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給我租了一套房子,每個月還給我花不完的零錢。那個班主任曾經找過我,你猜我怎麽做的?”說到這兒,曲添竹壞壞地笑了。
綠綠:“你做什麽了?”
曲添竹:“我給了他一萬塊錢,對他說,我們的關系結束了,這是我給你的青春損失費。”
綠綠哈哈大笑。
以上也沒問題。
不過,綠綠意識到該換話題了,不然就漸漸接近了她現在的愛情,那是個禁區。
綠綠:“你小時候是不是很淘氣?”
曲添竹:“愛臭美。我八九歲的時候,有一次我媽燙頭了,卷卷的,我覺得特別好看,于是也哭着鬧着要燙,被我媽罵了一頓。”說到這兒,她的眼睛朝旁邊瞟了瞟,看了一眼綠綠家的飲水機,又伸手在水桶上輕輕摸了一下。綠綠一下就盯緊了她那只手——兩個人說着話,她為什麽要摸那只飲水機一下呢?曲添竹把手收回來,嘴裏繼續說:“有一天我媽不在家,我用煤氣竈把一根鐵釺子燒紅了,自己給自己燙發,結果把頭發都燙焦了,別提多難看了……愛臭美是每個女孩的天性。”
以上也沒有問題。
只是說話間她莫名其妙地摸了一下飲水機。也許那只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
兩個人聊着聊着就快到半夜了,似乎整個世界都進入了夢鄉,只有曲添竹醒着,綠綠醒着,金魚醒着,牆上的挂鐘醒着。
曲添竹說:“抱歉,我去趟衛生間。”
綠綠朝衛生間指了指,說:“在那兒,燈的開關在裏面。”
曲添竹站起身走過去:“謝謝。”
綠綠看着她的背影,大腦在快速思考。這個女孩的言談舉止一直很正常,沒有任何不恰當的地方。她越正常綠綠越害怕,她到底是不是精神病呢?
綠綠後悔把她叫來做伴了,漫漫長夜,跟這樣一個無法确定是不是精神病的人呆在一起,比什麽都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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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暗揣測,這個女孩的精神确實有病,只是她的病太深邃了,探不到底。現代醫學尚未見過這種病,情況就像衛生間裏出現的那種怪蟲子。
衛生間傳來了沖水的聲音,綠綠趕緊端正了一下姿勢。
曲添竹回來了,這次她坐在了離綠綠近一點的地方。
綠綠又敏感起來——說不定什麽時候,她的眼睛會突然放出異彩,接着嚎啕大哭,發瘋地撲到綠綠身上,雙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綠綠朝旁邊挪了挪。
曲添竹的眼睛朝下低了低,笑了:“你躲我幹什麽?”
“我?不是的,我有點累,靠一下。”說着綠綠就靠在了沙發扶手上。
“你要累的話我們就睡吧。”
“沒關系,我不困。你困了?”
“我也不困。”
綠綠在不确定這個女孩的精神是否正常之前,她不敢跟她一起躺在床上。她寧可這樣撐一宿。
“你平時很少化妝嗎?”這次是曲添竹挑起了話題。
“你怎麽知道?”
“我看衛生間裏沒什麽化妝品。”
“我不怎麽化妝。”
化妝,這個話題離“健美”很近的,綠綠又繃緊了神經。她不會觸碰雷區,她怕這個女孩自己撞上去。
曲添竹又說:“你天生麗質,皮膚太好了,讓人嫉妒。”
綠綠說:“嫉妒什麽啊!這幾天照鏡子,我發現臉上都有皺紋了……”
說到這兒,綠綠一下就住口了,她發現曲添竹的神态突然不對頭了!她直愣愣地盯着綠綠的雙眼,好像想起了什麽,兩只手在腿上怪兮兮地搓動起來,眼看着那張臉迅速變白。
她要犯病!
綠綠傻了,她坐直了身子,準備随時逃開,一邊急速回想剛才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一邊小聲問:
“添竹,你……怎麽了?”
曲添竹不說話。
她依然盯着綠綠的眼睛,身體開始發抖。
“添竹!你怎麽了?不舒服?”這時候綠綠忽然想起來,剛才她說了“照鏡子”!裏面包含着“趙靖”兩個字!
“誰不舒服?不舒服就用舒膚佳。”曲添竹愣怔着說了一句。
綠綠感覺自己都要瘋了,她死死盯着曲添竹的表情,慌忙地轉移話題:“對了添竹,你喜歡音樂嗎?”
曲添竹努力想了想,說:“誰?”
“我沒說誰,我說音樂!”
“噢,我喜歡……我喜歡音樂的……最近我迷上了徐佳瑩的《身騎白馬》。”
《身騎白馬》不是張藝謀唱的,也不是劉翔唱的,确實是徐佳瑩唱的,看來,曲添竹轉了個彎,又變得正常了。
綠綠松了一口氣,眼下似乎沒什麽危險了,不過她更害怕了,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個女孩間歇性犯病。一套房子,只有她和她,門鎖着,窗關着,漫漫長夜怎麽熬過去?
綠綠和周沖只有一張床,看來,今夜她只能跟她小心翼翼地一直聊到天亮了。
“你喜歡聽什麽歌?”曲添竹問。
綠綠:“我?我喜歡我男……”綠綠想說“我喜歡我男朋友的歌”,忽然意識到這話不能說,一下就住口了。
曲添竹:“你……男?”
綠綠:“哦……全名是……我難,我難,對了,《只知我難避開》,陳慧娴的。”
曲添竹:“沒聽過。你有嗎?給我放放。”
綠綠:“太晚了,別吵着鄰居,明天吧。”
曲添竹:“好的。”
這時候是淩晨1:24,離出事還有17分鐘。綠綠不知道,曲添竹不知道,只有那條金魚知道,它在水裏靜靜游動,等待着。
曲添竹:“我特別喜歡《身騎白馬》裏的那段唱腔——”一邊說一邊唱起來:“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我改換素衣回中原。放下西涼沒人管,我一心只想王寶钏……”
她唱得不錯。
綠綠擠出一絲笑:“聽不懂。”
曲添竹說:“這段是臺灣歌仔戲,我也是學了好長時間,嘿嘿。”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音樂,綠綠說:“我再去泡兩杯咖啡。”
曲添竹趕緊端起她的杯子,遞給了綠綠:“謝謝。”
綠綠笑了笑,起身離開了。她走進廚房,四下看了看,案板上放着一把菜刀,上面挂着一兩絲生肉。她沒有選擇它,繼續尋找,又看到了擀面杖——有一次,她和周沖心血來潮想包餃子,就買了這根擀面杖,回家之後一直沒用上——它當武器很合适。可是,這麽長的家夥,怎麽藏在身上啊?最後,綠綠把咖啡機抱出來,放在了茶幾上,離她非常近,她一邊沖咖啡一邊繼續跟曲添竹說話——如果曲添竹突然撲上來,她會迅速抱起咖啡機,砸在她的腦袋上。
曲添竹打量了一下深棕色的咖啡機,笑了:“這個東西挺重啊。”
綠綠敏感地避開了她的目光,說:“看起來重,其實挺輕的。”
這個咖啡機确實是這樣,看起來重,其實挺輕的。說完這句話,綠綠又後悔了,她不該洩露這個實情。
曲添竹看了看綠綠的眼睛,笑了,說:“你不能熬夜,眼睛都紅了。”
“是嗎?”
“嗯。”
這時候是淩晨1:37,離出事還有4分鐘。
曲添竹:“要不我們睡吧。”
“沒事兒,再聊會兒。”
“對了,我在你家你不害怕了吧?”
“當然。”
“我陽氣重,不怕鬼,更不怕色鬼。”接着曲添竹說了一句話,綠綠感覺就像被電擊了一下,她說:“其實這個世界上沒什麽可怕的,除了精神病。”
綠綠猛地擡起頭來,看了看曲添竹的臉。
她很認真地問綠綠:“我說的不對嗎?鬼有什麽可怕的,它們不是一直藏在暗處躲着人嗎!色鬼就更不可怕了,直接踢他們老二。精神病就不一樣了,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嗎,軟怕硬,硬怕橫,橫怕不要命,不要命怕精神病。呵呵。”
綠綠都不呼吸了,就那樣一直傻傻地盯着曲添竹。
曲添竹繼續說:“當然,自己得精神病那就更可怕了,他們看到的都是不存在的東西……唉,想都不敢想!”
這時候是淩晨1:40,離出事還有幾十秒。
綠綠的大腦艱難地轉動着,不知為什麽,她想到了那張冥婚照片。雖然沒有任何邏輯關聯,可是她莫名其妙地想到,曲添竹和趙靖的失蹤,也許跟那張冥婚照片有關系!接着,她的心裏就蹦出了一個讓她後悔一輩子的念頭:試探她一下……
她突然說:“你見過那張冥婚照片嗎?”
曲添竹猛地抖了一下:“你說,什麽?”
“……冥婚照片。”
曲添竹的眼神一點點變得僵直,她死死盯着綠綠,身體又開始抖動起來,比剛才還厲害,好像随時都會散架!
綠綠傻了,完全忘了那個咖啡機,只想一步跳開,兩條腿卻不聽使喚。
“添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