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V章

房間在五樓,出了電梯, 左手第二間就是。

邵栖刷了卡進屋, 雖然臂彎中的人很輕,但抱了這一路, 也還是有點吃力了,他将人輕輕放在靠近門的床上,甩了甩發酸的手,低頭看着她。

榮雪只在挨着床時微微動了下,然後翻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又睡了過去, 安靜得連呼吸都很淺淡。

她平日裏臉上總是沒什麽表情, 看起來有點冷清疏淡,但此時睡着了, 精致的五官溫和了許多, 尤其是眼角眉梢的柔美, 很有些楚楚動人。

邵栖将背包丢在地上,歪頭居高臨下看着她, 憤憤地龇牙咧嘴一番,忽然又笑了:“算了,不跟你計較!”

作為一個十八歲的成年人, 他不應該太小心眼。

他彎身将她的鞋子脫掉, 然後鑽進衛生間,拿了熱毛巾出來,将她的臉和手擦幹淨, 又把人在床上挪正。

不知是不是躺在床上更舒适了,榮雪在這番動靜中,仍舊沒有半點轉醒的跡象。

六月底的天氣,已經進入夏天。

床上的人穿着短袖襯衣和七分牛仔褲。

邵栖給她擦完臉和手,見她還是睡得人事無知,目光在她身上随意巡視了一番,不小心落在胸口的起伏處時,像是被燙着一般,趕緊挪開,心口卻噗通噗通跳起來。

他深呼吸了口氣,到底沒忍住,又悄悄将視線移回去。

雖然是平躺着,但因為睡衣沒解開,那起伏還是很明顯,襯衣上的扣子,不知何時松開了一顆,露出來一點裏面若隐若現的淺色內衣。

邵栖的呼吸忽然變得有點急促。

他微微吐了口氣,将手顫顫巍巍伸向那處,一邊注意着榮雪的臉,一邊将松開的襯衣用手指再挑開一點,然後屏住呼吸歪頭看過去。

本來睡得深沉的榮雪,垂在身旁的手,忽然動了動。

邵栖跟觸電似的,猛得将手縮回來,人也從床上跳下。

幸好他光着腳,踩在酒店房間的木地板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做賊心虛地趴在床邊,大氣不敢出,只小心翼翼看着床上的人,直到确定還是沉睡的狀态,他又才輕手輕腳爬上去。

重重舒了口長氣,邵栖的目光再次落在榮雪的胸口,然後掐了自己大腿一 把,抖着手伸過去,将扣子給她扣上了。

他可是正人君子。

可剛扣上,又想到什麽似的自言自語道:“穿內衣睡覺不會不舒服吧?”

想了想,又将襯衣扣子松開,然後小心翼翼将榮雪翻成側身,手指摸到她背後的內衣扣子。

房間裏有空調,一點都不熱。可這片刻的摩挲動作,邵栖的額頭和手心都開始在冒汗。

雖然隔着一層衣料,但女孩子肌膚的觸感就在指下,他難免有點心猿意馬,費力好大力氣,才勉強阻止自己腦子裏出現各種亂七八糟十八禁的東西。

不對,他已經十八了啊!

呸呸呸!到底在想什麽?

邵栖的家裏只有他爸和保姆,對女孩子的這種貼身衣物自然不了解。隔着薄薄的襯衣摸索了半天,也沒解開,反倒是因為緊張,自己出了一頭汗。

正當他準備放棄時,手指下忽然被什麽彈了一下,隐隐發出一聲輕響,原來是內衣扣子不知怎麽竟然松了開。

他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收回手摸了摸額頭的汗,重重舒了口氣。又趕緊跑去衛生間,狠狠沖了下臉,讓自己保持清醒,把剛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趕到了瓜哇國。

洗完臉又将衣服脫下去洗澡,也不開熱水,直接用涼水兜頭淋。

涼水打在身上,讓他神清氣爽了不少。

只是沖了沒兩分鐘,忽然想到什麽似的,趿着拖鞋跑到浴室門口,趴在門框往房間裏看了看,見榮雪還安安靜靜躺在床上,又才折回去繼續。

然後沒過兩分鐘,又趴到門邊去看,仿佛擔心床上的人會忽然消失一般。

洗個澡,這般折騰了好幾次。

因為沒帶換洗衣服,又不想穿髒衣服睡覺,洗完澡就随便裹了根浴巾出來,頂着一身水汽坐在榮雪旁邊,一邊擦頭發一邊目不轉睛看着她。

他想起之前她說過當他是小朋友的話,有點憤憤得皺了皺鼻子,然後伸出一只手在他臉前比劃了下,那張小臉也就他一只手掌大小,充什麽大人?

想了想,他又尋到她放在身側的手,和自己的手比劃了下之後,便将那小小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和自己一對比,簡直柔若無骨。

邵栖玩起了勁兒,又筆直躺在她身旁,發覺自己比她長了一大截,她整個人在自己身側,顯得嬌嬌小小的一只。

比他大三歲又如何?

除了年齡,他哪裏都比她大。

這個認知,讓他心中得到極大滿足。

他側身支着腦袋,面對面看着榮雪。

兩人之間只隔着半尺的距離,彼此的呼吸似乎都纏繞在一起。邵栖看着她白皙的臉頰,在睡夢中微微跳動的眼睫,以及那張淡粉色的薄唇,心跳忽然又開始紊亂起來。

幾乎是毫無意識的,他的行為已經先于思想,朝面前的人湊近,輕輕貼上了面前的嘴唇。

柔軟,溫熱,帶着一點醉人的酒味。

邵栖屏住呼吸,試探着吮了吮,又伸出舌頭,在那薄薄的唇上輕輕舔了舔。

明明沒什麽味道,他卻覺得好像很甜。

到底不敢停留太久,淺嘗辄止之後,很快退開,然後将憋在胸口的一口氣,重重吐了出來。

邵栖摸了摸自己的臉,燙得厲害,不用照鏡子就猜得到,此時肯定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一樣。

好在這個房間除了他就只有還沒醒過來的人,不然自己這副窘狀被人看到,丢人丢能丢到太平洋。

床上的人依舊無知無覺,臉色也依然蒼白,只是嘴唇大概是剛剛被觸碰過,似乎紅潤了一些。

邵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言自語道:“幸好遇到得是我,不然肯定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說完這句,他忽然打了個激靈,如果今晚他沒有跟她上出租車,她就那樣昏睡在出租車內,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這樣一想,又覺得有點得意,想着等她醒來要如何邀功,看她還躲不躲他?

于是不免期待明天早上趕緊到來。

也忘了是誰把人灌醉的。

他自顧地傻笑了會兒,覺出了點空調的涼意,趕緊将被子給榮雪蓋好,自己則跳到旁邊的床上,一骨碌鑽進被子中,伸手将燈關掉。

可是想到榮雪就睡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甚至還能聽到她平靜的呼吸,他整個人就從頭到腳都興奮得很,半點睡意都無,那些被他趕到瓜哇國的玩意兒又冒出來,越想越不得了,身體逐漸不聽使喚。

他忍不住将手鑽進腹下,但忽然又覺得這是對她的亵渎,趕緊把手拿出來,然後蒙在被子裏翻來覆去打滾,想将那些畫面從腦子裏驅逐出去。

然而人都快裹成了蠶蛹狀,還是無濟于事,只能鑽出來,重重呼吸了幾口,又用力掐了自己幾把,這才稍稍平靜下來。

他筆直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想了想,還是伸手将臺燈打開,伸長脖子朝榮雪那邊看去。

她依然睡得無知無覺,看起來娴靜安寧,與自己的躁動不安截然不同。

邵栖光腳下地,蹲在她床邊,靜靜地看了會兒她,到底心癢難耐,忍不住湊上前蜻蜓點水般在她臉上親了幾下,然後做賊心虛趕緊蹿回來。

如此反複,最後再回到自己床上時,竟然也折騰出了困意,到底是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榮雪生活規律,每天早上七點不到,生物鐘自然喚她醒來。然而這一晚因為喝了酒,生物鐘完美罷工,一覺睡到大天亮才悠悠轉醒。

她緩緩睜開眼睛,宿醉的頭痛,讓她沒有馬上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一時還以為自己在宿舍。

“醒了?”

一道男聲傳來,她吓得一個激靈,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到得便是邵栖一張帶着笑意的臉。

邵栖醒來就下床就蹲在她旁邊看着她,看了快半個小時,終于等到她睜開了眼睛。

因為剛剛轉醒,榮雪臉上是一片迷茫的惺忪,難得看起來有些孩子氣。邵栖從來沒看過她這種樣子,只覺得可愛,忍不住湊上前親了她一下。

這輕描淡寫的一吻,讓榮雪徹底清醒,她幾乎是驚恐地坐起來,然後迅速環顧了下四周。

就算她生活經驗貧乏,也看得出這是酒店的房間。她努力讓自己冷靜,轉頭看向随她站起來光裸着上半身的邵栖。

他笑盈盈道:“你昨天……”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榮雪已經一耳光扇過來。

很響亮的一聲。

邵栖瞬間懵在原地。

榮雪一言不發跳下床,從床頭櫃拿過自己的包,摸出手機,飛速按下三個鍵。

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任何驚慌失措,冷靜得不可思議。

邵栖終于從怔忡中回神,意識到她撥的號碼,趕緊将她的手機奪過來摁掉,惱羞成怒吼道:“你幹什麽?!”

榮雪倒是沒被他吓到,但也沒和他争奪,醉酒後的遲鈍意識漸漸歸位。就算她沒有經歷,可憑着直覺和醫學生的常識,在這個時候也能感覺出自己的身體并沒有被侵犯過。

她神色平靜地看向面前這個光着上身的男孩,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機,雙眼通紅看着她,不知是憤怒、委屈,還是震驚。

邵栖簡直不敢相信她剛剛的反應。就算是誤會,打他一耳光也就罷了,可竟然什麽都沒問就要報警。

她把他當什麽?

一個完全不需要帶着感情因素對待的陌生人?

昨晚對于今天早上的所有憧憬,忽然就變成了一場笑話。

榮雪見他只死死盯着自己不出聲,終于還是先開口:“怎麽回事?我怎麽會在這裏?”

過了片刻,邵栖才悶聲回:“你昨晚喝醉了在出租車上睡着了,我叫不醒你,只能帶你來酒店。”

他說了一點謊,其實是他故意沒叫他。

榮雪眉頭蹙起,記憶開始回籠,好像昨晚上了出租車後,因為他跟着自己一塊上車,酒意來襲,她也就沒故意掙紮,任由自己睡着了。

雖然并不打算和他有任何糾葛,但或者是那麽多個夜晚一起同行的經歷,她潛意識有着對他的信賴。

但她不相信他叫不醒她這件事,很顯然帶她來酒店,就是這家夥故意為之,即使他并沒有對她做過什麽。

不對,也或者其實做過一些并不算太過分的行為,畢竟剛剛一醒來,他就湊過來親了她一下。

自然而然地讓她懷疑,他已經幹過好多回。

她定定看向他,果然見他神色有些躲閃。

“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她拿過他手中的手機,淡聲開口。

邵栖本來緊繃的表情,微微緩和,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榮雪斜了他一眼:“昨晚灌我喝醉也是你應該做的?”

邵栖被噎了一下,讪讪笑了笑:“我是看到莫名其妙你躲我,有點生氣。”頓了下,又趕緊服軟,“對不起我錯了!”

雖然膽大包天到敢帶醉酒的女孩來酒店開房,但榮雪不得不承認,他這個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個無辜的天真少年。

天真少年擡頭看她,問:“小老師……不,榮雪,你為什麽要躲我啊?”

他問得理所當然,好像榮雪躲他真得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榮雪不願再和他糾纏下去,随手将衣服扣好,又拿起床頭櫃的包,頭也不回往外走。

邵栖急了,忙不疊追上前攔住她:“哎!你怎麽不說話就走啊?”

榮雪漠然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邵栖,你在輔導班的課程已經結束,我和你也就不再有任何關系。我沒有義務再答應你任何事情,為你做任何事,這個答案你覺得可以嗎?”

邵栖怔了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什麽意思?”

榮雪道:“我覺得以你高考六百八的智商,應該不難理解我的話。”

沒有了牽絆她的工作關系,她終于可以不用違心地應付一個小男生。她的語氣很生硬,也許對于一個十八歲的男生過于殘忍,然而她真得沒有那麽多心思和興致再和他糾纏。

邵栖皺眉,顯然對她這種反應很驚愕:“你是說我和你就是輔導班的那點關系,等我課時結束,我們就再沒有任何關系,你不會再見我?”

榮雪毫不猶豫地點頭,又補充道:“我們本來就沒有任何關系。”

邵栖怔了下,怒極反笑:“你默許我每天晚上送你回學校,默許我給你發晚安短信,和我一起吃過飯,去我家燒烤,給我送過禮物。然後現在告訴我,我們本來就沒有任何關系,補習一結束,幹脆直接陌生人。小老師,你玩兒我呢?”

他當然知道無論是送她回學校還是發短信,其實都是他單方面的行為,至于吃飯,其實也就那麽一次,去他家燒烤和送禮物,也不過是在他的要求下,對他成績的獎勵,那禮物也就是本輔導書。

可他對她忽然與他劃清界限這件事,憤怒至極,所以胡攪蠻纏也要把兩人的關系攪和在一起。

這樣的指責,讓榮雪剛剛的冷硬和果斷,忽然變得岌岌可危,一時竟有點說不出話來。

她不得不承認在這件事上,她沒有那麽有底氣,因為明知道一個男生那些行為意味着什麽,可她卻因為不想影響自己那份來之不易的兼職,也想幫助陳老師,所以沒有選擇直接拒絕。甚至就如他所說,一直在默許。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這種行為,其實有些可惡。就像是并不喜歡,卻故意給人錯覺吊着別人。

她并不是不知道,這種默許很可能就會讓一個十七歲男生誤解。

顯然,邵栖已經誤解。

她擡頭看他,默了片刻,才低聲開口:“我覺得那是正常的相處,如果讓你有什麽誤會的話,我道歉。”

“正常?”邵栖勾唇一笑,猶帶着少年氣息的臉,浮上一絲邪氣,然後逼近她,“所以你覺得現在也正常嗎?”

榮雪退後一步,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邵栖——”

邵栖雙手将撐住牆,将她圈在身前:“榮雪,你應該早知道我喜歡你。不知道也沒關系,現在知道了也不遲。”

他本質的蠻橫在這一刻毫不掩飾地呈現出來。

男生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帶着侵略性的青春感。

榮雪雖然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但心裏還是控制不住跳得厲害,甚至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

她別過臉,将他的手推開,迅速往外走,想要逃離這種難堪又無所适從的境地。

可剛剛打開房門,邵栖就從後面追上來,拉住她的手臂:“還沒說清楚,不準走!”

“我沒什麽好說的,你放開我。”

邵栖拉住她的一只手臂,靠在門邊,死皮賴臉道:“我偏不放。”

“你放開!”

“不!”

榮雪閉眼深呼吸口氣,轉頭定定看着他,一言不發。

因為相隔很近,她沒有眯起眼睛。

邵栖才發覺她眼睛很大,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透着一股子鄙薄的冷靜,像是在看一個可笑的孩子。

他被這眼神看得有些發毛,正要虛張聲勢開口時,榮雪那只沒被抓住的手忽然伸過來,将他裹在腰間的浴巾一把拉下。

他今早爬起來又洗了個澡,就随便裹了個浴巾,裏面什麽都沒穿。浴巾被拉走後,就完全走光。

而此時他站在門口,随時可能會有人出現。

邵栖臉皮再厚,最自己身材再自信,也幹不出裸奔的事。

猝不及防被她來這麽一出,他趕緊松開手去遮擋重點部位,而榮雪便趁此拿着浴巾飛速離開。

邵栖氣得在門口直跳腳,偏偏隐約聽到旁邊有人聲傳來,趕緊鑽進了房間。

榮雪鑽進電梯,看到沒人追過來,才靠在電梯裏重重舒了口氣,又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猶有些發疼的額頭。

出電梯時,恰好清潔的阿姨推着小車在門庫口着進來,她将浴巾随手扔在車上,匆匆離開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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