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只要你求我
姜宓歪頭看了姜姝嬅一會,倏地湊過去抱她。
還拍着她後背,糯糯地安撫道:“二妹妹,不要生氣,不生氣嘛。”
姜姝嬅愣了下,滿心的火氣瞬間消弭,只剩一腔柔軟。
她回抱姜宓,眼底浸出了水色:“姊姊,我讨厭二哥!”
姜宓同仇敵忾:“嗯,那我也不要喜歡二哥,我們一起讨厭他。”
姜姝嬅緩和了情緒,也不管現在的姜宓能否聽懂,徑直拉着她在長榻上坐下,嘀咕說開了。
原是姜家老二姜明志從谷卿闵那得了幾十兩銀子,遂心癢難耐的去跟人賭博鬥雞。
不想,銀子全輸光了不說,賭到興頭上,他還跟行人借了銀子。
行人的銀子,誰都知道借不得,本賺利,利滾利,最後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如今,行人押了姜明志,揚言還不上錢,就要斷他一只手。
姜清遠得知此事,意圖先将姜明志給撈出來,至于欠的銀子,日後再想法子慢慢還。
姜清遠一個城門監的五品城門郎,按理那群賭博鬥雞坊的人,多少還是會給幾分薄面。
可這其中又不知出了何種變故,姜清遠沒把姜明志撈出來不說,還把自個賠了進去,鬥雞坊的人報了官,只說姜清遠一言不合打殺了人。
那死人的屍體擺在府尹門口,姜姝嬅親眼所見。
姜家唯二的倆男丁,一下都折了進去,仿佛天都塌了。
姜老夫人成氏從小佛堂出來,府裏女眷都聚在正堂,古氏一屁股坐地上,撒潑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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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沖成氏哭嚷道:“母親,清遠他是朝廷官員,如今為二叔背了命案,這可要如何是好啊?”
末了,她又說:“我聽人說,官員犯案,都要移交刑部審查,清遠他如何吃受的住牢獄之苦?可憐我倆小兒還不滿一歲,這就要沒爹疼了。”
成氏約莫五十有餘,身形削瘦,蓋因常年吃齋念佛的緣故,面白有皺,一雙眼睛甚是明亮嚴肅。
她撚着串佛珠,皺起眉頭呵斥了聲:“說夠沒有?真相尚不清楚,你就如此鬧騰,莫不是你盼着老大出事不成?”
古氏被這話一堵,她擤了下鼻涕:“誰盼着他出事了?要不是二叔不學無術,今日又哪裏會連累上清遠?”
成氏默然,古氏的說法也不無道理。
姜姝嬅再是看不慣古氏,此時也沒心情多說其他。
她道:“娘,眼下沒看到大哥,也不清楚具體是如何一回事,不然使點銀子,打聽打聽?”
成氏點了點頭:“差府裏管事去打聽,找老大上峰同僚問問,不要舍不得銀子。”
姜姝嬅憂心忡忡點了點頭:“楊晉哥哥那邊,興許有門路,我也去試試。”
成氏擺手,姜姝嬅本想走,見着一臉懵懂的姜宓,她猶豫了下:“姊姊,我出去一趟,一會讓瑟虹給你做點心,用了就小憩會。”
姜宓無措點頭:“二妹妹,早點回來。”
成氏仔細觀察姜宓,見她言行舉止透着稚氣,确實如小孩。
她對姜宓招手:“宓宓,到大伯娘這裏來。”
姜宓眉眼彎彎,挪蹭過去,依戀地蹭了蹭成氏。
成氏有心問幾句貼己話,遂三言兩語打發了古氏。
待正堂裏頭,再無旁人,成氏才低聲問:“宓宓,這些日子開心嗎?”
姜宓蹲坐在成氏腳邊,将腦袋靠她膝蓋上:“大伯娘,宓宓開心的。”
成氏摸着她的青絲,半垂眼睑道:“宓宓,你真的忘記了一些事?”
姜宓擡起頭,疑惑地望着成氏:“大伯娘,你的話我怎麽聽不懂?”
成氏笑了:“聽不懂也無礙,大伯娘就想宓宓快點好起來。”
姜宓彎眸,軟綿綿地笑起來。
沒兩日,因着銀子的疏通,姜姝嬅在大牢裏見到了姜清遠和姜明志。
待她回來後,姜府一門見着她蒼白惶惶的表情,所有人心都沉底了。
姜姝嬅欲語淚先流:“娘,大哥他真的殺人了……”
說完這話,她竟是嗚咽哭了起來。
成氏臉色大變:“你說清楚。”
姜宓心疼壞了,邊拿帕子幫姜姝嬅擦臉,邊哄着:“二妹妹不哭,妹妹不要哭呀。”
片刻後,姜姝嬅收斂了情緒,将事情娓娓道來。
事實上,那日太亂,原本姜清遠同鬥雞坊的人說的好好的,先放了姜明志,再多寬限幾日,所有的欠債他來還。
鬥雞坊的人也松了口,誰知道有人在背後推了姜清遠一把,姜清遠撞上鬥雞坊一小管事,那管事頃刻就口吐鮮血倒地。
這之後發生的一切,對姜清遠來說,像是做夢一樣。
周遭的人都指摘他殺了人,還火速報了官府,跟着他就被下獄了。
據說,人證物證一應俱全,就等着送審刑部,過一遍堂審,如無意外,只怕是要給人償命的。
姜家的天,塌了。
古氏在知曉這消息,連夜收拾行囊,把倆雙生子小孩兒落下,自個一人跑回了娘家。
成氏差點沒被氣出好歹來,姜姝嬅即便對古氏這行為不恥,但又沒立場要古氏陪着姜清遠一塊去死。
倆小孩兒沒了爹娘,平時只有個乳母,倒不怎麽帶的過來。
乳母過了沒幾天,就委婉的跟成氏提了結契的想法。
成氏也不好強留,給足了銀兩,将人遣走。
小孩兒還太小,不能沒人照顧,姜姝嬅遂自告奮勇将倆小孩兒接到了月華院。
她同姜宓一起,一人帶一個,再加上瑟虹從旁幫襯,倒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這日,姜姝嬅帶了些吃食,和成氏一塊去探視姜清遠和姜明志。
整個府裏,就剩姜宓一個主子。
兩小孩兒這些時日被迫斷了奶,如今倒也乖巧的很,不怎麽鬧騰。
瑟虹哄睡了兩小子,見姜宓也點着腦袋在打瞌睡,便小聲在她耳邊說:“大姑娘,您也睡一會,婢子會看着的。”
姜宓放下心來,她順勢往床榻上一窩,挨着兩小孩就蹭蹭就睡了。
片刻後,瑟虹退出房間,攏着雙手,恭恭敬敬得朝角落福了一禮。
她低聲道:“主人,大夫人睡下了,府中沒別人。”
随着這話,一身玄色錦衣的商殷背着手走了出來,他直接進門,瞧着睡得香甜的姜宓就皺起了眉頭。
瑟虹小心解釋:“這些時日,大夫人要照顧兩位小少爺,晚上不怎麽睡得好。”
好不容易臉上了微末血色,這下又變得蒼白蒼白的,眼下還有青黛。
商殷揮手,瑟虹悄然退下。
商殷近前,在床沿邊坐下,越是看那倆小崽子越不順眼,他不客氣地一手拎一個,丢到角落裏,騰挪出寬敞的地兒。
随後,他彎腰,将姜宓往裏抱了抱,又還給她扯來錦衾蓋住。
至于窩角落的小崽子,誰在意?
又不是他的種。
許是擔心着小娃娃,姜宓這一覺只睡了半個時辰,一個激靈剎那就清醒了。
睡眼惺忪,滿臉茫茫然就開始在床上四處摸小娃娃。
小娃娃沒摸到,倒是摸到一只修長帶薄繭的大手。
姜宓愣了下,似乎沒明白過來。
她暈乎乎轉頭,就對上了商殷那張俊臉。
商殷視線從手上掃過,狹長鳳眸似有點光飛快閃過。
姜宓一開口就軟糯糯的,還帶着剛睡醒的沙啞:“殷殷嗎?我是做夢了嗎?”
商殷伸手捏了她小臉一下,很輕很輕的觸感,讓姜宓回神。
她眸子逐漸閃亮起來:“殷殷,又給宓宓帶了吃的嗎?”
商殷頓了頓:“這次沒有。”
姜宓失望起來,連頭發絲都焉了:“好的吧,宓宓也不餓。”
說着不餓,卻把邊上的小奶娃娃刨過來抱住猛嗅了口,滿口鼻的奶香,讓人歡喜。
商殷道:“你大哥和二哥出事了,知道麽?”
姜宓擰起眉頭:“大伯娘和二妹妹都為這事不高興。”
商殷薄唇輕抿,忽的說:“你可以救他們。”
姜宓不解:“要怎麽救啊?”
商殷将姜宓懷裏的奶娃子提出去,挑着她下颌,湊近了一字一句的道:“你跟我回商家,我保你兩位兄長平安無事。”
這話讓姜宓為難起來,她不解地想了想:“殷殷為什麽總是要我跟你回家?”
商殷愣了下,姜宓接着說:“我的家在這,商家是殷殷的家,殷殷好笨哦,你把我帶回商家的話,你父母不會同意的,我大伯娘也不會同意的。”
商殷眸光深邃:“我沒爹娘。”
姜宓吶吶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瞥了商殷好幾眼,軟乎乎的小手指頭,小心翼翼地偷摸過去,在他手背像毛毛蟲一樣蹭蹭摸摸。
“殷殷不難過,宓宓也沒有大伯的。”姜宓聲音細軟,帶着蜂蜜一樣的甜,乖的人心尖子發軟。
商殷深深地看了她一會,意味不明的叮囑道:“有朝一日,若是姜家人欺負你,你随時可以來找我。”
姜宓更不懂這話了,她翹起嘴角笑起來:“殷殷說什麽胡話呢,宓宓家裏人怎麽會欺負宓宓呢?”
商殷也不解釋,他稍稍多坐了一會,又跟來時一樣,悄然離開,不曾驚動任何人。
等到下午傍晚時分,成氏和姜姝嬅回來,然一同回來的,卻不止她們兩人。
随行三四人,其中有兩人皆是頭須皆白的古稀老翁,另外兩人是一男一女,同成氏年紀相仿。
姜宓和瑟虹一人抱個小奶娃站在正廳裏頭,姜姝嬅吩咐仆役上茶水點心。
其中一老翁盯着姜宓看了會,忽的問:“這小輩不是嫁給了輔政大人的胞兄了麽?”
成氏回道:“她病了,所以清遠将人接回來養着。”
“荒唐!”另一老翁嚴厲喝道,他臉上有深刻的法令紋,看着不近人情。
姜宓有些害怕,她怯怯地看着那兩老翁,不自覺往瑟虹身後躲。
“既已是商家婦,輔政大人權勢滔天,清遠和明志的事還有不好解決的麽?”最先開口的老翁不疾不徐的說着。
成氏愕然:“兩位叔公這話是什麽意思?”
原是這四人乃是姜家住在城郊的另外一脈,聽聞姜府的事,生怕連累到族親,今個巴巴趕來。
當下,那和成氏年紀相仿的婦人笑了聲:“輔政大人那多大的權利,弟妹真不懂麽?”
成氏臉上帶出怒意:“宓宓的夫君已經故去,她還病着,同輔政大人沒甚關系。”
那婦人哂笑一聲,一臉不贊同的表情。
生着法令紋的老翁果斷插言:“成氏,你就狠心看着清遠和明志吃牢飯?看着你們這房血脈斷絕?”
成氏搖搖欲墜,手心手背都是肉,唯二的兒子出事,她比誰都煎熬。
那老翁拿拐杖指着姜宓道:“商家的事我聽說了一些,出嫁了的婦人還在娘家長住,平白惹夫家嫌棄,将人送回去,讓這小輩朝輔政大人開個口,清遠和明志就沒事了。”
甫聽這話,成氏轉頭看着茫然無措的姜宓,頭一回心思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