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你把她當寶,你知不知道她和康瑞要私奔。”

巽玉摸下巴:“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我不知道?”

難道他郭巽玉在大家的眼裏就是個二百五的傻子?

折騰到了後半夜,天空越來越亮,路看的清了。

鄉間的土路走着就泛起塵埃,地上的碎石子不知将人絆倒多少次,在跌跌撞撞當中,餃餃決定去找村長。

膝蓋上隐隐作痛,這是一種習慣性的疼痛,比如她準備上山自殺時摔倒的傷口,就是自然愈合的。

“幹得漂亮。”巽玉拍了拍她的腦袋,他只在祠堂裏站了一會兒,看了一會兒,就全明白了人嘛,要會保護自己,還要會反擊。

明月挂在空中,皎潔溫柔。

餃餃仰頭看他,眼睛有些酸澀:“她是我娘,我故意鬧大讓她難堪,你也覺得沒錯?”

他說:“錯在哪?”

風停止,樹葉不動。

“如果娘生你不是因為愛,那麽她就不值得尊重。”

“當大人至少有選擇生與不生的權利,孩子可不能選擇是否出生。”

“餃餃過的不容易,用不容易的事情擺脫苦澀,又讓人心疼,又讓人驕傲。”

郭巽玉的發絲飛揚,長長的眉漆黑入鬓,桃花眸子彎彎,嘴唇一張一合。他那長長的手指點在餃餃皺着的眉心,憐憫的說:“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驟然風喧嚣,吹得雜草彎腰,仿佛大地傾斜,枝條在晃動,葉子剝落埋在地面,那不是樹在動,是心在動。

餃餃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落:“娘不喜歡我,因為她懷我的時候大姐生病,奶奶聽人說我是男孩就不給姐姐治。大姐病死了。奶奶死的當天,我就出生了,她生我疼了三天三夜,差點死了。娘說我是奶奶托送的,是孽債,小時候還想掐死我,但是她下不去手。”

巽玉個子高,幹脆下巴抵在餃餃的腦袋上,想了想說:“愚昧又無知的婦人,是怎麽生出這麽好的餃餃?”

餃餃哭的更厲害了。

她爹對她好,可死得早。

康瑞和她玩,對她好,可都是假的。

沒人對她好,也沒人說她好。

“不哭了。”郭巽玉看着情緒逐漸穩定下來的小姑娘,想了想說:“不過呀,好聽的話人人都會說……”

餃餃有種不祥的預感。

巽玉繼續道:“男人的話聽聽就可以了。”

餃餃氣急,在他身上重重的錘了兩拳。

他無奈的想,冷戰可能還會繼續。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

餃餃深吸了一口氣,看着他道:“我不氣了,你說的對,你說的話聽聽就行了,犯不着較真。”

巽玉挑眉,笑:“餃餃越來越聰明了。”

這就算是和解了。

清風半夜鳴蟬,餃餃睡得晚,又傷心又傷情,第二日下午才醒,仍舊疲倦,雙眸帶着血絲,從炕上爬起來也是昏昏欲睡。

門口,她站在屋檐下就瞧見院裏中央多了一顆樹,清雅多姿。樹下搖椅,椅上他坐。

餃餃打了個哈欠,含着眼淚:“你怎麽種樹了?”

“從村長家門口要的,我用了一上午的功夫挪過來,沒想到你們這還有四季桂。”巽玉閉目淺淺一笑,還是這樣的日子好,數着日子等花開。

餃餃端詳了一下,說:“還差一杯茶。”

“對。”

于是,陽光下,樹蔭中,躺在搖椅上的人那叫一個仙兒,手中端着茶杯,若是沒了就擡擡手。

餃餃拎着茶壺給他滿上。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人臉上,明暗交替,斑駁隐晦。

巽玉說:“歲月靜好,歲月靜好。”

桂花還沒開,樹就已經透着清香。

日子還是要過的,一日三餐和洗洗涮帥總是充滿了人間煙火。

喂飽了巽玉和家裏的山雞,餃餃端着木盆,盆裏是衣服和皂角去溪邊洗衣服,下游聚集着很多媳婦婆子或者未出閣的丫頭,說說笑笑。

遠遠的,蓮花招了招手:“餃餃來這,你沒事兒吧。”

蓮花梳着婦人髻,圓臉杏核眼,圓潤白皙,穿着灰撲撲的褂子,在家備受疼愛,嫁人還是要幹活。

餃餃在看蓮花已經沒那麽尴尬,在她身邊洗衣服,随意的說:“沒事兒。”

身邊有幾個年紀較大,或較小的媳婦姑娘圍着,大家湊在一起說話。

“早聽說你嫁的是個公子哥,看看穿的多好,難怪你妹妹動了那樣的心思。”蓮花上下打量餃餃一番,見餃餃穿着素色無花紋的綢緞,心裏微微泛酸,明明模樣生的不怎麽樣,穿着貴重的緞子卻好看了許多。

巽玉将餃餃嫁人準備的兩件衣服當了抹布,又給買了好幾件的衣裳,其中這件是最便宜的,餃餃平日幹活穿,她悶頭幹活:“不能吧。”

旁邊的姑娘、媳婦趕緊說:“哎呦,餃餃你怎麽還不明白?你妹妹看上你男人了,你娘幫你妹妹搶,結果鬧大了。現在茉莉好像跑到她外祖家去了,避避風頭,最近都沒看見影子。”

“我要是她有不敢回來,弄得多磕碜,幹脆在外邊嫁了吧。”

餃餃想,之前她們也是這麽坐在一起嘲弄自己的,所以沒接話。

蓮花眼神閃爍着:“餃餃,看的出郭小哥挺大方的,可你也別亂花錢,我聽爹說你們兩個沒婚書,不錄官府,若是郭小哥有個三心二意苦的還是你,最好還是把錢攢攢吧。”

“沒婚書不是坑人麽?要是他拍拍屁股走了怎麽辦?”

外邊人都說,郭公子是鎮子上大戶人家,村長的舊相識,因為城裏老婆不會生孩子,才來鄉下找女人生,生了孩子就抱走。

她們當中有人是關心,有人是看熱鬧,都不一樣。

餃餃說:“村裏寡婦不是還有嫁人的麽,我沒孩子應該更好嫁吧。”

女人就沒有嫁不出去的,就分能嫁什麽樣的。茉莉娘守寡,那是連生三個女兒。

蓮花心裏一緊,難道她還惦記着康瑞?都是小媳婦了,聽的話也多,還有些人說餃餃新婚第二天就下地幹活,定是那男人……不行。

她不高興的說:“那你這算什麽,沒名沒分的住着?你以後也準備過這種日子?”

餃餃不客氣的反問:“那怎麽着?你去幫我和郭郎說一說,讓他娶了我?”

氣氛因為一句話,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裏面柳媳婦年紀最大,打圓場道:“既然是村長給保的媒,那人品就差不了,現如今小日子也是和和睦睦,往後的事兒,往後在說吧。”

其他的紛紛附和。

“餃餃,你男人來找你了。”

離得老遠,眼尖的人就看見了巽玉。村裏穿着豔色花紋錦緞的男子,他是獨一份。

迤迤然而來,嶄新幹淨的黑鞋底都是白的,修長的美腿被紫色長衫遮蓋,袖口領口的雲紋銀線閃亮,一路行來,谪仙落世。

餃餃确定,她聽見身邊的姑娘倒吸了一口涼氣。其實她也心跳的很快,巽玉這貨還把青絲束在銀冠中,好一個偏偏紫衣青年郎。

他在衆人的目光中停留在餃餃身邊,搖頭無奈道:“說了別用涼水洗衣服,燒點熱水在家洗,我一個不留神你就跑了。”

“柴火也要錢,上山打費力,買的話費錢。”餃餃嘟囔道:“你真是太不會過日子了。”

巽玉拍了拍她的腦門:“就你會過日子,站起來,今個你不能碰涼水。”他挽了挽袖子,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洗衣服。

餃餃蹲在一邊,指點他怎麽洗衣服。

最後巽玉那身錦衣濕了一片,他指着衣角被弄髒的部分說:“這是銀線縫的,洗一次就會掉下去一些。你說是我衣服值錢,還是柴火值錢?你會過日子,還是我會過日子?”

餃餃心疼:“你會你會,以後我用熱水洗,你別動手了。”

巽玉高興的帶着娘子回家。

柳媳婦目送人離開,有些羨慕的說:“和聽說的不一樣,這不是挺心疼餃餃的麽?長得這麽好看,還心疼媳婦。”

蓮花惹了一肚子的氣,呸了一聲,“不要臉,沒婚書就和別的男人好。”都是村裏的女人誰不是用涼水洗的,矯情!那麽英俊的男人,比康瑞好看多了……

“餃餃姐無論怎麽樣也是八擡大轎,村裏人見證嫁過去的。”有小姑娘弱弱的說了一句。

好,那是于情于理的啊。

008茉莉丢魏寡婦哭

大清早,魏青那臭小子摸了他娘的兩文錢就要跑。

林嬸子發現了,破口大罵道:“跟你那爹一個樣的,偷錢幹什麽,找小娘們去?!”

魏青嬉皮笑臉道:“娘,我都到了找媳婦的年紀,這都沒媳婦,就買兩朵花哄小姑娘玩呗。”

林嬸子糟心:“哄小姑娘那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你娘給你攢錢呢……”

“啊——”

他們家大門被推開,咣當一聲,讓兩人都是吓了一跳。

林嬸子掀開簾子出門,不高興道:“魏寡婦,你幹什麽啊?!”

這一看吓了跳。

魏寡婦踉跄的進來,頭發亂糟糟的,眼睛紅腫,整個人神經質:“是不是你們把我的茉莉給藏起來了?”

魏青跟猴子似的張望:“娘,她說啥。”

魏寡婦幹脆直接在院裏地下坐下,嚎啕大哭:“茉莉,我的茉莉你去哪了?!是不是這幫人把你藏起來了?”

“你家那茉莉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是啥好東西啊,我要餃餃都不要她!”林嬸子氣的不得了,大清早怎麽來了這麽個瘋子來找自己的麻煩?!“自己女兒管不了來我這要人,是不是跟誰跑了都是兩說。”

魏寡婦聽不進去,就在地上打滾,叫她女兒的名字。

茉莉在那場風波後就沒露面,她心思着這是躲到她外祖父家去了。畢竟流言蜚語逼死人,得躲一躲。

等着過去了小半個月,她想女兒,又見風聲過去了一些,想去鄰村看看茉莉,心疼錢,走着去的,傍晚才到,結果去了被告知茉莉沒來。

她吓壞了,抹黑回來找到村裏的車夫。老車夫說牛死了,新牛還太小要養養,不拉人出村。

所以茉莉這是突然沒了,還沒了小半月。

魏寡婦這下子是瘋魔了,村裏找了一圈見不到人,回來就嚎啕大哭。

一個小姑娘憑空消失了。

“茉莉,茉莉,茉莉沒了!誰給藏起來了?”

林嬸子青筋繃起,指着魏青道:“快把村長請來,這個瘋婆子,這個瘋婆子!!”

魏青蹭的竄了出去,找村長的路上就大喊:“茉莉丢了,茉莉丢了——”

從村東頭,聽到了村西頭,人人都知道,茉莉沒了。

村裏的人沒了肯定要驚動村長的,村長趕緊發動村裏的人出去找,可都過去半個月了才知道茉莉丢了,上哪找?

茉莉是魏寡婦的命根子啊,哭暈過去好幾次,紅腫的眼睛滿是絕望:“我的茉莉去哪啊?”

宋婆子雖然讨厭她,但也瞧着可憐說:“她啥時候沒得?”

魏寡婦像是想起了什麽,蹭的坐了起來:“村西頭,餃子家裏。”

鬧得最難堪的那一天,茉莉就沒回來。

咣咣的敲門聲轟鳴。

大門被推開了,魏寡婦踉跄的進來,破口大罵道:“我的茉莉,你把茉莉藏哪了?你個小賤人把茉莉藏哪了?為什麽她一直不回家?”

餃餃蹲着收拾雞籠,看着披頭散發,蓬頭垢面的女人進來。好一會兒她才一臉茫然的問:“娘,你說啥?”

她沖進去就開始挨個房間找:“茉莉,茉莉,你應娘一聲。”

村長等人緊随其後來了。

林嬸子抱怨道:“你娘瘋了,找不到妹妹說是我藏起來的,現在又說是你藏起來的了。”

“茉莉丢了?”郭公子從屋裏出來,面帶愧疚:“是不是那天我把話說的太重了?”

林嬸子趕緊問:“你說啥了?”

【那我是不是應該将你攙扶起來,你在往我身上倚靠,咱們兩個順勢倒在炕上,來個翻雲覆雨?】

他低猶猶豫豫的開口:“說她不是孩子,闖進了姐夫的房間,坐炕邊不起來,不是規矩,給她姐姐丢人。”

大家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一股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林嬸子追問:“就這些?”

【村裏的女兒太糙了,小小年紀就懂人事。不過你脫衣服給我瞧瞧,若是身材适中,肌膚細膩,玩一玩總是好的。”】

他像是洩氣一般的說:“她還不走,我氣了就說,小小年紀不知羞恥,我橫看豎看斷斷是看不上她的,叫她快滾。”

村長眉頭緊皺,也覺得羞恥:“這個茉莉真是太丢人了。”

蓮花陰陽怪氣的說:“還不是她家的根不好。”

康瑞心虛,推了推她:“別人家的事兒,少說一句。”又對着餃餃說:“我知道你的,你是好姑娘,是我沒福氣,祝你幸福。”

餃餃覺得惡心。

蓮花卻越發覺得他這是在護着餃餃,咬牙剁腳道:“我還不是擔心你名聲受損,替你難受!”

餃餃低頭不說話,就算把實話說出來也沒人信。況且當初輕信于人,的确是自己蠢了。

“說起這件事兒,怕是有個誤會。”

巽玉站在餃餃身邊,身量高挑,仿佛能遮風避雨:“當初餃餃在山上等的人是我,我說那天去她家提親,結果路上出事兒耽擱了。她擔心我,才在山上等了我半宿。”

不對。

康瑞在心裏吶喊,不是的,是他诓騙餃餃等自己的。餃餃等的是他。

“那天……我還以為你路上出了什麽意外呢。”餃餃怯怯的說。

巽玉面帶寵溺的笑:“是我不好,虧得你不和我計較。”

康瑞臉皮都在抖動,不對,不對。

宋婆子心疼女兒,聽到巽玉這樣解釋,對餃餃的厭惡少了些:“原來是這樣啊,你們早不說。”

“我們是想着都成親了,沒想到還有人拽着不放,是我讓餃餃委屈了,以後肯定加倍補償。”巽玉低頭,在餃餃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餃餃臉瞬間就紅了。

巽玉心想,惡心人誰不會啊,就你康瑞會?

那邊魏寡婦找了一圈,什麽都沒找到,又開始坐在地上撒潑。背往院內中央的桂花樹上一靠,腿直蹬:“我苦命的女兒啊,你爹死的早,姐姐是個沒人性啊,也不找找妹妹!”

“你當娘的不怎麽樣,還怪着當姐姐的了?”村長看不慣她那樣子,找兩個婦人将她拽走。

魏寡婦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掙紮出來,撲向餃餃,拽着餃餃的衣服喊道:“你得找你妹妹,你死她都不能在死,這是你欠她的!”

“糊塗。你那大女兒死了,非說三女兒是投胎回來的。”宋婆子直搖頭。

“茉莉耳朵後面有紅點,我老大也有,是我老大舍不得娘回來的。餃餃,你欠茉莉一條命——”她瞪着通紅的眼睛,跟瘋了一樣。

餃餃默默聽着,這話聽了太多次,都不當回事兒了。

旁人指指點點,只說這當媽的偏心還糊塗。

餃餃多無辜啊。

村長讓宋婆子也跟着拽着,硬是掰開了魏寡婦的手。

餃餃的衣服拽出了褶子,差點被撕碎了裙子。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衣服,無愧二木頭的稱號。

村長臨走歉疚道:“茉莉丢了,怎麽也得找找。”

巽玉道:“我明白,畢竟是我小姨子。”

林嬸子哼哼道:“茉莉指不定跟哪個男的走了,還找呢。她連姐夫都敢勾引,還有什麽不敢的?餃餃啊,你這運氣都用在了遇見好男人身上,家人運差死了。”

村長呵斥道:“你也少說點,管好你男人和兒子,魏青最近和村裏的流氓混混走的太近,你也不知道教教。”

林嬸子一聽,注意力就轉回自己兒子身上,匆匆走了。

方才還喧鬧,現在沒聲了。

餃餃呆呆的站了一會兒,問:“茉莉跑哪去了?”

“不知。”巽玉站在樹下,桂花剛結了花骨朵,透着陣陣清香。

後來村長組織過兩次進山搜尋也沒找到什麽,都是莊家人地裏有農活,不可能總幫着找,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茉莉失蹤了。

與此同時消失的還有村裏的一個小混混,大家都說茉莉是勾引姐夫不成丢臉,就勾引別人走了。

流言蜚語說道最後,還有人說親眼看見茉莉跟小混混走了。

除了魏寡婦要時不時的上門鬧一鬧,沒人關心茉莉的死活。

中秋節要回家,餃餃和郭公子提着東西去了魏家。

比起她在家時候的幹淨,院子又髒又亂,雞籠沒人收拾,泛着一股惡臭。

魏寡婦現在農田也不管,整天哭罵叫,飯也是對付着吃,看見餃餃就跟仇人一樣,流露着恨意:“你把你妹妹藏哪了?”

餃餃平靜的說:“我沒藏妹妹。”頓了頓又說:“我也不找她。”

她娘恨極了:“你這麽狠心,薄情,跟你那死人奶奶一樣。不對,你就是她,你就是她來找我索命的,所以才害了我的茉莉。”

她哎呦呦的哭了起來。

說餃餃要是不和巽玉好,茉莉就不會動心思半夜出去,人也不會丢了找不到。

都是餃餃的錯,都是你的錯。

巽玉嘆息道:“娘,您先別想妹妹了,以後我們給您養老送終。”

“呸,魏餃餃就是來害我的,我不用你們,我有田,我有侄子養我——”魏寡婦才信不着她呢!

餃餃扭身就走,頂着紅彤彤的眼睛出去。

巽玉跟上她的腳步,哄道:“別傷心。”

餃餃不理他,就站在原地哭。

不一會兒林嬸子端着水盆出來,水到了滿地,她故作驚訝的問:“餃餃,這是怎麽了?!”

離得這麽近,聲音這麽大,什麽聽不見?

餃餃委委屈屈的說:“娘說不要我養,家裏的地的給她侄子。我也不要地,就想着侄子隔一層,她過繼一個魏家的孩子也行啊,給她養老送終,在她身邊。”

林嬸子隐隐捕捉到了一個年頭,假笑着上前:“茉莉要是走了,那地就是你的了,你真不要?”

“嬸子,我都嫁人了,要那個做什麽?我男人又不種地。”餃餃擦了擦眼淚:“魏家的地,咋能給別人呢。”

“就是!”林嬸子突然拔高聲,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村裏的地,姓魏的那麽多,給別人算什麽?!過繼好,過繼好!!”說完就急急忙忙的回了屋。

巽玉看着餃餃一連串的操作,摸了摸下巴,打趣道:“惹誰都不能惹餃餃。”

她鼓起勇氣說:“知道就好。”心裏很開心,巽玉他沒有覺得自己壞~

009林氏的心思

林嬸子終究是女人家,心裏泛起了嘀咕也終究要和男人商量一下。

她對那個常年在外邊喝花酒的混蛋男人早就死心,置之不理多年,這一次卻是讓魏青去找那個混蛋爹爹,回家商量商量。

魏大狗在鎮子上,花完了銀兩,正準備默默回家,立刻就跟兒子回來了。

這男人手裏沒有多少錢,全憑一張嘴能說會道,哄得鎮子上的寡婦對他心裏喜歡。沒錢回來了,卻還佘了二兩肉放到屋裏,一進屋就樓上林氏:“媳婦我回來了,看你怎麽又瘦了,我拿了點肉回來趕緊吃了補補。”

林氏差點沒跳起來,每次回來都賒賬,回頭還得自己還。她嘴裏不依不饒的罵着:“你是死人嗎?就會找晦氣,這時候現在多貴呀,你居然還敢去買!”

魏青在那笑的沒心沒肺,模樣活脫脫是他父親的樣子:“娘,我想吃肉。”

林氏也饞肉了,拎到廚房裏面準備做出來,但到了廚房裏,嘴也不得閑,絮絮叨叨的罵着。

魏大狗早就習慣了自己女人的作風,不以為然的往炕上一癱。

魏青湊到自己爹面前:“爹,鎮子上的花魁好看嗎?”

其實也就是有一年種地也得了些銀兩,他偷偷的拿了出去,和花魁一度春宵,吹了這麽多年。如今花魁都被鎮子上的老爺贖去當小妾了,新一任花魁換了一個又一個,他自然不知道漂不漂亮,卻很驕傲的挺了挺胸脯說:“鎮子上的女人和村裏的就是不一樣。”

魏青一臉羨慕:“等我長大了要和爹一個樣,找鎮子上的女人。”

尖銳的罵聲從廚房裏傳了出來:“魏大狗,你個死人,教壞了大兒子還想教壞小兒子,你就不怕絕後嗎?!”

魏大狗嘿嘿的笑了笑,不當回事兒。

肉裏肥的多,配上蒜醬,肉質鮮美。

一家人圍着桌子很快就把一小盆肉吃了個幹淨,魏青意猶未盡:“娘,還有沒有?”

林氏警惕的說:“讨債鬼托送的,就知道吃吃吃。”

魏大狗笑:“媳婦,別那麽小氣,不是拿了挺多回來的麽?”

“那能一天吃完麽?錢回頭都是我要還的。”林氏嘟囔:“家裏的地都是我種的,我容易麽我?你個不争氣的男人還買了兩畝地,家裏過日子緊緊巴巴,也不知道想想辦法。”

魏大狗只要一回家就得聽唠叨,他早就不以為然,躺在炕上當懶漢。

林氏不依不饒的站在炕沿邊說:“老大在鎮子上做幫工,做了倒插門也就不回來了。可小青要在地裏生活,等你老了還要靠他養,就咱家那點地夠幹什麽的?”

魏大狗擡起頭:“難不成你有什麽主意?”

話說到這兒,終于說到正點子上了,林氏像做賊一般的指了指鄰居:“茉莉跟村裏的癟三兒跑了,餃餃嫁人了,說是不要那塊地,魏寡婦打着主意想把地給侄子種。”

魏大狗反應很快,閃爍着奇異的光芒,憤怒的開口:“她是鄰村嫁過來的,這地是我們老魏一下的,昔日魏生還在的時候,那我們也是親密的親兄弟,咋能看着魏寡婦把屬于我們老魏家的東西給娘家呢,像什麽話?!”

“誰說不是呢,人家餃餃嫁了有錢人,那意思是地她不要,想要過繼一個老魏家的孩子過去,也不讓他爹斷了香火血脈。”林氏眉開眼笑,就喜歡自家男人聰明瞬間就能摸透自己的想法。

魏青吃着桌上的窩窩頭,沒心沒肺的笑了:“娘就想把我過繼過去,回頭東西都是咱家的。”

一般人家就算是再窮,也不會把自己兒子過繼出去,畢竟在族譜上那就是別人的兒子了,然而魏大狗不是什麽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軟趴趴的也壓根立不起來。

他爹死得早,他娘将他拉扯大,自幼将獨自嬌生慣養,等到了成年,除了一身皮能拿得出手,其他都是廢物,是村裏出了名的懶漢。

這可頭疼壞了他娘四處尋找一個能幹的媳婦,這林氏就落入了眼中。

林氏生得五短三粗,一張圓圓的月餅臉,眉毛短,鼻子小,眼睛滴溜溜的轉,唯有那一雙手又硬又粗,十幾歲就下地幹活,幹得那叫一個利索,是村裏出了名的能幹姑娘。

要說這兩個人,可以說是颠倒了。

林氏長得醜,但是能幹,所以就相中了這長得漂亮的懶漢魏大狗。生出兩個兒子,老大像她自己,老二像了魏大狗。

于是林氏又走起了婆婆的老路開始尋摸着能幹的姑娘當兒媳婦,餃餃雖然沒能入他們家的門,卻留下了這麽一條好路。

“這要是能把兒子過繼過去,那地可都是咱們家的,就算是中不了包出去,那也是賺錢呀。”

魏大狗的眼睛亮了幾分:“這事有準嗎?”

“一百個準,餃餃親口說的,她不要那塊地。”

“餃餃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被城裏的公子哥給相中了。”

林氏和他兒子魏青三言兩語,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下,魏大狗也啧啧稱奇,然後眉開眼笑:“我從前就覺得餃餃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本以為會成為咱家的兒媳婦,沒想到落到別人家,也旺了咱們家。”

魏大狗一百個同意,他不是能拿主義幹事兒的人,眼巴巴的瞧着他媳婦:“那接下來怎麽辦?”

林氏早就不指望自己這個沒用的男人心裏合計了一下,站起身道:“魏寡婦的侄子估計也最近在登門,畢竟他家地裏的東西還沒收呢,咱們就等着,萬萬沒有将村裏的地給鄰村人種的理由。”

魏大狗連連附和。

林氏斜睨了男人和兒子一樣:“你們兩個今天別想跑,我已經收了一半兒的地,剩下的你們兩個來。”

魏大狗連連求饒,腆着臉皮也不覺得羞恥:“我哪有媳婦兒能幹,連你手指頭都比不上,去了還不是給你聽吧,我在家裏把飯給你做好了,讓你回來吃個熱騰騰的飯。”

魏青一聽要讓自己幹活,把桌子上最後一塊幹餅撿起來扔到嘴裏,然後跟個猴子似的蹿了出去,一溜煙兒就沒影了。

男人男人沒個樣子,兒子兒子沒個樣子。

林氏自己幹了那麽多年,心中有口怨氣,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還能怎麽樣?有點後悔自己當初貪戀美色,倘若是嫁了別的男人哪用這麽受累?

她沒好氣的擠兌道:“你也就在床上像個男人。”

魏大狗聽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當你男人這方面還能不像樣子?”說完就去拉扯林氏,青天白日的兩人往炕上一倒,門也沒關,便開始做起了拉拉扯扯的事情。

人到中年,皮囊還是那麽好,沒有下地種地,臉上的也白,容貌英俊。

林氏摸着這張臉,忽而有一種自己這麽多年辛苦都沒白費的感覺。其實魏大狗願意規規矩矩的守在自己身邊,她辛苦些也沒什麽。

只可惜魏大狗十天半月不招架,就算是再好,能摸到的時候也是少。

林氏犯了狠勁兒:“今兒個腿不軟就別走了。”

魏大狗摸着水桶腰,看着林氏那張能當自己娘的滿是皺紋的臉,笑的沒心沒肺:“是該交公糧了。”

青天白日就狠狠的折騰。

動靜鬧得隔壁屋裏的魏寡婦都聽見了。

魏寡婦狠狠的翻了個白眼,罵了句老不知羞。她心裏有些羨慕,雖說不着家,但至少活着,總歸有那麽個人在。

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最疼愛的女兒也突然失蹤,整個人都跟丢了魂兒似的。

在想想那可氣的魏餃,如果自己男人還在,她敢這麽欺負她娘?

想着便悲從心中來,坐在炕上,再一次的嚎啕大哭。

這下子有意思了,鄰居是大聲的叫,她真是大聲的哭,喜和樂倒是分明。

人人都說茉莉跟癟三跑了,因為在村裏待不住,沒臉見人。魏寡婦失去了心裏的依靠,也忐忑自己将來讓誰養老。

原本的打算是跟着茉莉一起嫁人,茉莉找個好人家,她也能跟着一起享福。

現在女兒沒了蹤影,指望不上,還剩下一個女兒,可有跟沒有沒區別,只能指望着自己的侄子。

眼看着到了秋天收獲的季節,自己地裏種的那點兒東西還沒去收呢,她身子實在不好。只等着侄子把他們家的地收拾完了,再來幫她弄。

魏寡婦環繞着自己屋內的環境,忍不住捂起了自己的臉。

都怪餃餃,如果不是她,茉莉怎麽會丢了?

她越想越氣,隔壁還有刺耳的叫聲傳來,幹脆下了地,踉跄的往出走。

院子裏面髒兮兮的那幾只雞鴨在地上撿食,拉得四處都是一股,臭氣熏天。

她也不去收拾,也不去理會,直往村西頭走。

這便是自己心裏不痛快,想要去找別人麻煩,怒氣沖沖的表情都寫在臉上,路邊人來人往,有人瞧見了她指指點點。

“可憐餃餃攤上這樣的娘親。”

“有個這樣的娘親,難怪女兒都私奔。”

那叫一個刺耳。

010巽玉醉酒

魏寡婦攢了一肚子氣,眼睛惡狠狠的瞪過去,說話的村裏閑人一個個哈哈兩聲就各自做事兒去了。

村裏事兒多,八卦完了還是要幹活的,尤其是收獲的時節,大多都在忙。

“餃子,餃子——”大門響的厲害,年久失修還沒換,大門上斑駁生鏽,用力一敲還有碎渣往下掉,但還是盡職盡責的擋住外來客,連視線都遮的嚴嚴實實。

魏餃餃剛從外邊打柴火回來,想了想先進屋收拾了一下。

外邊魏寡婦敲門聲越來越大。

她不情不願的挪到了門口,“娘,你幹啥?”

魏寡婦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擺出了一副不高興想吃人的表情:“幹啥?我是你娘,見你還用問幹啥?”

村西頭住的人零散,不多,不過鄰居還是有的,不遠處的趙鳏夫往出探頭。

餃餃不想讓人看笑話熱鬧,開了大門。

魏寡婦擠了進去,先四處瞧瞧看巽玉不在家,這才放下心。

那個城裏的公子哥身上總有股氣度,雖說笑吟吟的,但她看了總是有些心虛。

餃餃心裏想,無論誰來了都要先看看巽玉在不在。感情她就是好欺負的了?

巽玉有時候都要被她欺負呢。

魏寡婦不是白來的,冷聲:“你把茉莉弄走了,你得給我幹活。”

餃餃心平氣和的說:“茉莉在家的時候也不幹活。”

“茉莉沒少幹活,只是沒當着你眼睛幹而已。”魏寡婦臉不紅心不跳,絮絮叨叨的說着:“地裏的東西沒人收,你去收了。我看你嫁了人,連活都不知道幹了,養了一身懶骨頭。”

她翻了個白眼,問:“我去收地,娘分我多少糧食?”

魏寡婦眉頭一擰,擡手就想打:“你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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