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窗臺外經過的人

要說起來,老章別看駝背又滿手皺紋,手底下的功夫倒還挺麻利的,輪胎在手上比劃了兩下,怎麽卸下來的再怎麽按回去。

馮樹才站在一邊冷眼看着,正愁心裏憋着的一肚子火沒出撒,此刻這老乞丐自己送上門來,本着不罵白不罵的原則,他的嘴從林昊離開以後就沒停下來過。只不過他好歹也是個在文化圈浸淫多年的人,還頂着個校長的名頭,說出來的話帶着一股子書生氣兒,倒不像是在謾罵,像是聊天了。

“你說你沒事兒卸我輪胎幹什麽?我這心裏原本就夠煩了,你這簡直就是往槍口上撞。”

再說這老章。

平時也是悶葫蘆不怎麽說話,偏偏最近兩次大着膽子做壞事都被人逮個正着,心裏也是憋屈。

“缺錢。”他悶悶地開口。

“啥?”馮樹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卸車輪的動作這麽熟練,沒道理開不走我這輛車啊?”放着奧迪不要,偏偏只卸個輪胎,真是個發不了大財的命。

老章擡頭朝天看,半天嘴裏才咕哝一句:“有攝像頭。”吃一塹長一智,這攝像頭的虧他不會再吃第二回。

“還挺聰明。”馮樹才撇嘴,“缺多少錢啊?一個輪胎可值不了多少。”

老章悶着腦袋幹活,手下的動作愈發麻利:“一萬。”

“一萬?”對于馮樹才來說,這點錢聽上去像個笑話一樣。

老章也聽出了他的意思,平時就直不起來的後背現在更像是壓了萬斤重的大山,壓得他直喘不過來氣。

一萬塊錢對于胡同裏任何一家來說都不算是個大錢,除了他。拿不出來就要坐牢,這是周青和傅六明擺着告訴他的。所以不管怎麽樣,也要湊夠這一萬塊錢。

“聊什麽呢?”林昊打完電話回來,就看見馮樹才蹲在老章旁邊,兩個人一副還算和諧的樣子。

“沒什麽。”馮樹才起身,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剛才問他為什麽偷我車輪來着。”

“是嗎?”林昊看了一眼地上蹲着的一只低着頭的老章,“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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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樹才像是講笑話似的:“他說他看我輪子漂亮。”

林昊眼裏閃過一絲了然:“這個老章小時候生過病,腦子不太好。”

馮樹才恍然大悟:“那既然這樣,林公子你也別把他領回去了,輪胎的事我不計較了,這大晚上的也別讓他再折騰壞了。”

“這不行。”林昊搖頭,“帶還是要帶回去的,關個兩三天,也是吓唬吓唬他。”

馮樹才雙手插在口袋裏,老章就蹲在他的腿邊。

整條街上還是和剛才一樣沒有一個人。孫家媳婦的小超市還開着門,不過過一會兒也要關了,除了路燈,只有他的車燈還在閃着。

這幾天空氣不好,一到晚上能見度連一百米都不到,三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周圍的環境安靜的有些可怕。

在這樣的環境中思考,就容易滋生出一些更可怕的念頭。

馮樹才開車,林昊騎着摩托車帶着老章,三個人一起回了派出所。

大象在辦公室裏等了他半個多小時,看見他進來忙迎上前,視線快速掃過身後的老章和馮樹才,小聲在林昊耳邊說道:“林公子,監控錄像有發現!”

林昊眼睛一亮,轉頭指揮人帶馮樹才和老章去後面錄口供,然後自己則是快步走進辦公室,走到電腦前。

“是這樣的,我們反複看了這個錄像帶好幾遍,哥幾個眼睛都酸的不行了......”大象滔滔不絕地說着,就看見前面人轉頭瞪了自己一眼,這才卡主殼,“終于,我們發現了一個細節。”他把時間放到淩晨的1點13分。

這個時間是周青第一次醒來查看窗戶的時間。

“林公子,看這兒。”大象指指屏幕上——左廳旁邊的窗簾外有個一閃而過的黑影。

大象成功暫停捕捉到了那個黑影。

左廳的窗戶是前幾天客棧招賊的時候被小偷從外面打破的,當時林昊告訴周青先不要急着裝窗戶,她就聽話沒動,只是在外面加了一層鐵欄杆,在裏面拉上了窗簾。這個攝像頭也是專門對準窗戶,一旦有異動攝像頭可以記錄下一切。

攝像頭無法記錄聲音,他們只能繼續往下看。

幾秒鐘後,周青走進畫面,她沒有掀開窗簾,只是把窗簾又整了整,把縫隙擋得嚴嚴實實,然後又回了收銀臺。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

“淩晨一點多應該沒有人還會在外面吧。”大象摸着下巴說道,“照這麽看,這個人是兇手的可能性還蠻大的。”

林昊點點頭:“之前我們一直認為兇手是客棧裏的人,現在大概要重新推理,考慮到兇手極有可能是外來人的元素。”他把時間又倒回黑影出現之前,反複看了幾遍。

“大象,你明天早上找局裏的技術人員讓他幫忙把這張圖的清晰度調調,看能不能再放大一些。”他靠在椅子上,按了按酸疼的太陽穴,“明天兇器分析也該出來了,這條胡同裏也沒多少人,一個一個的問,總能問出問題。”

大象點點頭,幾個人看監控錄像看了幾個小時,現在都累得不行,有幾個人已經趴在桌子上開始休息,大象也昏昏欲睡,只有林昊一個人眼睛還瞪得老大,直勾勾地把那段錄像看了一遍又一遍。

“林公子,老章真卸了人家的輪胎?”送走馮樹才,門口的警察走進來,一邊敲着肩膀一邊問。

“嗯。”林昊應了一聲。

“要說這老章也是真慘,一把年紀好不容易娶個媳婦,天天頂着綠帽子,兒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那年輕警察搖了搖頭,“剛才給他老婆打電話讓她來保釋,人家說什麽,沒錢,晚了睡了,第二天再說。”

“你懂什麽。”大象搖頭晃腦陰陽怪氣地說道,“這叫‘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人家兩口子說不定就好這一口。”

“是是是,你可算找到知己了是吧?”年輕的警察把自己的警帽砸過去,大象伸手接住,“要不要把你送過去跟人家秉燭夜談一下?還拽上詩了......這老章的駝背也駝了二十多年了,下面的神經都差不多被壓迫死了,要我說,兒子肯定不是他的。”

林昊聽着幾個人胡扯,原本緊張的心情放松了少許,但突然,聽到大象的話,他的腦子裏好像突然閃過一陣靈光。

“等等!”他突然喊一聲,把辦公室裏那幾個睡着的都吓醒了。

大象愣了一下:“怎,怎麽了?”

林昊在原地沉默了五秒鐘,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大象身後,沉着一張臉說:“把剛才那張圖給我調出來!”

黑影圖被重新打開。

沒有處理過的圖片像素感人,那團黑影都不确定是确實有人經過,還是攝像頭質量不好他們眼花。

“這個高度如果有人經過那只能是蹲着走,那這團黑影就是頭部。”他指了指那個輪廓,“但是明顯這個輪廓看上去要比普通人的腦袋要大一圈。”

其他人一臉迷茫,後面剛睡醒地也湊了上來聽着。

林昊一臉篤定,眼裏閃着光芒:“但是這如果說是一個駝背的人的背部——你們看,是不是很像某個駝背的人從這下面走過去?”

幾個人盯着看了一會:“好像......好像是有點像?”

林昊看他們還不很相信的樣子,繼續分析道:“這個黑影一閃而過,連我們都需要看好幾遍才能發現,那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周青是怎麽發現異常然後還去床邊檢查的呢?”他頓了一下,“答案就是,當時有人經過窗下,并且在窗臺上故意或是不小心制造出了一些聲響,正好驚醒了睡得很淺的周青。于是她走過去檢查。”

他把錄像打開,暫停在周青走到窗邊之後。

“一般人聽到窗外有響聲的時候都會怎麽做?”

大象想了想,接話道:“會撩起簾子看看?”

“沒錯。”林昊點點頭,“但是她沒有這麽做,這就說明她極有可能是從這個縫隙裏看到了外面的人,而這個人是她認識的,所以她才沒有聲張。”

“那可是之前問筆錄的時候,我記得周老板明明說的是,因為自己客棧前幾天遭了賊,害怕又是有小偷在外面,所以才不敢掀開簾子看的。”大象聳肩,“這也很合情理啊!”

林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是個疑點,看來明天要再請周青來派出所一趟了。”

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從桌子上收拾了紙筆,拍了拍旁邊人的肩膀:“其他人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吧,猴子,你跟我去審審老章。”

另一邊,老章自從進了派出所,就一直坐立不安。

籌錢的辦法還沒想出來,保釋出去又要一筆錢。這兩天他覺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一樣,先是砸了人家的店,再是偷了輪胎,每一次都被人抓個正着。

倒還不如趁着天冷出去道火車站多拉幾趟生意,興許一天還能掙個幾百塊錢。

“喀拉——”門被從外面打開,林昊帶着猴子走進來。

猴子架着老章,林昊走在前面,三個人進了審訊室。

“啪!”地一聲燈亮起,白光刺的老章眼睛一痛,忍不住下意識地擡手擋了擋。

“怕光啊。”林昊把本子摔到桌子上,拉開椅子坐下,“所以就願意大晚上出去在人家窗戶外面溜達是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老章可是個有用的大人物,窩在考慮是不是先給他取個完整的名字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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