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針和龍(修)
“姜宓,你敢!”
一聲怒喝,帶着震驚和訝然。
姜宓去勢不減,金簪尖銳末端觸及皮肉,眼看就要刺出血來。
那手卻猛地一松,徹底放開她。
姜宓冷笑,她收了金簪,轉過身就見面容惱怒的谷卿闵。
谷卿闵一身綢布長袍,玉冠绾發,頗為人模狗樣。
他身上被刑問的傷約莫還沒好,動作間偶爾不太利索。
谷卿闵憤怒地瞪着她:“哼,你倒真是長進,都學會殺人不眨眼了。”
姜宓将金簪插回發髻上,冷眉冷眼問:“東西呢?”
谷卿闵眯眼看她,這副冷淡模樣,他竟是看出一兩分商殷身上才有的氣度。
他心頭一動,不懷好意道:“姜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的本性那是改不了的,你說說,商殷在床笫間還教了你什麽手段?”
姜宓眼神冷凜,抿着唇沒說話。
谷卿闵自以為說中了,他哈哈大笑起來,不甘又惡毒。
“賤人!”他罵道,眼神陰狠,分明是自己嘴裏的肥肉,結果這塊肥肉長了翅膀,飛別人碗裏去了。
自己沒嘗到的甜頭,全給別人占盡了!
“難怪背叛我,原來是爬上了商殷的床,”谷卿闵湊近姜宓,聲音下流惡心,“怎麽樣?商殷活好不好?有我這麽了解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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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宓閉眼再睜眼,白嫩的小臉上浮起嘲弄,想要羞辱她?
這手段還真是粗劣不堪哪。
她微勾嘴角,一字一頓回道:“繡花針也配和雲霄游龍相比?”
極盡的輕蔑,極盡的不屑。
谷卿闵面色鐵青,約莫只要是個男人,都不能接受這樣的比較。
他啐了口,目欲噴火,斯文的面具撕去,敗類本性盡顯。
“繡花針?我今個就讓你知道,誰才是繡花針!”他氣急敗壞,将姜宓按在梅花樹下,邊說邊去撩袍擺。
姜宓膈應壞了,朝遠處的仲冬看了一眼。
谷卿闵只覺耳邊勁風掃面,下一瞬,手就被人死死抓住了。
姜宓則反手一巴掌抽過去。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
谷卿闵側着臉,一臉的難以置信。
姜宓甩了甩發麻的手:“東西在哪?莫如意今日也在慈恩寺吧?你說我去見見她如何?”
這暗含威脅的話,讓谷卿闵嗤笑起來。
姜宓皺起眉頭,心裏劃過不好的預感。
果然,谷卿闵掙脫仲冬,摸着臉字字狠厲的道:“姜宓,我已經對莫如意坦白,你那枚白玉蘭花佩還能威脅誰?”
姜宓愣了下,莫如意若是不計較,那白玉蘭花佩倒真沒甚作用了。
谷卿闵舌尖頂了下被打的面頰,慢吞吞從懷裏摸出一方豆青色的細軟錦緞來。
姜宓臉色一變,伸手去搶:“還我!”
谷卿闵笑着人往後退,那錦緞展開,上面紋繡的是并蒂芙蕖圖,另外還有題詞。
那東西,卻是一方枕帕!
“想要?”谷卿闵甚是得意,他抖開枕帕,語帶惡意地念出上面的題詞,“姜姝窈窕人獨立,宓妃留枕定三生。”
姜宓怒極反笑,不自覺捏緊了拳頭:“你想怎麽樣?”
谷卿闵小人得志,他斜看姜宓,舉着枕帕湊鼻端深嗅一口,然後露出色氣的表情。
“阿宓,多少年來,我每晚都是枕着這方帕子才能入夢,”說着他還親了枕帕一口,“就像是每晚你都睡在我身下一般。”
姜宓深呼吸,心思飛快轉動。
她朝谷卿闵走近,臉上漸漸揚起甜美的笑靥。
連聲音也嬌嬌如蜜:“谷郎,你天資聰敏,學富五車,從前就很有大抱負,如今卻要折腰在勳貴之女的裙下,傲骨屈就,很辛苦吧?”
她離谷卿闵越來越近,近的素白柔荑輕飄飄搭在他胸前,眼波流轉間,隐晦得朝仲冬使了個眼色。
仲冬福至心靈,腳步輕移,悄悄到谷卿闵身後,準備出手硬搶。
“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麽辛苦,只要你願意……”她踮起腳尖,仰起頭,氣息清甜綿軟,惑人的緊。
餘下的話,纏綿悱恻,很是動人心神。
谷卿闵眼神閃爍,他一把抓住姜宓手腕,當着她面又将那方枕帕收進懷裏。
姜宓心一緊,那東西,寧可毀掉,也絕對不能現于人前。
畢竟,暗含了她閨名的題詞,是怎麽都抵賴不了的。
仲冬揚手,渾身緊繃,距離谷卿闵後腦勺越來越近。
谷卿闵指腹摩挲兩下姜宓手腕內側,豁然轉頭盯着仲冬冷笑一聲。
頃刻間,一隊十人護衛憑空出現,那竟是莫家的護衛!
仲冬動作頓住,看向了姜宓。
姜宓朝仲冬搖了搖頭,仲冬站到她身後,警惕地盯着谷卿闵。
谷卿闵拉住姜宓,指着雁塔廣場的方向讓她看。
“今日商殷會替陛下來聽玄憫法師講佛法經義,我要你親手送他上路。”谷卿闵在姜宓耳邊陰毒的道。
姜宓詫異,視野遠眺,雁塔廣場上,果然有個身穿暗紫朝服的身影。
她還沒反應過來,手裏就被塞了個拇指大小的小瓷瓶。
“這東西無色無味,你只需要在商殷品淨水時倒進去就是。”谷卿闵的語氣輕緩,仿佛是在說今個天氣真好一樣。
姜宓眼瞳緊縮,手都在發抖:“你覺得,我會受你威脅?”
谷卿闵笑了,笑聲裏帶着篤定和志在必得。
他摸着姜宓的臉:“阿宓你會的,不然就不僅是這方枕帕會衆人皆知,還有同繡花同題詞的小衣,人手一份怎麽樣?特別你的夫君,那個病秧子,他要是被氣死了就更好玩了。”
姜宓氣的渾身發抖:“用這種卑劣手段構陷個後宅婦孺,谷卿闵你還有良心嗎?”
谷卿闵攤手:“誰知道這些事和我有關呢?畢竟枕帕是你當年親手送我的,小衣也不是我縫制的。”
姜宓盯着谷卿闵:“你非得這樣利用我,不壞我一輩子不甘心,是也不是?”
聞言,谷卿闵表情冷下來,他用一種俯視的姿态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姜宓氣笑了,胸口起伏不定,她定定看着下面的雁塔廣場。
廣場上,人頭攢動,有鐘聲悠悠傳來,挾裹着廟宇裏特有的香火味道,讓人心頭安寧。
她收了小瓷瓶:“我知道了。”
随後,冷着臉旋身離開。
仲冬深深看了谷卿闵一眼,後退幾步,安全了才追上姜宓。
“大夫人,您真的要受那小人的擺布嗎?”仲冬問。
姜宓腳步不停,抿着粉唇沒有回答。
仲冬猶豫了下:“大夫人,不然婢子找機會做掉谷卿闵。”
姜宓搖頭,她站在正殿門口,看着緩緩走近的一群貴女。
“莫家肯借護衛給谷卿闵,已經不好下手了。”她道。
打頭的貴女,一身白色粉綠繡竹葉紋的齊胸襦裙,绾着朝雲近香髻,髻上插赤金紅寶石孔雀尾的金簪。
長相精雅,氣度高潔不凡,舉手投足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書香門第世家嬌養出來的。
姜宓看着那姑娘,眸光閃動。
谷卿闵做了初一,就別怪她做十五。
這一回,她要叫他雞飛蛋打,什麽都得不到!
姜宓将小瓷瓶給仲冬,附耳吩咐了幾句,緊接着理了下鬓角,迎上那貴女。
莫如意跟身邊的手帕交說着什麽,她嘴角噙笑,姿态優雅。
姜宓等了會,尋着空隙插言道:“莫姑娘,小婦人有一物需要完璧歸趙。”
莫如意轉頭,在看清姜宓面容時,眼底驚豔一閃而過。
绾着婦人發髻,但眉目鮮嫩帶澀,像是四月裏,枝頭桠間顫巍巍的帶露青杏。
還不夠水潤飽滿,可一雙天生帶三分媚的柳葉眸,硬是生生讓她身上多了旁人沒有的嬌媚女人味。
“你是……”莫如意想了下,“商大夫人。”
姜宓彎了彎眉眼,從袖子裏摸出白玉蘭花佩:“聽聞谷卿闵是姑娘父親的得意門生,這玉佩應當是姑娘的。”
莫如意定定看着姜宓,她身邊的手帕交驚咦一聲,捂嘴道:“如意,這不是你的蘭花佩麽?怎的會在……”
剩下的話沒說完,但足以引發很多的聯想了。
姜宓歪頭,無害又純粹:“莫姑娘,這蘭花佩我是從谷卿闵那得來的,今日想來應該物歸原主。”
聽聞這話,莫如意表情一下就變了。
她接過蘭花佩,交給婢女收好,淡淡的說:“此事,谷生已經同我說過了,商大夫人如意奉勸你一句,不問自取是為竊,大夫人好自為之。”
姜宓眨了眨眼,黑浚浚的眼瞳裏帶起困惑茫然。
她不解道:“莫姑娘這話我怎麽聽不懂,全京城的人都曉得,莫家家徽是白玉蘭花,我拿你家徽玉佩做什麽?這東西,原先是放在谷卿闵素紋荷包裏的。”
其他的話,她也不多說,朝着莫如意遙遙一福禮:“莫姑娘,俗講要開始了,我先告辭。”
話罷,她飄然離去,仿佛就是單純來還蘭花佩的。
莫如意手帕交皺起眉頭,不甚滿意的道:“如意,這蘭花佩是你送谷生的信物,如今卻是姜宓還你的,谷生他這是什麽意思?”
莫如意皺起眉頭,再看那蘭花佩,竟覺得滿心不舒坦。
手帕交還在喋喋不休:“如意,我聽人說,姜宓同谷生從前就是青梅竹馬,你最好留個心眼。”
莫如意點了點頭:“我省的,莫要擔心。”
一行人揭過這話不提,緊着時辰往雁塔廣場去。
彼時,莫如意到場之時,姜宓已經正襟危坐在商殷身邊。
她半垂着頭,露出白皙的側臉,溫婉恭順,像只任人憐愛的小寵兒。
商殷氣場十足,坐在高僧玄憫左手方,周遭之地無人敢涉足。
他戴着冰絲白手套的手轉着茶盞,漫不經心往姜宓面前一送。
姜宓連忙端起手邊銀壺,避着人,摸出谷卿闵給的小瓷瓶,拔了塞子就往裏倒。
爾後,她輕輕搖晃兩下銀壺,垂眸給商殷滿上淨水。
商殷看她一眼,薄唇輕勾,茶盞緩緩送至唇邊,無知無覺的就要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