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說那個公子哥出了村子還沒回來呢。”
餃餃不吭聲。
“現在人家都說,那公子哥肯定在鎮子上有家,估摸着是媳婦沒孩子,來村裏就是養個小的生孩子。”康瑞越說越确信,冷笑道:“連婚書都沒給你吧。”
餃餃想說我們連洞房都沒有,要婚書做什麽?想了想,說:“那你和蓮花一定有婚書。”
康瑞一噎,聲音忽然低落:“餃餃,我那天是想走來着,結果被我爹娘給關屋裏了,硬逼着我成親。你別和我賭氣,讓我見見你吧,我很想你,知道你嫁人我心如刀割,知道你嫁人後過的不好更是恨不得以身相提。”
餃餃幽幽的說:“你也想嫁給巽玉?”
康瑞差點沒被噎死。
他來這自讨了一個不痛快,氣急轉身就走。
餃餃愁啊,一日開始便開始犯愁。
新婚第三天回門,難道要自己回去?還是裝作不知道,不回去了?
這兩天過得有些茫然,想着想着,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巽玉就像是一陣風,不知什麽時候刮起,不知什麽時候就沒了。
嗖的一陣風,空氣還是悶熱。
天空中烏雲密布,夏季多雨,隐隐雷鳴傳來。
馬兒狂奔在鄉間的路上,腰間玉佩颠簸撞到一處,發出清脆的響。他拽了拽馬,坐在馬上問:“老丈,怎麽了?”
路邊有輛牛車,牛是已經到底不起了,口吐白沫。
農家的牛可是重要物品,家裏支柱,更何況老丈就靠着牛車運送人各個村子的走。眼看着賺錢的工具沒了,老淚縱橫。
牛車上坐着個姑娘,滿面着急,也快哭出來了。
老丈茫然擡頭,就看見高頭大馬上的紫衣公子。
那小姑娘也看見了,眼中有驚喜,緊接着趕緊說:“牛死了,離魏柳村還有好大的路,我們兩個被困在外邊了。我害怕……”
換誰誰不怕。
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和一個老丈困在村子外,天都要黑了。
巽玉本着快死的人做好事兒,十八層地獄少去一家是一家。翻身下馬道:“把車子拴在馬上吧。”
如此速度就慢了許多。
到了村口各自離開。
小姑娘臉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好奇的問:“小哥也是村裏人?”
巽玉“嗯”了一聲,露出個大大的笑,就牽着馬離開了。
小姑娘站在原地心想,自己不過離開了半個月,何時來了這麽一位俊美公子?轉身回了魏家,心裏還牽挂放不下。
郭公子平白惹了一朵桃花壓根沒放在心思,只想着自己肚子餓,回去和餃餃商量一下,能不能先殺一只山雞吃一吃。
進了屋沒瞧見忙忙碌碌的身影,但是聽見若有似無的哭聲,他推門進去。
餃餃壓抑着哭,左右鄰居離的遠,可也怕人聽見。被子那樣軟,躲在被子裏就好了。
纖長的手指掀開被子一角,郭巽玉略帶迷茫的臉出現在了餃餃含淚的眼中。
“餃餃,哭什麽?”
魏餃餃見人一喜,哽咽着說:“我還當你被野狼叼去了呢。”
郭巽玉笑了:“我去鎮子上買酒喝,恰逢掌櫃子推出一款新酒,回味無窮,我貪杯了。”
餃餃爬了起來,胡亂擦了擦眼睛:“我知道了。外邊好像要下雨,我把雞籠子在遮一遮。”
她出去幹活,巽玉就倚在門口瞧着:“自己住害怕了?”
魏餃餃不好意思說怕他跑了,就含糊的“嗯”了一聲,說:“晚上黑。”
郭巽玉搖頭:“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結果怕虛無缥缈的東西。”
她嘀咕道:“有人站在我背後的時候,我才什麽都不怕。”
天空掉下來幾滴雨。
沒落在餃餃身上。
巽玉撐着傘,站在她身邊,輕聲說:“下次我白天出去,晚上就回來。”
蕭條庭院,又斜風細雨,重門須閉。院內人,溫情脈脈。
最後山雞也沒吃到。
餃餃打了三個雞蛋攪拌均勻,将青辣椒切斷扔了進去,肉片肥瘦相間,只放了鹽就放鍋蒸。
雞蛋的鮮美無可挑剔,肉勁道,青椒甜脆,配上白米飯吃的真香。
巽玉只有一個要求:“咱們能多做點麽?”
“家裏就剩三個雞蛋了。”這還是她用米和鄰居換的。
巽玉一拍腦袋:“你手裏沒錢是吧。”他在身上翻了翻,找出了零碎的十兩銀子,臉有些紅:“之前取出來的銀子都花光了,這十兩你先留着用,回頭我去鎮子上的商行在取點。”
餃餃怕他又像之前一樣一去好幾天不歸,趕緊搖頭:“夠花很久了,況且米糧都是村長送來的。咱們也不能大手大腳。”
巽玉托腮,這附近都沒有讓自己大手大腳花錢的地方。
雨下了一會兒,淅淅瀝瀝不大,下午時候停了。
巽玉把他的竹椅又搬到了院子裏。
大門突然被敲響,他順便去開門。
林嬸子還是第一次這麽清晰的看見他,當時坐在馬上多少人都看花了眼,眼下怔了怔,才又笑了起來,帶着幾分讨好:“郭小哥在家啊。”
前兩天聽說人走了,一直不見回來。
而今個是餃餃回門的日子,村裏都瞧着,遲遲沒見動靜,大家都說這是鎮子上的公子哥不給臉面。
林嬸子之前在溪邊丢了人,就想着找面子,幹脆就來敲門。
不曾想巽玉在家。
餃餃聽到動靜走了出來,“咋了?”
林嬸子顧忌男人在,打了兩聲哈哈:“傻姑娘,今個是你回門的日子,我心思你不知道,來告訴告訴你。”
餃餃才不信她那麽好心,就說:“知道了。”
林嬸子匆匆便走了,她也不知道怎麽着,這把年紀不是害羞,但見着巽玉就是不敢說話。
約莫着是自慚形穢,可她不懂。
巽玉生出些許愧疚:“哎呀呀,我第一次成親,也不懂,忘了大事兒,你且在這等我。”說完,餃餃還沒反應過來,他就牽着馬又跑了。
雨後路不好走,但他還是快馬加鞭,最後進了山,以最快速度打獵歸來。
餃餃心驚膽戰的等了半個時辰,見人滿身泥濘的回來。手裏拎着不少野兔子山雞,還有一直野山豬。
農村走動就拎這些東西,還是村長告訴巽玉的呢。
“你且等我換一身衣服,咱們就去。”巽玉進屋換了一身衣裳,穿了件沒花紋的月白色,身上挂着的玉佩香囊都被卸下去的,看上去規規矩矩。
他叫餃餃幫他把頭發梳上。
平日裏都散着,餃餃不明白為什麽要梳頭。
“去見長輩,總歸要有個樣子。”
村裏不講究這些,餃餃把這句話咽下去了,因為巽玉梳起頭發,規矩又正經,好看呢。
兩人拎着東西回了娘家,剛到門口就聽院裏抱怨聲。
“真是白養了女兒,誰家女兒出嫁不回門的?準是人家不喜歡她,要是被攆回來,我臉可就丢大了,我可不想在讓她在眼前晃蕩,心煩。”
“那瘸子不是相中姐姐了麽,不會的。”
“不是瘸子……”
餃餃往常也聽這些難聽的話,可今日卻覺得格外的難堪,恨不得鑽地底下去。
她想,她應該和林嬸子一樣,自卑在作祟。
郭巽玉摸了摸餃餃的頭,推門而入。
突如其來的推門聲讓院子裏的兩人閉上嘴巴。
茉莉蹙眉看人,直到看清楚人的長相,驟然一喜,幾乎是本能驅使的上前,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臉:“你……是來找我的?”
茉莉娘一怔:“你們認識?”
茉莉驕傲的點頭,認識這樣一位風流的公子本身就是魅力的體現。她覺得如果不是自己在牛車上的話,公子也許根本不會停下馬。
郭巽玉看了她一眼,覺得有些眼熟:“你是那個小姑娘。”
茉莉應了一聲,甜甜的笑着:“謝謝公子把我帶回來,不然我可要怕死了。”
巽玉不以為然:“舉手之勞而已,出力的是馬,趕馬的是車夫,何況我還是你姐夫。”
茉莉驚訝的張了張嘴,腦袋有些空,緊接着看見不起眼的餃餃磨磨蹭蹭的進來。
005小姨子動春心
院子不大,矮矮的土牆圍出了四方,空出的前院圍出了一個雞架子,右側又種着點平日吃的青菜,不大的地方站着四個人,氣氛頗具有壓抑。
“鎮子上有點事兒耽擱了,回來晚了。”巽玉仿佛什麽都沒聽見、察覺,笑呵呵的對丈母娘說話:“不過回來的時候看見小姨子做的牛車壞了,還幫了把手,所以丈母娘別和我計較。”
茉莉娘尴尬的站在原地,臉臊的厲害,收拾雞籠子的手收不回來,只得給自己小姑娘使了個眼色:“快領你姐姐姐夫進去,倒點水喝。”
茉莉站在原地不動,比她娘還難受,不敢置信的重複:“姐夫?”
巽玉輕快的應了一聲:“在。”
餃餃看了巽玉一眼,有些發悶,他們兩個怎麽認識?
進屋就是廚房,巽玉将東西都放到了竈臺上,往東邊走掀開簾子,昏暗的屋內有個炕,他牽着餃餃的手在炕沿邊坐下。
餃餃坐立難安,小聲說:“讓你笑話了。”
巽玉在她耳邊說:“我娘是我爹的小妾,把我掐的青一塊紫一塊就為了陷害別人,大家日子都不好過,湊合過吧。”
“那他們……”餃餃到是第一次聽他說家裏的事情,大家默認他無父無母,村長也沒提過。
這時,茉莉掀開簾子,端着水從屋外走進來,遞到了巽玉手上,像是無心一樣,指尖劃過巽玉的手。
她爽快的說:“沒想到和姐夫這麽有緣分,本來我外公生病,我回去照料是沒趕上姐姐姐夫婚事的,結果有緣分還是遇見了。”
巽玉碰都不碰那裂口碗裏的水,只是捏在手心,清澈的水倒影自己容顏,水面一晃,倒影似乎有一抹淡而冷的笑。
那又只是一瞬間,他說:“妹妹年紀不大嘴好,餃餃,你還是太溫吞,不過我就是喜歡你的溫柔可人。”說着,在餃餃的臉蛋上輕輕掐了一下,面帶寵溺。
餃餃心花怒放,抿嘴一笑:“郭郎,你別鬧啊。”
巽玉聽得眼睛笑成月牙,睫毛跟扇子似的顫動。
茉莉捏着手:“姐姐姐夫感情真好,姐夫不是村裏人,不知道家是哪的?”
他說:“你可真關心你姐姐。”
他把人都娶到家了,這幫人連自己底細都不知道,唯一一個問的還是不懷好意。
餃餃怕巽玉為難,幫他解圍:“他家裏是鎮子上的,不過平日裏在村莊落腳,以後可能會離開,以後在說吧。”
茉莉本想往自己姐姐風評不好上引,但話被截在這,只得轉了話題:“郭哥哥晚上留下吃頓飯吧。”
巽玉道:“不了,我們吃過來的。”
餃餃松了口氣,她寧願在鬼屋裏待着。
茉莉不想放人走,趕緊使眼色,說:“這才剛回來,姐姐也想娘了吧。”
餃餃果斷搖頭:“不想。”
茉莉涼涼的看着她。
巽玉感覺那眼神看的人不舒服,不動聲色的說:“我還有些私事,今個怕是不能多留了,改天餃餃想娘了自己回來。”說罷,拉着人便往走。
茉莉娘洗了手,先去廚房看都拿了些什麽,見獵物十分的多喜笑顏開,又見兩人要走,也不留:“那改天有空在來。”
夫妻二人客氣道別。
娘目送人離開,低聲道:“別說,傻人有傻福。郭小哥出手就是闊綽。”
一個看不上的姑娘換了二十兩銀子,外加兩次提來大量的禽鳥,太值了。
茉莉陰沉沉:“娘,這是怎麽回事兒,不是說瘸子娶我姐麽?郭哥哥生的那樣好看,家裏還有錢,娘總說心疼我,怎麽婚事上向着姐姐了?”
“誰知道,我也沒想到。”茉莉娘壓低聲說:“指不定有什麽問題才來鄉下找婆娘,我聽說餃子新婚第二天就下地洗衣服,你就算是動了心思也熄滅了吧,長得好看有什麽用,銀樣蠟槍頭。”
兩人說話是壓低聲的,但是距離沒多遠,在加上郭巽玉會武功,耳朵靈敏,嗆的咳嗽了好幾聲。
餃餃茫然的給他順了順背:“怎麽了?”
郭巽玉惡意滿滿的說:“真要折騰你,三天都叫你洗不了衣服,外人懂什麽?”
餃餃更加茫然。
巽玉高深莫測的說:“男女之事,你不懂。”
“這個我懂。就是男人女人脫光了衣服,跟村裏野狗交配似的粘……唔。”
餃餃一臉無辜,巽玉捂住她的嘴,她用眼神表達疑問。
郭巽玉嘴唇微抖:“我也聽人說過太多‘羅帏繡幙圍香風’,意味頗深,大多蘊藏于內而不顯于外。到是頭一次聽人說的這麽……直白。”
餃餃是妖精變的吧。
餃餃覺得他指尖都透着一股香,忍不住伸舌頭舔了舔。
巽玉縮回手,淡淡的癢意讓他做出了下意識的動作。轉而捏着餃餃的下颚,一雙桃花眼似含情發笑,而大拇指摩擦着餃餃的唇。
餃餃的眼神有些迷離。
上午下了一場雨,下午涼爽,路邊的大樹青翠沾水滴,風一吹落下到了人的臉上。
有點涼,透骨的涼。
他随手擦拭了一下,自然就放開了餃餃的下颚,含笑道:“有時候覺得你軟,卻又挺硬氣。覺得你單純,又發現是我太單純了。餃餃,你可真有意思。”
餃餃看着他,大着膽子問:“你生氣了?”
“我擔心你。你是小姑娘,又是嫁給我的,所以難免有情誼生出,可是餃餃,我是将死之人,所以別對我動情。”巽玉覺得有些話要說到前面。
餃餃仰頭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不怕呢,就算有一天你離開了我也不怕。”
他嘆了口氣,挂起了風月場上慣有的笑:“我怕呀。我可沒情誼給你。”
餃餃明白了。
他娶自己是因為憐憫,護着是因為強大,漫不經心也是為自己好。
他從頭到尾只是做了一件善事兒,從未認為自己是他的妻子。
“行吧。”餃餃若無其事的走了。
巽玉跟在她後面說:“餃餃,我會死的。”
餃餃沒理他,回家做飯,然後收拾出來一間屋子,踏踏實實的睡了一個晚上。
她在也不擔心他會走了,反正他從來就沒來過。
然後……
家裏的氣氛很微妙。
餃餃很忙。
巽玉總是看不見她,飯按時按點的端上來,可就是沒一起吃過一頓飯。飯也不香了。
他看得出來小姑娘在耍脾氣,無奈的摸了摸鼻子,将自己摘來的果子和去鎮子上買來的漂亮衣服放在桌子上。
餃餃都收下了,不過依舊沒和解,端的是吃人嘴不軟,拿人手不短。
巽玉氣笑了,不過依然從鎮子上買一些好東西給小姑娘。
從明面上,也算是相安無事。
直到兩三天後的夜裏,門突然被敲響。
砰砰的敲門聲在半夜響起,悶聲如驚雷,一下子驚醒了夢中人。幽幽的哭聲順着鐵門的縫隙爬了進來,雞皮疙瘩都起來。
餃餃扯了一件灰綠色的外衫披在身上,端着燈燭走出來,小心翼翼的問:“誰?”
“姐姐是我,娘吃了姐夫送來的山中野味,一下子病了,倒在床上好吓人啊。”茉莉慘兮兮的。
餃餃去打開了門栓,隔着夜色看着茉莉哭的眼睛紅腫,心裏一跳,趕緊将衣服穿上。
茉莉揉了揉自己的腿道:“我來的路上抹黑摔着了,姐姐你快去看看娘,我休息一下就跟上。”
餃餃眉毛微蹙,往屋裏看了看,巽玉那屋燈還是黑的。
“姐姐,你還不回去看娘麽?你欠娘那麽多。”茉莉有一雙大眼睛,偏偏眼中無光。
餃餃:“我不欠娘的。”
“你欠娘和我的。大姐為什麽會死?因為娘懷着你,人人說是男孩,所以奶奶就不給大姐看病,大姐才病死的!”茉莉涼涼:“你害死了大姐,讓娘有心病,身體一直都不好。你是害人精呢。”
餃餃木然的聽着:“你想讓我回去,我就回去。”
黑燈瞎火的,深一腳淺一腳自己走,這段黑暗的路,能想明白很多事兒。
茉莉坐在門口揉着自己的腿,過了半天見姐姐走遠了,這才站起身來往屋裏走。
碎石子被踢了一下,滾動到了臺階下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黑暗中的鬼屋毫無疑問就是一張血盆大口。
茉莉咬了咬牙,一狠心沖過去敲門。
誰知門沒鎖,用力這麽一敲,撲了個空,直接撲了進去。
月光撒進地面,少女狼狽,仰起頭來卻看見人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
銀色的月光渡了一層光輝在身上。
巽玉盤着腿,衣衫整齊,漫不經心的說:“不過年不過節的,妹妹何必行此大禮呢?”
茉莉眼中含着淚花:“姐夫,娘病了,姐回家陪娘,我我出來找姐腳傷了,好疼。”
巽玉饒有興致的問:“那我是不是應該将你攙扶起來,你在往我身上倚靠,咱們兩個順勢倒在炕上,來個翻雲覆雨?”
茉莉低頭:“姐夫在說什麽?”
“說你心中想法。村裏的女兒太糙了,小小年紀就懂人事。”他越發感興趣,說:“不過你脫衣服給我瞧瞧,若是身材适中,肌膚細膩,玩一玩總是好的。”
她臉頰泛紅,惱羞的瞪圓眼睛:“姐夫欺負人。”
巽玉一改笑面,冷冷道:“你不就想爬床麽?”
月光中,他一雙眼睛泛着妖異的光,仔細看瞳孔中還夾雜着幾縷猩紅。若是在看的細一些,他的嘴發青,臉蒼白,額頭還有冷汗,像是極力忍受着什麽痛處。
006茉莉之死
茉莉有些琢磨不透,若是他心照不宣的将自己拉上床,在說些溫情的話,她也就是不怕了。
偏他一字一句的說,倒像是戲弄。
她想不明白,幹脆爬起來走過去,大着膽子将手放在了他肩膀上:“那姐夫床上有沒有我的位置?”
這一摸,只覺得冰涼入骨,一個哆嗦。
“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兒,買一送一。”巽玉玩味。
茉莉的手順着肩膀往下摸:“那姐夫也該買我,不是姐,她和康瑞好過。”
“你也不是什麽處子,又比她好到哪去?”巽玉似笑非笑:“你可想清楚了,我的床上了,你可就下不去了。”
“姐夫~”茉莉直接撲了上去,覺得這身子更冷,她撒嬌讓人摟自己,他卻沒動作。
她疑慮問:“姐夫,你是不能動麽?”
從方才起,盤腿打坐樣子的巽玉一動未動。
巽玉笑了:“方才不能,現在能了。”
他握住茉莉的手,眼中閃着光,茉莉忽然間發現自己動不了,緊接着似乎有什麽在從手中流失,渾身上下涼飕飕的。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若是借着月光看,定會覺得駭人。
茉莉那飽滿的臉頰漸漸虧損發癟,就像是氣球被放了氣,身子佝偻,瘦弱,黑發變成白發。
最後她幹癟的像是屍骨,黝黑的眼睛渾濁模糊,最後一片漆黑。
巽玉感受着自己身體裏流動的力量,以及不在疼痛的身軀,嘆了口氣。
蹲在地上看屍體,單手托腮:“算你倒黴趕上我病發的日子,可你是餃餃的妹妹,我該怎麽處理呢?”
他很頭疼呢。
……
門沒鎖,餃餃一路狂奔,哭成了淚人,踉跄着推開家門,哽咽着喊:“娘——”
那一聲凄厲的人汗毛都豎立,半個村子都聽得見。
躺在炕上裝病的茉莉娘一個哆嗦,習慣性的呵斥:“哭什麽哭,我又沒死?”
餃餃進了家門,抽泣道:“茉莉說你快不行了,她着急叫我回去,腳都崴了。”
茉莉娘當然知道那個借口,如果不是這個借口,茉莉怎麽能順理成章的和郭女婿接觸。
她微微有些心虛,從剛才的中氣十足,立即切換成了氣息微弱:“還不都是你男人拿來的東西有毛病,才把我吃壞的麽?”
餃餃邊哭邊說:“我找了大夫和村長過來,快給我娘瞧瞧吧。”
她是飛快着跑進來的。
緊随其後進來的是村長宋婆子和大夫。
茉莉娘沒想到,居然這麽晚了還能找來大夫?!
實際上這是村長的功勞,餃餃找上門,村長不敢耽擱,直接就騎着毛驢進鎮子,又花了大價錢把大夫給叫了過來。
村長會這麽做,自然歸功于一個人,郭巽玉。
村裏的人多少都有些畏懼村長,又見大夫來了茉莉娘有些裝不下去,握着手腕不給把脈,還說:“我也沒啥大毛病,茉莉就是愛大驚小怪。”
餃餃哭哭啼啼的說:“不可能,妹妹急壞了,跑到我那腳都崴了,還在我家休息呢。”
村長聽得眉頭一皺,左右看看:“郭小哥沒來?”
餃餃呆呆的說:“他身子不舒服,我沒驚動他。”
村長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茉莉娘,茉莉娘不自在的低頭。他指着她道:“讓大夫給你把脈!你按着她。”
宋婆子大晚上被叫醒一肚子的氣,當下就發洩到了這,她生的膘肥體壯,比茉莉娘力氣大多了,直接就按到那了。
茉莉娘自然不肯,幹脆大聲嚎哭起來:“這大晚上的,你們幹什麽,欺負我孤兒寡母沒依靠麽?”
大夫老神在在,行醫問診那麽多年,什麽奇葩事兒沒見過,就只做好自己本分即可。他伸手搭脈,半晌道:“沒病沒災。”
實際上看茉莉娘那一副聲嘶力竭嚎哭還臉不紅心不跳的,就知道沒病。
村長指着她罵道:“都知道你偏疼小的,可你也不能這麽糊塗!”
茉莉娘幹脆破罐子破摔:“你們欺負人啊,我就是有點難受,孩子不懂事兒又膽小,去告訴姐姐了,怎麽惹着你們了?我男人死得早,就這麽讓你欺負啊,欺負我們魏家沒人?”
左鄰右舍聽見哭聲都點了燈,一盞一盞的亮了。
“這是咋了?”林嬸子第一個到了,他兒子魏青跟着東張西望。
緊接着村裏人都出來觀望,議論紛紛,事情發生在魏寡婦家,本來就讓人有八卦的心态。
這村裏的大姓就是魏和柳,魏家早些年出過官,不過也不行了。現在村長都讓姓柳的當,尤其是這個柳村長,年輕的時候當過兵,上過戰場,據說還有功勳挂在家裏。
魏姓不如從前,不過還有些長輩在村裏是族老,說話也頂用。
許久不開的祠堂,就在半夜被驚動了,大家聚集起來。
大半夜的蠟燭高燃,濃烈的光有些刺目,聲音在耳畔回蕩,嘈雜的聲音在半夜讓人眩暈。
餃餃有些害怕,好在她的害怕也合适今天的場合。
魏老太爺算起來是餃餃的太爺爺輩,年紀大,輩分高,所以他和村長都坐在上首,剩下的人都站着。
祠堂許久不開,今個開了就要說清楚。
魏老太爺緩緩開口:“大半夜的,村長怎麽在寡婦家裏?”
“您這話說的,寡婦家裏不僅僅有村長,還有村長婆娘呢。大夫都是我們叫去的,本以為有功勞,結果落下一通埋怨。”宋婆子不樂意道。
村長指着她罵道:“男人說話,你多什麽嘴,魏老太爺是不知輕重的人嘛,他現在是不知內情。餃餃,你說。”
實現齊刷刷的落在了餃餃身上。
餃餃哆嗦了一下,低下頭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兒,茉莉跑到我家去,說娘快不行了。我男人身體不舒服,早早睡下就沒驚動他。我吓壞了就去找村長,腿都站不起來了。村長幫我找的大夫,我們一起去的我家看我娘,然後……我娘……”
茉莉娘坐在地上撒潑,哪裏像是不行的樣子?
祠堂村裏人都差不多來了,一人一句小聲嘀咕就夠嘈雜,何況茉莉娘在那鬧着,太吵了。
魏老太爺嫌她丢人,呵斥道:“閉嘴!”
茉莉娘瞬間閉嘴,但還是啜泣,眉宇都是憂愁。沒想到事情居然鬧大了。
“茉莉呢?!”魏老太爺問。
“茉莉腿疼,在我家呢。”餃餃答。
現在人都沒露面。
林嬸子看熱鬧正起勁,噗嗤笑了一聲:“二木頭啊二木頭,你說你咋就沒長你娘那個腦子,你妹妹和你娘想要你男人呢。指不定你妹妹和你男人現在正在你床上好着呢!”
村長呵斥道:“別說那麽不要臉的話,呸!”
林嬸子讪讪的閉嘴,也知道自己過火了。
餃餃站在原地,猶如雷劈,怯懦的說:“不會吧……”
康瑞也在人群裏,心中忽然順暢了很多,假模假樣的說:“餃餃,你真是傻了,動靜這麽大,茉莉和那公子哥,哪個露面了?”
仿佛是為了驗證這句話。
祠堂外傳來腳步聲,郭小哥踩着黑色靴子,步伐有力。
他衣衫微動,黑衫紅領口,頭發随意一紮垂在腦後,兩側留着觸須般的碎發,神情平和:“餃餃,怎麽了?”
餃餃看見他神色有些複雜,索性低下頭道:“茉莉呢?”
巽玉神色微動,含糊的說:“是我不好,茉莉被我罵了兩句,就跑了,我醒了見你不在,也不敢在家留,這就出來尋你了。”擺出一副依戀寵愛的态度。
至于為什麽罵茉莉,自然是由着人浮想聯翩。
村長站起身來拱了拱手:“郭小哥。”
“村長客氣了。”巽玉回了一禮。
大家都看得出來巽玉不一般,但誰也不知道底細,只瞧着村長那樣客氣甚至于恭敬,便知道這不是一般人家出來的人。
巽玉故作茫然的問:“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村長羞于提起:“醜事兒,醜事兒。”他瞪了寡婦一眼:“還丢人麽?”
茉莉娘縮了縮身子,今個這事兒鬧大其實她就後悔了。當初打的注意是把餃餃騙回來,茉莉留宿,到時候二女一夫,或者讓餃餃退讓給妹妹都行。誰知道二女兒是個蠢貨,居然叫了大夫和村長,硬生生鬧大了?
她哭哭啼啼的說:“都是誤會,本來也沒多大的事兒,這不是鬧的麽。”
宋婆子冷笑一聲:“你女兒是個好糊弄的,你當誰都傻?都知道你偏疼小的,可這事兒做的忒惡心,說出去讓人以為整個村子都不幹人事兒呢。你那小女兒羞的都不敢出來見人了,你二女兒和女婿難不難看?”
茉莉娘掙紮的厲害,宋婆子被她抓的手上都是傷,恨極了。
大家都長眼睛,平日裏看得見當娘的偏心,在加上事情始末這麽一說,誰不明白?
“這事兒太不地道了,就算不喜歡,那終究是你女兒啊。”
“我看餃餃是村裏數一數二能幹的姑娘,先前就糊塗險些沒着落,如今好不容易嫁了個好人家,哪有當娘的心這麽黑啊!”
魏老爺子一來是覺得丢人,二來是困倦,沒好氣道:“既然都是誤會,那就都消停回家去,別跟殺豬似的叫,不知道的以為殺人了呢。”
趕緊走,省着同姓的留下都丢人。
剩下的人陸陸續續的走。
康瑞回頭看了一眼,餃餃還站在那,一副木頭疙瘩的樣子,從前她也是這個樣子,只要一朵花就能逗笑了。
“還看什麽?”蓮花不高興的哼了一聲:“看郭小哥多英俊麽?”
康瑞臉色不好看,低聲道:“我就是同情她,你以為那公子哥能守着一個人,指不定和茉莉好玩了在回來哄她呢。公子哥道德都不好,不讀書就知道尋花問柳,我可不是那種人。”
小夫妻嘀嘀咕咕的交談着離開。
007餃餃不好惹
燭火還在燃燒着,崩裂的燈芯啪嚓啪嚓的響着,在寂靜的祠堂裏猶如驚雷。
此刻還是那麽亮,刺目,散發着一股味道。
茉莉娘地上坐着,心裏暗道,真是個蠢木頭也不知道來扶一下。
餃餃沒扶的打算,等着人都走了,她也走,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娘。
娘從來沒看見過她,她為什麽要看見娘?
“你站住。”茉莉娘一口氣沒喘勻,咳嗽了好幾聲,更加生氣:“你娘在這呢,你去哪?”
餃餃停住腳步,回身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你是茉莉的娘,不是我的。你是把我養大的人,你老了我養你,你死了我給買棺材。”
茉莉娘捂住自己的胸口,噎的生疼,“你你你——好啊,平日裏裝着乖順,你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
餃餃問:“這狐貍尾巴好看不?”
巽玉撲哧一笑,說:“好看。”
餃餃不搭理他,扭身就走。
茉莉娘一見向來忍氣吞聲的女兒居然也敢奚落自己,氣急了,利索的從地上爬起來,照着人沖了過去,伸手要打:“我是你娘,你不認我也是!你是我生的,我要你生要你死都行!”
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
巽玉跟在餃餃身邊,伸手一攔,攥住茉莉娘的手腕,溫和的說:“丈母娘,這是我郭家的人了。就算有人要她生要她死,那個人也只能是我。”
餃餃見巽玉幫自己撐腰,立即擡頭挺胸:“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巽玉無語,“餃餃,那不是好話。情投意合,琴瑟和鳴,相敬如賓,這些才是形容夫妻和睦關系好的詞語。”
餃餃又慫了,哼唧唧的說:“那我狐假虎威,為虎作伥……”
他嘆了口氣:“也行,至少是個成語。”
茉莉娘被喂了一嘴狗糧,從巽玉手裏掙脫出來,喘着粗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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