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的不準(修)
你又會是我的什麽人?
姜宓一晚上腦子裏都是這句話,她能是他的什麽人?小寵兒?玩物?還是……長嫂?
她曬笑出聲,冷嘲而不屑。
這一輩子,她什麽人也不是,往後要和他沒半點關系。
姜宓暫且宿在風雪樓止戈閣五樓,兩輩子都是同一個地方,也是讓人唏噓。
好在商殷并未追根究底,提過那夢之後便再沒說其他。
姜宓不自覺松了口氣,若是再追問,她還真沒法招架。
商珥給她下了少量的迷藥,故而她四肢乏力酸軟。
一個時辰後,藥性過去,她恢複過來,脖子上的咬痕已經被仲冬清理過了,這會不流血也不疼。
姜宓睡不着,她拉着仲冬的手,低聲道:“仲冬,你陪我睡吧。”
仲冬身形一僵,随後窸窸窣窣摸上了床榻,她離姜宓很遠,幾乎半個身子都懸在床沿外。
姜宓往她身邊擠了擠,将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她肩上。
好半天,才呢喃低語說:“仲冬,你去過大夏以外的地方嗎?”
黑夜裏,仲冬回答:“沒有。”
姜宓輕聲笑起來,像得了一顆甜糖就滿足了的小姑娘:“大夏以外還有波斯,有番邦,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國家。”
仲冬問:“大夫人想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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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宓沒回答,就在仲冬以為她睡着之時,才有更小的聲音傳來——
“想去的呢,但是需要一大筆銀子,還有出境的出關文書。”
這兩樣東西,商府都有,但她目前還拿不到。
仲冬心思微動:“若是要去,請大夫人務必帶上婢子,婢子多少會些拳腳,也好護持一二。”
姜宓蹭了蹭仲冬:“好的,我帶着你,你保護我。”
仲冬曾是江湖人,機緣巧合來到她身邊,從前兩人就是這樣相依為命過來的。
軟乎乎的姑娘在錦衾裏蠕動了下:“但你不要跟別人說,這是我們的秘密好不好?”
仲冬眉眼都舒展開:“嗯,婢子誰也不說。”
姜宓困乏了,她往仲冬懷裏拱了拱,嘀咕道:“仲冬,你身上怎麽還是硬硬的?都是骨頭磕着我了。”
嘴上這樣說,但身體卻很信賴地滾過去。
仲冬硬躺着,像一具硬邦邦的屍體,不敢動分毫。
良久,懷裏的人傳來淺淺的呼吸聲,她嗅着那股子幽幽甜香,低聲道:“婢子,努力多吃一些,多長些肉。”
與此同時,樓下商殷的寝卧裏。
他坐在小書案前,愣神地看着自個雙手。
那手出奇的漂亮,五指修長,掌心略帶薄繭,手背呈白玉光澤,隐約可見淡青色的血管。
方圓瞄了他好幾眼,不敢随意吭聲。
好一會,商殷道:“方圓,我能碰商姜氏。”
聞言,方圓震驚了。
他家大人也不曉得怎生的怪症,誰都能碰,就是不能碰觸女人,不管老的少的,都不能碰觸。
不然,輕則全身起紅疹,重則昏迷高熱。
方圓支吾了半天,為難撓頭:“大人,商姜氏能碰,那您也不能碰啊,她可是您長嫂來着。”
今晚上為了商姜氏,府上怕是要兄弟阋牆了。
商殷斜他一眼,憋了半晌下令道:“拿五十本奏請過來批閱。”
鳳凰木林裏,夜風徐徐,枝葉沙沙,一夜無話至天亮。
辰時,姜宓被仲冬推醒了。
仲冬溫熱的帕子覆她臉上:“大夫人,大人在一樓見朝臣,好像是莫家的人,就是那個大夏大儒。”
姜宓霎時就清醒了,她咕嚕爬起來,抓起衣裳就往身上攏:“人走沒有?”
仲冬搖頭:“還沒有,不曉得談了什麽,那大儒臉色很不好看,還罵大人是奸臣。”
姜宓不急了,她思忖片刻:“你去守着,莫大儒要離開的時候通知我一聲。”
仲冬應下,伺候完姜宓梳洗就退下了。
姜宓啃了兩塊玫瑰酥墊肚子,她等了片刻,從另一側樓下了止戈閣。
止戈閣一樓外,是曲曲折折的廊蕪,再外才是大片的鳳凰木林。
林中曲徑通幽,鳳凰木高大葳蕤。
姜宓躲在鳳凰木背後,探出腦袋往裏看。
一樓議事廳裏,莫大儒面色鐵青,他怒指着商殷,正說着什麽。
反觀商殷,漫不經心地呷着茶水,不冷不熱,連眼睑都不擡一下,襯的莫大儒像個滑稽的雜耍小醜。
姜宓聽不清兩人的談話,但是她知道,莫大儒今日是為救谷卿闵而來。
畢竟麽,現在的谷卿闵可是他的得意門生,未來的東床快婿。
須臾,兩人似乎談妥了,莫大儒起身,黑沉着臉拱手甩袖往外走。
彼時,方圓帶着一身狼狽的谷卿闵慢吞吞往這邊來。
姜宓往袖子裏摸了摸,暗自定神。
她提起裙擺,退到商殷看不到的地方,然後彎腰挑揀地上開敗的火紅鳳凰木花。
這個時節,鳳凰木基本都開過了,地上時常有仆役清掃,故而姜宓找了半天,也才拾的兩三朵。
但她不慌不忙,時往前走幾步,時又仰頭後退,似乎在看樹冠。
冷不丁——
“呀,對不住。”
她驚呼一聲,宛如受驚的小兔子,不小心撞到了人,連忙慌亂後退。
莫大儒皺起眉頭,正想發火,但見眼前的小婦人眉目嬌弱,身姿楚楚,那點火氣瞬間就消了。
“看着點路。”莫大儒揮袖道。
姜宓怯懦點頭,她餘光瞥見谷卿闵已經近了,距離這邊不過兩三丈遠。
她小心翼翼抿了抿嘴角,指着莫大儒腳邊一方白蘭花玉佩問:“大人,您的佩飾掉了。”
莫大儒低頭撿起白玉蘭佩,皺着眉頭看了看:“這不是我的。”
姜宓愣了下,接過那白玉蘭佩:“那可能是我看錯了,指不定是府裏誰落下的。”
莫大儒點了點頭,對姜宓甚是有禮地拱了下手,随即迎向了谷卿闵。
姜宓捏着白玉蘭佩轉身,恰同谷卿闵視線撞上。
谷卿闵眼瞳驟然一縮,姜宓朝他揚了下手裏的白玉蘭佩,眼眸微彎地笑了。
剛才的一幕,谷卿闵看的清清楚楚,他從來不知道姜宓和莫大儒之間,瞧着竟是十分相熟的。
莫大儒背負雙手,朝谷卿闵點頭:“走吧。”
谷卿闵回不過神來,視野發黑,渾身冷汗涔涔。
他不敢去想,要是莫大儒曉得,掌上明珠莫如意的玉蘭花蕊佩在姜宓手裏,他會是何種下場。
他壓根就不敢去賭這個可能性。
姜宓歪頭,眼瞳黑浚浚的,仿佛漂亮的黑曜石。
她隐晦的朝谷卿闵比了個“二”的手勢,表示五日之期還有兩天。
谷卿闵倒抽冷氣,僵硬轉身,跟在莫大儒身後,腳步虛浮地走出商府。
姜宓看着谷卿闵離開,嘴角上翹,白嫩小臉上就帶出笑意來。
總歸谷卿闵吃癟不好過了,她就高興。
那小模樣,嬌嬌軟軟中帶出一點小心機小壞,迥異于平時在商家兩兄弟面前的溫順,瞧着更鮮活靈動。
绾着婦人發髻,眉目卻帶着青杏般澀意的姑娘,輕哼兩聲,轉着手裏的鳳凰木花,一回頭,就撞進冷硬的懷抱裏。
鼻端熟悉的雪松冷香,讓姜宓頭皮發麻,渾身發憷。
她蹬蹬後退,飛快将臉上表情藏好,偷瞄了商珥兩眼,細聲細氣的道:“打擾到殷大人了,我這就退下。”
她還來不及離開,商殷拿過她手裏的白玉蘭花佩。
他看了兩眼,淺棕色的眼瞳,鎏金波動,仿佛一應秘密在他眼皮底下無所遁形。
姜宓大氣不敢出,生怕商殷問東問西,一個不好,她就露了馬腳。
商殷将白玉蘭花佩扔還給她,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旋身回了書房。
姜宓心惴惴,捏緊白玉蘭花佩,匆匆跑了。
商殷側目,見那抹鵝黃的裙裾翻飛,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揉了揉眉心,問長随:“方圓,谷卿闵說的那信物找到了麽?”
方圓搖頭:“不曾。”
商殷薄唇輕抿,考慮了好一會才說:“水流淵那邊多差個人看着,再有昨晚的事發生,你就提頭來見。”
方圓打了個抖,猶豫了半天,吶吶問道:“大人,是不準大公子擅用虎狼之藥,還是不準大公子跟大夫人行敦倫之禮啊?”
這話一落,書房裏,奏請嗖嗖砸來,砸的方圓抱頭逃竄。
兩日一晃而過,姜宓起了個大早。
她記得,今個城中安仁曲的慈恩寺有一場俗講,俗講僧曾是先帝欽點過的得道高僧玄憫。
為一睹玄憫風采,京中很多勳貴世家都會前去。
大儒莫家的人會去,谷卿闵也會去。
姜宓同商珥支會了聲,只說是去聽俗講給他祈福。
商珥自那晚後,身子骨像腐朽的枯木,瞬間就垮了,如今都還躺在病床沒法下地。
青姑見姜宓帶着謄抄的經書,誠心十足,遂安排了府裏的馬車送她過去。
姜宓到慈恩寺之時,九層雁塔的廣場上已經站了許多人。
有小沙彌前來,領着姜宓往後頭廟堂去。
姜宓到了正殿,将謄抄的經文交給主持供奉,又添了青姑給的香油錢,在主持處飲了一盞茶,還要了枚開過光的平安符。
雁塔廣場上,傳來震耳欲聾的洪鐘聲,俗講開始了。
姜宓同主持拜別,踏出正殿門檻,就見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逝。
姜宓眸光微閃:“仲冬,你遠一些看着就可。”
仲冬點頭,落後姜宓數丈距離。
姜宓沒去雁塔廣場,反而是追着那道身影往後山去。
慈恩寺後山,有一處頗為盛名的梅花園林。
姜宓步入其中,沒走幾步,就讓人從背後捂住了嘴,并拖拽到一株粗壯的梅花樹下。
姜宓踉跄兩步,猛地拔下頭上金簪,狠狠的就朝捂她嘴的那手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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