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商殷回朝
姜宓從未見過這麽惡心的蟲子。
像是小蛆蟲,圓滾滾的,只有芝麻粒大小,一盞藥碗裏頭也不多,統共也只有三條。
姜宓臉色極白,若不是藥碗被打翻,她就将這蟲子給吞下去了。
姜姝嬅也是吓了一跳:“姊姊,怎麽樣?有沒有沾染上?”
姜宓搖頭,她轉身回頭,廊蕪下,起先提醒她的小太監已經沒了蹤影。
姜宓皺眉,一股子熟悉感在她心裏萦繞不去。
那小太監很面生,一身生人勿進的氣場,她總覺得很古怪。
姜姝嬅正想差宮娥去找人,姜宓一把拉住她,并隐晦搖頭。
她輕咳兩聲,仿佛沒發現任何異常,對那送藥來的小太監道:“湯藥撒了,再去端一盞來。”
小太監不疑有他,畢竟那蟲子太小,不靠近根本看不清。
等醫藥司的小太監走了,姜姝嬅屏退左右。
她從袖子裏摸出脂粉小瓷盒,将脂粉倒了,随後拿落葉隔遠遠地挑起蟲子裝進去。
“姊姊,你此前喝的會不會也有?”姜姝嬅不敢深想。
姜宓搖頭:“應當沒有,這玩意兒看着就不像好東西,若是有,我體質異于常人,應當早有不對。”
她拿帕子包了小瓷盒,叮囑道:“切莫跟任何提,我想法子送到瑟虹手裏查一查。”
姜姝嬅心有餘悸:“剛才那小太監,不是我殿裏的,會是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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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宓眼神微閃:“暫且不管是誰,總歸幫了我們。”
她這樣說,姜姝嬅也就不追問了。
須臾,醫藥司的小太監重新端了第二盞湯藥來。
姜宓和姜姝嬅對視一眼,姜宓晃着藥汁,就是不喝。
姜姝嬅提議:“這裏風大,姊姊去殿裏用吧。”
姊妹兩人遂進了殿,讓小太監在殿外候着。
裏殿,姜姝嬅連忙拿來白瓷盤,姜宓将湯藥倒進去。
片刻後,兩人頭挨頭往裏看。
這一回,湯藥裏再沒小蟲子,以防萬一,姜宓日後都不能再随意喝藥了。
片刻後,姜宓将湯藥碗還回去,還叮囑道:“我不喜歡冷的,下回稍微燙一些端過來。”
小太監應是,接了藥碗,匆匆離去。
當天晚上,脂粉小瓷盒到了宮外瑟虹手裏,第二日一早就有消息傳出來。
姜宓看着密信,臉色大變。
姜姝嬅心頭一凜:“姊姊,怎麽說的?”
姜宓聲音都在顫抖:“瑟虹說,那蟲子是苗南蠱蟲,專門用來控制人心的歪門邪道。”
聞言,姜姝嬅倒抽了口冷氣:“是誰?到底是誰這麽狠毒,如此對付姊姊?”
姜宓看着她,兩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想到了某個人。
姜姝嬅搖搖欲墜:“怎麽會?姊姊真的會是他?”
沒有确鑿的證據,姜宓不想懷疑任何人,但在這深宮禁廷,唯一想對付控制她的人,除卻那位根本就沒有第二個人。
姜姝嬅眼睛都紅了:“他怎麽能這樣?你是我姊姊呀,他竟是從未考慮過我麽?”
姜宓上前擁着她,目光悠遠綿長:“二妹妹,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這權勢也是男人的權勢。”
至于女人,那只能是男人的附庸。
姜姝嬅嗚咽一聲,在姜宓懷裏哭了起來。
再是如何,她也是不足雙十的少女,半路進宮,帝王少年勃發,英姿威儀,對她也算恩寵有加,她焉有不動心的道理。
然而,她怎麽都沒想到,這一切,竟是皇帝在背後算計。
仿佛信仰崩塌,姜姝嬅難過極了。
姜宓默默陪着她,這種時候,無論她說什麽,都不合适。
一刻鐘後,姜姝嬅整理好情緒,她撚起帕子揩眼角:“姊姊放心,我不會為個男人,就同姊姊陌路,即便那人是皇帝。”
她說的決絕,顯然心裏是有了決斷的。
姜宓伸手,幫她把雲鬓細發撚到耳後:“說什麽傻話呢。”
她朝外頭看了一眼,湊到姜姝嬅耳邊,很小聲地說了句。
姜姝嬅驚駭,她一把抓住姜宓手腕,用力到掐出指印來:“姊姊說的當真?”
姜宓點頭:“所以放心,不是什麽大事,姊姊也不會丢下你一個人在這深宮等死,待合适的時候,咱們想個法子一起出宮。”
上輩子,少年帝王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沒坐多久,甚至都沒及冠就被商殷趕了下來。
她篤定,這輩子也會是一樣的。
所以,她如何能留姜姝嬅在宮裏給皇帝陪葬?
姜姝嬅心頭稍定,她抽噎着軟咕嚕的道:“姊姊,我害怕。”
少女嬌嬌軟軟的聲音,帶着剛傷心過的鼻音,綿綿的在撒嬌。
姜宓笑了起來:“不怕,有姊姊在的。”
姜姝嬅點頭應聲,心裏卻暗暗下了個不為人知的決定。
姜宓将計就計,此後幾日,仿佛真像是被下了蠱蟲一般,昏昏欲睡,精神不濟。
如此半月後,到了三月裏,春芽初綻,暖光及地。
北邊傳了大捷回來,商殷将胡羌和柔然蠻夷首領斬落馬下,大敗兩族,不日就能班師回朝。
另外,商殷手下出現一員名邰子恭的猛将。
據說,此人身高八丈,有三頭六臂,虎目統領,熊腰虎背,不僅殺人如修羅,更嗜好生啖活人,最喜歡吃蠻子心肝。
一時間,除卻商殷的名聲,也就這個邰子恭的名頭最響亮。
少年帝王人前寬容大度,商殷已位居輔政權臣,沒法再晉升了,宮裏便賞賜了一流水的好物下去。
至于那個邰子恭,則敕封為右散騎常侍,官居三品。
姜宓曉得這些消息的時候,她整日在未央殿睡覺。
姜姝嬅愁眉不展,甚至不惜去打擾皇帝,想找禦醫來看看。
院正來了一趟,沒診出所以然來,姜宓依舊時常愛睡覺。
沒幾日,皇帝那邊就發話了,若是姜宓思家心切,倒是可以出宮了。
姜宓反而這會不想出宮了,瑟虹找門路,細細問過種蠱症狀,為了不引懷疑,姜宓從頭至尾都在裝。
姜姝嬅心思動搖,想先把姜宓送出宮,總歸商殷都要回來了,姜宓此時回去才是最好的。
姜宓不贊同,索性照例住未央殿。
四月初一,大軍先鋒率先回京,一隊一千人,輕騎急行,日夜兼程,将胡羌和柔然蠻夷首領人頭給皇帝帶了回來。
至于商殷去向,便是先鋒軍都說不清楚。
皇帝查不到商殷蹤跡,幾日後終于坐不住了。
四月初二,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親臨未央殿,差人将姜宓帶走。
姜姝嬅阻攔不住,提起裙擺就去闖金龍殿。
“陛下,我姊姊她這些時日身子越發虛弱,您就讓她歸家吧。”姜姝嬅哭着給皇帝跪下,眼睛紅的像兔子。
少年皇帝威嚴地坐在龍案後,他放下手裏禦筆:“愛妃此話何意?朕就是看商姜氏身子太虛,才差人将她送到養心宮療養。”
所謂養心宮,那根本就是冷宮禁地!
不僅位于皇宮以北之地,還四面環水,只中間一小島修建的殿宇。
非得有禦批令牌,才能乘一葉扁舟過去,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路徑。
姜姝嬅泣不成聲:“陛下,我姊姊她什麽都不懂啊。”
皇帝臉上已經沒了多少耐心:“愛妃先回去吧,過幾日商姜氏身子稍微有好轉,朕就送她回來。”
聞言,姜姝嬅滿心的絕望,她知道皇帝是不會改變主意,貼了心要拿捏着姜宓來要挾商殷。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千方百計成為姊姊的靠山,反而有朝一日竟是會将把姜宓帶到火坑邊。
淚眼朦胧,她根本看不清皇帝的臉。
皇帝看了她一會,忽的心軟一嘆。
他起身,親自扶起姜姝嬅:“愛妃聽話,朕說道做到。”
姜宓渾渾噩噩回了未央殿,偌大的殿中,空空蕩蕩的。
分明昨天姊姊還和她在繡花,今個人就不在了。
她悲從中來,不敢去想,若是商殷為了權勢,非要和皇帝對着幹,那她姊姊又會落個什麽下場?
她捏緊了拳頭,粉色蔻丹将手心掐出紅痕,亦沒感覺。
姜姝嬅就那般呆呆坐了整宿,快要天亮的時候,她收拾了一番,換了新衣,化了清媚的桃花妝,然後等去金龍殿外跪着。
一連五日,姜姝嬅每日旭日東升時就去跪,待到日落就回未央殿。
少年帝王暗中好一番的惱怒,然又不能明着呵斥姜姝嬅,轉頭只能讓中宮皇後出面。
第六日,皇後一早就讓人将姜姝嬅請到鳳坤宮,也不做什麽,只是讓人拘着姜姝嬅,不讓她去金龍殿。
待到第十日,北征大軍班師回朝,直接進了京畿大營,商殷終于出現。
他從京城南門進來,沿着朱雀大道,騎馬緩行,周遭百姓夾道歡呼。
一直到朱雀門,商殷下馬,帶着屬下進皇宮。
姜姝嬅不曉得商殷和皇帝回禀了什麽,她從早上等到晚上,又等到早上,等到商殷回了商府,她也沒等回來姜宓。
這刻,姜姝嬅清楚明白,皇帝是不準備輕易放姜宓回來。
商殷軍功在身,加上輔政重權,仿佛出籠的兇獸,皇帝又不曾及冠,太過年輕,君弱臣強,他壓不住了。
所以,姜宓就成為至關重要的砝碼。
皇帝不會管姜宓死活,他只要砝碼在手,能制約商殷,便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而商殷呢?
姜姝嬅不敢去賭,她也不再信這些男人。
她要自己救姊姊出養心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