氣。玉麟,送到這即可,你回府吧。”她留戀地看了江玉麟一眼,曲身施了一禮,便轉身擡腳,邁向府門的階梯。其實,杭琇瑩多希望能并肩走得再遠一點,時間再久一點。如今話已說開,多有不便,更不願他再因此躲着自己。言不由衷,往往是女人的通病,尤其是墜入情網的女人。

“路上小心。我看着你走。”

話語一落,杭琇瑩停下腳步,只覺心中百爪相撓,尤為不甘。他的話落在她的耳中,卻在她的心裏泛起陣陣漣漪。她回頭看向江玉麟,驟然回身向前,湧入他的懷中。

江玉麟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府門前的阍人驚訝的捂住嘴巴,交頭接耳使眼色。

“琇瑩,你...”

“玉麟,我終究放不下你。就讓我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街巷中晃晃悠悠行來一頂轎,随在一旁的近身丫鬟倏爾舉起一只手,“停轎。”轎夫立馬停下動作,落轎。

轎頂中傳來乘轎人的聲音,“小翠,怎麽了?”

“小姐,你看。”小翠一邊說着一邊彎着身子擡手掀開轎簾。

錢寶兒不明就裏地從轎中探出身子,眼前還朦朦胧胧,隐約可見遠處一對男女舉止親密,難道小翠讓她看的是這個?咦,這府門如此眼熟。她微眯着眼,定睛看去,玉麟!那個女人是...杭琇瑩!又是她?!錢寶兒瞬間怒火中燒,“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他們至今還糾纏不清,他的心究竟幾分是真的?若對杭琇瑩沒有私情,大可推開她。衆目睽睽,摟摟抱抱,他們是舊情複燃還是一貫的兩情相悅?

小翠縮了縮身子,戰戰兢兢地問道:“小姐,那我們...是過去,還是...回府?”

錢寶兒已然聽不進小翠的話語,怒氣沖沖地跑向江府門口。

江玉麟遠遠瞅見,急忙将杭琇瑩推開。口內念道“寶兒...”

杭琇瑩驚措地看了看江玉麟,又觑向腳步聲的來源處。

聽說他輸了官司,擔憂他心生郁悶,漏夜過來看他,看到的卻是茍且。錢寶兒在府門的階梯前停下腳步,指着他們,勃然怒道,“江玉麟,杭琇瑩!你們一個個把我當傻子,還知道怕我撞見,

蒼天有眼,讓我看到你們勾勾搭搭,行徑龌龊!”

江玉麟忙跑下臺階,解釋道“寶兒,我沒有。”

杭琇瑩亦解釋道,“與玉麟無關,是我纏着他不放。”

“你給我閉嘴!我與他的事與你何幹!”寶兒正氣頭上,杭琇瑩越是維護江玉麟,她越覺得兩人有私情。

江玉麟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寶兒,你聽我解釋。”

“事實擺在眼前,還有什麽好狡辯。你別碰我!”她掙脫開他的手。

“眼前如此境況,我還是不在這礙事了。”杭琇瑩一面走到錢寶兒身邊,在耳邊低聲道“我倒希望你所見正合你猜想,你越是生氣越是聽不進解釋,正如我所願,改日我還要謝謝你這個媒人。”說完便故意挑釁地撇下一抹笑。

寶兒聽完火冒三丈,氣的七竅生煙,“你...下賤!我絕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杭琇瑩不予理會,一徑上轎行遠了。

江玉麟心知杭琇瑩故意使激将法,意在替他哄勸寶兒。“寶兒,我和琇瑩是清白的。”

“傻子才信!你看到了也聽到了,她平日故作端莊,實則裏外不一。”

江玉麟看着錢寶兒吃醋的樣子,忍俊不禁,一把将她攬在懷裏,柔聲說道“人都走遠了。寶兒,別吃醋了。”

她一把将其推開,杭琇瑩的話錢寶兒聽者有心,嘟囔着嘴兒佯嗔道:“少來這套,我的氣兒還沒消。我倒要聽聽你如何解釋。”

“無中生有,沒什麽好解釋的。”江玉麟刻意冷冷道。

“江玉麟,你分明是存心氣我!我不理你了!”語罷轉身便走。

“寶兒。”江玉麟一手拉住她的胳膊,使力一拽,錢寶兒霎時被他引到了眼前,兩人身子近地貼在一起。他深情的望着她帶惱的眉眼,緩緩說道“別走。”一面握着她的手放到心口,“我的心,這裏只有你。”

錢寶兒兩頰赤紅,他何時學會了這些甜言蜜語。“玉麟,我不許你對別的女人也這般油嘴滑舌。”

“不生氣了?”

這時她方想起此行目的,恢複了思慮和理智。‘銅錢有金’的事情還未妥善解決,他一定焦頭爛額。人也見着了,雖然還瞅見了最不願看到的一幕,可若揪着不放,豈不是便宜了杭琇瑩,合了她的如意算盤?當前收銅事大,暫時讓他騰手全心解決此事為妙。況且他并非朝秦暮楚的男人,适才太過沖動,理應信任他才對。

“讨厭!我回府了!”她驅腿邁往停轎處,忽地回頭望着他笑道“玉麟,安心解決收銅之事。你是天下第一牙,一定難不倒你。”

江玉麟抿嘴微笑,點了點頭。

府門口的阍人嘁嘁喳喳,“我們少爺豔福不淺。還真有一手,三言兩語,連錢小姐都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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