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在哭嗎?

姜家另外一房的暫且在府上住下了。

晚上,成氏将姜姝嬅叫到屋裏,兩母女說了很久,姜宓哄着小奶娃子睡覺。

瑟虹眼神閃爍,意有所指的說:“大姑娘,您不好奇老夫人和二姑娘說些什麽嗎?”

姜宓奇怪地看着她:“為什麽要好奇?二妹妹回來了就會和我說的。”

瑟虹一噎,此時倒真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半個時辰後,姜姝嬅回來,她表情不太好看。

姊妹兩人沉默着洗漱完畢,頭挨頭躺到夾子床上,姜宓蹭了蹭她,嘟囔道:“二妹妹,你不高興嗎?”

黑暗裏,姜姝嬅盯着天青色的櫻花蚊帳,眼圈有點紅。

良久,她低聲開口道:“姊姊,我真沒法子了,繼續這樣下去,我護不住姊姊啊。”

姜宓擡起頭來,就着黑暗,伸手去摸她,冷不防卻摸了一手的濕潤。

她吃了一驚:“二妹妹,你在哭嗎?”

姜姝嬅翻了個身,将腦袋埋到錦衾裏,沒吭聲。

姜宓坐起身來,她咬着唇考慮了會,猶豫道:“二妹妹,是不是只要我去找殷殷,大哥和二哥就能回來?你和大伯娘就不傷心了?”

姜姝嬅猛然坐起來:“不成!我不準你去找他!”

商殷對姜宓如何的心思,她心裏有幾分揣測,就是如此,她才不能眼睜睜看着姜宓再跳火坑裏頭。

姜宓垂下眼睑,絞着手指頭:“可是大哥二哥不回來,你和大伯娘都不開心,我也會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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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姝嬅一把抱住姜宓,頃刻間淚如雨下。

她哽咽道:“姊姊,當初你為了咱們幾個人,毅然同意商家的求娶,我不能讓你再犧牲!”

姜宓不解,抓了抓青絲:“二妹妹,你說什麽胡話呢?”

姜姝嬅止住情緒,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裏,她臉上閃過某種堅定。

她道:“姊姊,我自由辦法,先安歇,不用擔心大哥和二哥。”

姜宓乖乖地應了聲,當真躺回去作罷。

****

商府風雪樓止戈閣一樓。

商殷手裏拿着本奏請在看,丹朱禦筆時不時往奏本上寫上幾個字。

長随方圓進來,小聲回禀道:“大人,已經查清楚了,做局構陷姜清遠的不是別人,是城門監副手。”

“城門監監事半月前,因端王舉薦,被陛下擢升,離京調任,監事一職空缺下來,有消息說,下個監事很可能就是姜清遠,所以副手忌憚在心,拿姜明志開刀做局,準備下手除掉姜清遠。”

“至于此時,是否和端王有關,小的暫時沒查到什麽。”

方圓将事情始末回禀了一遍,末了又說:“姜家另一房的人今晚進京了,瑟虹那邊的消息說,姜家一門從上到下,都在逼大夫人來跟您開口。”

聽到此處,商殷禦筆一頓:“她如何說的?”

方圓輕咳一聲:“大人,大夫人病着呢,跟個小孩兒似的,她能說什麽?”

那就是什麽都沒說了。

商殷冷哼了聲,丢了奏請,不想看了。

方圓見他抿着薄唇,一言不發,過了後硬着頭皮道:“大人,您真的不管大夫人了?據小的所知,成氏他們還好,但另一房的姜家人真不好說。”

商殷涼冰冰地看他一眼,随後道:“去查城門監監事晉升前都和誰見過面。”

方圓表情一震,這就是準備插手的意思了?

商殷又補充道:“讓瑟虹多護着她,出了任何事我來負責。”

方圓更興奮了,敢情姜家人過分了,瑟虹直接動手殺人都沒問題啊!

“喏,小的這就去安排。”方圓帶着喜色跑了出去。

商殷雙手交叉,擱在腹部,鳳眸半垂,越發顯得眼線狹長。

都到這地步了,他就不信小兔子還不明白,這世上究竟要在誰的身邊,她才能過的更好。

誰的身邊能過的更好,姜宓目下來看,暫且還真是不知的。

姜家另一房的人隔日又在成氏耳邊念叨,到下午成氏興許真被說動了。

她喚來姜宓,拉着她手,欲語淚先流:“宓宓,大伯母能求你件事麽?”

姜宓自小沒爹沒娘,也算是成氏将她拉扯大的。

她見不得成氏難過,小姑娘咬着粉唇,眸子濕漉漉地望着她,乖巧的像會蹭人以安慰的奶狗子。

“大伯娘,你是不是想宓宓去求殷殷呀?”她開口道。

成氏無地自容,拿帕子揩眼角,沒法面對姜宓。

姜宓蹭了蹭她手心:“大伯娘,你不要哭,宓宓去求殷殷就是了。”

成氏訝然:“宓宓,當真?”

姜宓點頭:“自然真的。”

她說着,仰起頭,彎着眉眼,甜膩膩地笑了:“不過,等二哥出來後,大伯娘你要好生打他屁股,叫他不聽話。”

成氏激動的熱淚盈眶:“好,我一定打的他屁股開花。”

姜宓點了點頭,依偎着成氏,慢慢垂下了眸子。

找商殷幫忙的事宜早不宜遲,隔日一早,成氏讓人準備了薄禮,又租了頂軟轎,親自送姜宓到門口。

“宓宓,要是輔政大人不好商量,你就趕緊回來知道嗎?”成氏不放心的叮囑道。

縱使再心疼兩個兒子,但姜宓也是她帶大的,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她也不想因兒子而讓姜宓吃苦頭。

姜宓軟綿綿地笑了:“大伯娘,宓宓記住啦,殷殷是好人,很好說話的。”

在姜宓身後,聽聞這話的瑟虹嘴角抽了抽,主人那樣的,叫好說話?

姜宓越是這樣純然,成氏越是心裏不好受,她總覺得這件事,像是在逼姜宓一樣。

姜宓對成氏揮手,然後提起裙擺彎腰準備鑽軟轎裏去。

正此時——

“聖旨到!”

衆人都愣了。

什麽?聖旨?

緊接着一衆宮廷金吾衛嘩啦朝這邊來,打頭的是一紅衫白面太監。

那太監手挽拂塵,不大的眼睛甚是淩厲,繃着臉不笑的時候,有一種毒蛇才有的陰冷感。

他站到姜府門前,眼睑一掀:“奉陛下旨意,姜氏姝嬅接旨。”

還是姜家另一房的那倆老翁反應快,其中一人拿拐杖狠狠地戳了成氏一下:“還不趕緊讓姜姝嬅出來!”

成氏被戳了個趔趄,差點沒當衆摔倒。

那太監臉色一冷,尖利着嗓音:“大膽!何人如此放肆,竟敢對淑嫔母親動手?”

話罷,不給人反應的時間,太監果斷下令:“來人,給我仗責十棍。”

那倆老翁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了,連帶其他人也跟着下跪。

成氏這會反應過來,連忙拉着姜宓一同下跪,瑟虹則匆匆回月華院找姜姝嬅。

須臾,拾掇了翻的姜姝嬅出來,伏跪叩首:“民女姜姝嬅,拜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那太監笑意盈盈,從袖子裏摸出明黃帛錦,展開來大聲念叨:“朕聞姜氏有女,秀外慧中,性溫婉賢淑,敕字淑,封貴嫔,即日進宮……”

姜宓聽了個半懂,大概意思就是姜姝嬅名聲好,傳到了在宮裏的皇帝耳朵裏,皇帝日思夜想,神交已久,适才不顧非選秀之期,就要将人納入後宮,還敕封為淑嫔。

姜宓偏頭去看姜姝嬅,只見她垂着眼眸,面無表情,似乎半點都不意外,對要進宮的人也不抗拒。

姜姝嬅領了聖旨,姜家其他人除卻成氏和姜宓,皆不可遏制地露出狂喜神色。

那太監一臉笑眯眯:“奴恭喜淑嫔主子,主子看是否需要收拾一番,奴讓人幫忙,陛下還在宮裏等着呢。”

姜姝嬅微微一笑,從袖子裏摸出一袋銀子遞了過去:“公公拿着喝茶。”

太監歡喜地收了,對姜姝嬅的上道甚是滿意。

姜姝嬅回頭看着成氏,後退兩步,朝成氏恭恭敬敬地三叩九拜。

“娘,女兒這一去,往後不能在膝下盡孝,望娘親珍重,兩位兄長之事,娘也莫要擔心,陛下定然會還兄長們的清白。”

姜姝嬅說着說着就開始流淚,但她聲音仍舊很穩,半點都不顫,唯有溫熱的眼淚水,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

那太監在旁幫腔:“姜大夫人,陛下已經跟府尹和刑部打了招呼,務必徹查,還府上兩位少爺公道。”

成氏再忍不住,撲過去一把抱住姜姝嬅:“我的囡囡啊,你這是在幹什麽?”

成氏哪裏不知,宮裏頭的那位至今不及弱冠,雖只有十四五歲,但已經有了皇後,還有其他的妃子,姜姝嬅這半路進宮的,只怕要成為衆矢之的。

姜姝嬅冷靜地推開成氏:“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起身,抹了下眼睛,轉頭看着,眉眼晶亮地笑起來:“姊姊,往後我能做你靠山,我還能找禦醫給你看病,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哪都不要去了。”

姜宓有些不太懂這話的意思,但她心裏悶悶地,十分難過。

她眼睛紅紅地望着姜姝嬅,愣愣的問:“二妹妹,你要去哪?你能不能不去呀?”

那太監也是清楚姜宓身份,恭恭敬敬的對她說:“商大夫人,淑嫔主子可是進宮去享福的呢。”

姜宓揉了揉眼睛,上前一步抓着姜姝嬅的手:“二妹妹,我不要你走,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去找殷殷救大哥二哥,你不要走了嘛。”

姜姝嬅仰頭,逼回眼眶的濕潤,她一點點地從姜宓手裏,抽回自己的手,慢慢往後退。

退至一丈遠,姜宓想要追上去,瑟虹猛地拉住她。

姜姝嬅最後看了眼姜家府門,随後決絕轉身,同那太監和金吾衛一道離去。

“囡囡,為娘的心肝啊……”成氏痛不欲生。

姜宓也在哭:“二妹妹,你回來,你回來呀!”

姜家其他人,那倆老翁險險撿回一條老命,此時不敢得罪成氏,但那和成氏年紀相仿的婦人,嘴臉酸的難看。

她冷嗤了聲:“得了,有甚好哭的,姜家出了後宮妃嫔,這多大的榮耀,你們還跟哭喪一樣,簡直晦氣。”

成氏憤怒地盯着她,忽的揚手就抽過去。

“啪”響亮的一巴掌,狠狠地抽在那婦人臉上。

“你們給我滾!往後我這一房,同主家斷絕關系,再不往來!”成氏心裏恨的慌,這幾人先是慫恿宓宓去求輔政大人,轉頭又盡說風涼話。

倆老翁面面相觑,輕咳幾聲,腆着老臉幹笑道:“成氏,莫要說氣話……”

然,一句話還沒說完,成氏摸出門房的掃帚,接連揮打起來,将這幾人全給攆了出去。

姜宓站在阼階上,好半天低着頭沒說話。

瑟虹皺起眉頭:“大姑娘,你……”

姜宓猛然擡頭,她盯着她看了會,竟是提起裙擺轉身就往外跑。

瑟虹大驚:“大姑娘?”

成氏急急出來,人還沒趕上,姜宓和瑟虹同時不見了人影。

她呆立當場,嘶聲竭力地喊:“宓宓?宓宓你這是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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