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平城火車站的蹤跡

列車上查身份證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所以幾乎沒有人會懷疑其目的。僞裝成乘務員的民警穿過一節節車廂,每張身份證上的人都一一核對。

“您好,麻煩看一下證件。”

面前的一男一女看上去是一對很平凡的夫妻,聽到他的話之後,妻子拍了拍身邊男人的肩膀,男人放下手裏正在吃的盒飯,從口袋掏出兩張證件遞上前,然後再自然地別過臉去,和身邊的人輕聲耳語。

“首都來的?”列車員随口問了一句。

“對啊。”男人一嘴京片子。

列車員點點頭,把身份證還給兩人。

等兩個查票的人走遠,周青這才晃晃手裏的身份證。

“你這假證做的還挺不錯的。”她滿意地挑挑眉,“那兩個一看就是警察,竟然也沒看出來。”

傅六把身邊的小女人攬進懷裏,低聲道:“那是因為這兩張身份證都是真的。”

“什麽?”周青蹙眉,視線落在身份證的人臉上,眉頭随即舒展,“要不說化妝術是亞洲四大邪術呢。”她修了眉毛,換了發型,又加了眼鏡,和從前早就看上去判若兩人,身邊這個男人将臉色塗黑,略微留了點胡茬,就已經可以和身份證上的以假亂真。

周青靠在傅六的肩頭,看着窗外越來越明媚的陽光,輕輕說道:“雲南這個地方蠻好的,風景秀麗,氣溫适宜,就是民風彪悍了點兒,不過住幾年大概也就習慣了。”

“這裏的客棧很多,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再開一間。”傅六說道。

周青這次卻沒有直接點頭,而是垂眸,眼裏有一絲猶豫。

“他已經查到這裏來了。”她的語氣中沒有了剛才逃過檢查的狡黠。

想到自己以後的人生可能就要再這種颠沛流離中度過,她腦海中除了“随遇而安”這四個字還算中性,剩下的都是“疲憊”“勞累”“倦怠”這樣的形容詞。

她從不向往刺激的生活,所以即使是發生了一年前的事,還是會選擇潦草遮掩後繼續守着那個小客棧過日子。一年前,她不後悔,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可是一年後她因為一時沖動,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而犧牲了一個無辜女孩的姓名,這從她放下刀的那一刻就已經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在自責。

Advertisement

可是她還是在不停地奔波着,為了自己不坐牢而将越來越多的人牽扯進來,逼着所有人做出慌張地做出選擇,還讓自己身邊這個男人也随着自己陷入了這個無止境的深坑之中。

她不回答,是因為她還在猶豫。

她希望他們兩個人之間至少有一個人,能在這兵荒馬亂的逃竄中看清自己的未來。

派出所內——

“謝謝領導。”

林昊朝辦公桌後面的人深深鞠了一躬,沉着臉走出來。

“怎麽樣?”猴子湊上來問道,“領導之前不是還表揚你了嗎,怎麽臉色這麽差?”

林昊搖搖頭:“這件事牽扯很廣,領導只是讓我不要放棄繼續盯這個案子,但同時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對了。”他轉頭問道,“剛才孫雲霞打電話過來說了什麽?”

“哦,她說她十分鐘以後到所裏,有和一年前祝先生的死有關的事情要告訴你。”猴子低頭看了眼表,“現在差不多應該快到了。”

果然話音剛落,兩個人就看見孫雲霞從門口低着頭走進來。

“孫女士。”林昊走上前。

孫雲霞一擡臉,差點把面前兩人吓了一跳。

她兩只眼睛紅腫着,像是哭了一整晚,整個人比昨天看到的時候憔悴了十歲不止。

“跟我來這邊。”林昊帶着她走進接待室,先倒了杯水給她,“雖然我們不該問,但孫姐,你也在這條街上住了這麽多年,咱們也算是老街坊,你的為人我也了解。”他問出心底的一直以來的疑惑,“張醫生和你蠻般配的,你為什麽會......”

聽到“張醫生”三個字,孫雲霞好不容易武裝的平靜又有要崩潰的趨勢。

“要說這件事,得從一年前開始了。”也許是因為周青死了,馮樹才被抓,地下情被曝光,心裏積壓了很久的事情一朝都被揭穿,她覺得沒有必要再隐瞞些什麽,索性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徹徹底底地放松。

“我和馮樹才是三年前開始的,具體原因是......”她剛想說,又頓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算了,反正開始都開始了,為什麽開始已經不重要了。”她嘆了口氣,“大概去年十二月份,有一天馮樹才讓我去他在學校的辦公室,這本來沒有什麽。”

她喝了口水:“可是沒想到那天馮越也在辦公室裏。說起來挺狗血的,他本來是想給他爸一個驚喜,就藏在桌子底下,沒想到是他爸給了他一個驚喜。”

想起那天發生的事,孫雲霞就忍不住嘆息。

“以己度人,如果我兒子知道了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可能也會以他媽媽為恥吧。”

林昊腦子裏面突然閃過一道亮光:“我記得馮越性格大變就是在一年前。”他回憶道,“前幾天我去問他班主任,他班主任告訴我他一年前曾經和同班同學打架,誤傷了一個路過的小男孩,那個男孩不就是你兒子?”

“是。”孫雲霞點點頭,“我和馮樹才都知道,他那不是誤傷。他年紀小,知道這種事又難免接受不了,找我兒子出氣也是一時沖動。”

林昊點點頭。

“那之後我和馮樹才斷了一段時間,他也很少再來找我,但是他和兒子的關系卻是一直都沒能修複。”她眼裏閃過一絲不忍,“可憐了孩子。”

“那這件事和‘祝先生的死’有什麽關系?”林昊記得剛才猴子的原話是,面前的女人有關于祝先生的案子的情況要告訴他。

“那個祝先生......”孫雲霞勾了勾嘴角,“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藝術家,平時神出鬼沒的,除了我們幾個老街坊,沒人知道他和周青是兩口子。那個男人經常不着家,一回來也常常就是住一晚就走,我們幾個也挺奇怪的,不過當時想着那也是人家自己的家務事,周青都沒說什麽,我們跟着瞎操什麽心呢。”

“不過後來......”她說,“後來,那個祝先生和李莉莉搞到了一起,他們倆就開始一直在吵架,後來有一天,我們聽說那個祝先生死了,還是死在自己門口。”她笑了笑,“傻子也能猜到那就是周青殺的,還編什麽故事,說三見鐘情。”

“那你們為什麽補報案?”林昊問。

“因為周青知道了我和馮樹才的事情。”她晃了晃自己纏着紗布的手臂,“你也看到馮樹才他老婆的脾氣了,要是知道這件事,非把我殺了不可。不過最重要的就是老張......”她嘆了口氣,“反正現在周青也死了,這件事已經傳遍了整個和平裏,我也沒必要再隐瞞了。”

“那你們怎麽确定這個人就是她殺的,而不是像傳聞中那樣呢?”

“是她自己親口承認的。”孫雲霞搖搖頭,“那個時候她過得十分艱難,那個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死了也好。周青哭着讓我們幫她隐瞞,說一旦事情敗露絕不牽連我們。”

事情總算水落石出。

這個和平裏,每個人都有把柄在周青手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自己一年前犯下的罪行做掩飾,甚至不惜用另外一個無辜的生命來讓洗脫自己。

林昊看向孫雲霞,後者低着頭,雙手不安地握在一起來回搓着。

“你的事我們會向上面申請,畢竟你也是受人要挾。”他思索了幾秒鐘,問道,“在周青走......死前,你在和她交談的時候,她有沒有透露出自己以後的打算?比如說要去哪裏,做什麽,或者有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和言語?”

孫雲霞仔細回想着:“她一直說她要過完年後和六哥一起搬回老家住,還說如果客棧租出去,會拜托我幫他們收租金,其他就沒有了。”說到這裏,她的笑容有些苦澀,“其實我原本也想搬出平城來着,每天要應付馮樹才,還要提防自己的事情暴露,實在是太累了。不過後來聽說周青死了,我也就打消了搬走的念頭,現在看來,恐怕不走也要走了。”她不要緊,可是她的兒子還在,她不想小海生活在別人的歧視之中。

“至于異常......”她皺着眉頭想了想,“可能是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吧,她的身體看上去一直不太好,好幾次我撞見她,那張臉都煞白煞白的。”

哪裏是身體不好,分明就是為了假死做準備,頻繁抽血導致的血氣不足罷了。

兩人聊了整整兩個小時,如果不是猴子來敲門,他可能還會和孫雲霞再聊一段時間。

“林公子。”猴子扒着門框朝裏面探頭,“在平城火車站發現了兩個人,看身形挺像周青和傅垣,火車站把監控傳過來了,你過來看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