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以後
隔日早上,榮雪照舊在七點多被生物鐘喚醒, 打開手機, 一堆短信進來,都是來自邵栖, 最早的一條從六點多開始。
想到昨晚睡覺前,邵栖拉着她一直講電話,後來她實在架不住犯困,強行讓他挂電話,趕緊關了機睡覺。
二十幾條短信其實也沒什麽重要內容, 無非就是“我醒了”“早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帶”諸如此類, 竟然發了這麽多, 也真是不怕浪費短信費。
榮雪回了一條過去:我起床了。
短信發出去短短幾秒,手機就響起來。
“這麽早就起來了?放假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榮雪想着他六點多的短信, 無奈笑道:“你不會現在已經出門了吧?”
邵栖嗯了一聲:“已經走在校門口的早餐店, 你要吃什麽?”
“随便吧!”
邵栖:“那行, 我看着買。”
榮雪:“待會兒見。”
在挂電話之前,邵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叫道:“等等。”
“幹嘛?”
“你今天穿那件藍色的羽絨服。”
“什麽?”榮雪沒反應過來。
“就是前年聖誕節咱們參加活動贏的那件。”說着又有些抱怨, “都沒見你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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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雪笑:“好吧。”
其實她穿過的,不過只在宿舍裏,因為邵栖總穿, 她怕穿出去和他遇到, 總覺得還是有點尴尬。
不過現在兩人已經是情侶,就不再有這種困擾了。
挂了電話,她從衣櫃裏将羽絨服翻出來換上。
穿好後, 對着鏡子照了照,其實就是普通的運動款,不過做工剪裁都不錯,穿起來很朝氣,是屬于她這個年齡的風格。
她向來對外表不在意,但今天卻照了十幾分鐘鏡子,還特意把眉毛修了修,又把已經過肩的頭發紮了個魚骨辮。
畢竟年輕,皮膚吹彈可怕,不需要塗脂抹粉,只要稍稍收拾,就已足夠光彩照人。
下樓時,邵栖已經等在宿舍樓門口。
他穿着那件藍羽絨服,背着一把吉他,手上拎着一個大袋子。
在清晨的陽光下,高大挺拔,帥氣逼人。
邵栖看到榮雪的那一剎那,眼睛幾乎瞬間亮起,拔腿就要跑過來抱她,那種遺世獨立的帥氣瞬間變成了大型犬氣質。
榮雪趕緊擡手制止他的動作。
“榮雪,回學校了?”有同專業的女生進來,和她打招呼。
邵栖想起兩人說好的暫時不公開關系,只能生生停住腳步,佯裝淡定地等她走過來。
榮雪和人打完招呼,才走到他面前,歪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眼下有點發青,大概是昨晚沒怎麽睡,不過整個人倒是精神奕奕,這就是年輕的好處吧!
兩人穿着同色的羽絨服,一看就是情侶款。邵栖心裏美得冒泡,目光落在她臉上,總覺得她今天有些不同,只是作為一個粗心思的直男,并沒看出是哪裏發生了變化,只是感覺比往常更加漂亮,于是看着她舍不得移開目光。
“幹嘛呢?”榮雪好笑地拍了他一下。
邵栖抓了抓後腦勺:“就是覺得你更好看了。”回過神打開手中的袋子,“我買得早餐,你看你喜歡吃什麽?”
榮雪低頭一看,我的天!滿滿一大袋,這家夥不知買了多少。
外面天寒地凍,兩個人也不好坐在路邊用餐,便去了食堂。
油條豆漿稀飯包子蒸餃還有鍋貼餡餅。兩個人肯定是吃不完的。
“你買這麽多幹嘛?”榮雪拿了還冒着熱氣的蒸餃和豆漿。
邵栖道:“你說随便,我就各種都買了些,喜歡什麽吃什麽。”
榮雪皺了皺眉,忍住說教的沖動:“以後別這麽浪費了。”
邵栖滿不在乎道:“沒事的,早餐又不要幾個錢。”
榮雪還想說什麽,到底還是算了。
兩個人的生長環境不同,三觀自然會有差別,她不能将自己的準則強加在他身上,哪怕她的準則是正确的。
好在邵栖飯量大,她也努力吃了十二分飽,最後也就只剩下兩個鍋貼半個餡餅半碗粥。
剛熱戀的情侶幹什麽都是慢的,一頓早餐吃完差不多用了一個小時。和杜遠他們約好的時間也差不多,邵栖便帶着榮雪直奔他們的練習室。
離學校不遠,騎單車也就不到二十分鐘。
榮雪坐在後座,幫邵栖背着吉他。
雖然現在學校人還不多,但宿舍區難免會遇到同系的熟人,她只扶着他身下的座位。不過等到一出了校門,就被邵栖勒令抱着他。
租的練習室在學校附近的一條老街,是一處廢棄的小廠房。
單車才剛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面有鼓聲,顯然是已經有人到了。
邵栖停下單車,走上前,也不用手,直接将大門踹開。
裏面發出杜遠的一聲“我靠”。
邵栖皺眉掃了一眼室內:“怎麽這麽髒啊?”說着又揮揮手,“趕緊給我把沙發收拾一下。”
幾十平米的房間裏,只有一只桌子一張舊沙發和幾把破椅子,那沙發亂七八糟地放着包和零食。
杜遠道:“就是個練習室,你窮講究什麽?”
正在擺弄鍵盤的夏絮附和:“就是,你也不是講究的人。”
邵栖哼了一聲,退回到門口,見榮雪慢吞吞還沒走過來,幹脆跑出去拉着她的手往裏走。
杜遠和夏絮看到來人,頓時表情各異。
還是杜遠先笑着擡手揮了揮:“嗨!小老師。”
榮雪有點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夏絮只在兩人的情侶服上掃了一眼,就覺得快要受不了,好不容易才将嫉妒和憤怒壓下去,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邵栖真是厲害,竟然老師和學姐都追到了。”
雖然是假裝淡定,但語氣還是泛着酸溜溜。
邵栖笑道:“榮雪我媳婦兒,你們都認識的,就不多介紹了。”
榮雪被他這聲自然而然的媳婦兒鬧了個大紅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邵栖對她的抗議視而不見,拉着她來到沙發前,彎身将上面的東西掃開,拿下她身上的吉他:“坐這裏!”
榮雪從善如流坐下。
越過邵栖看到鍵盤前的夏絮,用手狠狠掃了一下鍵盤,空蕩蕩的廠房內,發出一陣刺耳的琴聲。
她還記得這個時尚靓麗的女生,那次在邵栖家裏,被她不小心潑過一次啤酒。
當然到底是什麽樣的不小心,她還是猜得到幾分的,她看得出這個女孩喜歡邵栖,也能感受她釋放的敵意。甚至能理解她的心理,對于一個和邵栖認識多年的女孩來說,她這個後來者才是入侵者。
可感情本來也沒有先來後到的說法,尤其是邵栖坦蕩到剛剛在一起,就毫不避諱地将她帶過來,她想胡思亂想都不可能。
杜遠看到夏絮的失态,趕緊敲了幾下鼓,笑道:“邵栖,趕緊的,咱們先練一會兒找找感覺,也讓小老師看看咱們邵大主唱的水準。”
邵栖拿出吉他調了調弦,朝榮雪眨了下眼睛,耍帥式地彈了幾個炫技的和弦。
榮雪眉眼彎彎地對他露出贊許的笑。
三個人的樂隊,邵栖吉他兼主唱,夏絮是鍵盤手,杜遠打鼓。顯然他們不是剛剛組合的,看起來頗有點專業。
夏絮不必說,榮雪記得她是藝術生,好像主修器樂,鍵盤肯定不在話下。杜遠的架子鼓打得也不錯,節奏韻律應該是練過不短的時間。至于邵栖,唱歌的水平之前榮雪在KTV就見識過,确實非常不錯,吉他也彈得很好。
她之前都不知道他會彈吉他。說起來好像他會得東西很多,似乎什麽都信手拈來,這大概就是都市中養尊處優長大的體現。
三個人配合得很默契,一首歌練習了幾遍,邵栖大手一揮宣布休息,然後抱着吉他跑到榮雪旁邊,旁若無人地親了她一口:“怎麽樣?”
榮雪還沒回答,杜遠已經哇哇大叫起來:“救命啊!眼睛被閃瞎了!”
邵栖白了他一眼,看到榮雪臉有點發紅:“別管他。”
杜遠又叫:“有異性沒人性。”
夏絮有點不耐煩道:“你有完沒完?”
杜遠翻了個白眼:“我去買飲料!”
夏絮走過來坐在邵栖旁邊,從沙發上的一個包裏拿出兩張CD:“這是我媽年前去英國出差回來幫我帶的,你之前不想買,國內絕版了嗎?”
邵栖拿過來面露喜色:“多謝了,多少錢我給你。”
“錢就不用了,我喜歡的口紅馬上要上市,你給我送幾只就行。”
“行,送你全色系。”說完又轉頭看向榮雪,“到時候給你也買一份。”
“不用了。”
夏絮笑道:“我喜歡紀梵希,迪奧和香奈兒也喜歡。”
藝術系的女孩對化妝品自然如數家珍,榮雪這個古板無趣的醫學生,卻只知道牌子,從來沒用過。
她笑了笑:“我不化妝。”
夏絮露出驚訝:“什麽年代了,學姐竟然不化妝。”
榮雪道:“我們經常要進實驗室戴口罩什麽的,化妝也不是很方便。”
邵栖落在她淡淡的唇上,又有點心癢了,挑挑眉道:“化妝是為了遮醜,你不化妝就已經很好看,所以不用化妝。”
夏絮笑容凝在臉上,她今天特意化了一個自然清新的妝容,此刻卻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小醜。
實際上榮雪也有些尴尬,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與邵栖原本的生活有點格格不入。
邵栖看出她的不自在,以為是陪自己練歌太無聊,于是等杜遠買完飲料回來,又練了會兒,就很沒義氣地告別了。
夏絮看着他放好吉他,拉着榮雪離開,不悅道:“邵栖,你不是說要參加開學的校園歌唱大賽嗎?這麽個練法還參加個屁啊!”
邵栖道:“還早着呢!大家回去先把自己的部分練好,等有時間再配合。”
夏絮還想說什麽,卻被杜遠拉住,低聲道:“算了,人家忙着談戀愛,何必呢?”
夏絮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到邵栖将吉他挂在榮雪身上,捧着她的臉親了一下,然後騎上單車,載着人意氣風發地飄遠。
杜遠也看到了,好笑地搖搖頭:“跟個二傻子似的。”看到夏絮臉色不對,拍了怕她,“夏夏,我覺得我還是收回之前的話。邵栖看起來是真喜歡那個小老師,你還是算了吧,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夏絮咬咬唇,紅着眼睛沒出聲。
黏黏糊糊的三天很快就過去,學校正式開學,除了參加自己班的班會,榮雪作為邵栖班上的班導,還得給這群已經快成老油條的大一生開會。
這場班會開得很驚險。
她和邵栖說好了地下戀愛,但這貨全程表現簡直是欲蓋彌彰。
先是她進教室時,這個自己一向都不大守規矩的班長,跑到前面敲桌子維持紀律。等她發言的時候,有人搗亂他就直接蹦起來鎮壓。副班長一如既往耍賤想調戲榮雪,差點被他一腳踹飛。
好在這個班的學生在他這個班長的帶領下,畫風都有些清奇,只以為這學期的班長抽風,并沒有猜到班長和班導早已經暗度陳倉。
忙完開學前兩天,一切就進入正軌。
榮雪這學期的課程已經不多,但為了下半年開始的通科實習,她必須好好鞏固理論知識,免得到時候實習的時候還要臨陣抱佛腳。
沒有課的時候,她基本上就要泡在自習室圖書館和實驗室,晚上則是繼續在輔導班兼職,還一個忙到沒時間胡思亂想的好學生,留出來與邵栖約會的時間少得可憐。
邵栖十分懷念開學前幾天每天黏在一起的日子,不過他也算是早有心理準備。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于是他就天天跟着榮雪一塊去上自習,晚上去接榮雪下班。算起來,一天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少了。
榮雪一開始還挺高興,不說下班有男朋友接,不用擔心夜行的安全,而且邵栖跟着自己一起上自習,總比他待在宿舍打游戲好多了。
只是她很快發覺不對勁,因為她上自習總是很投入,也就很少注意坐在自己對面或者旁邊倒是邵栖在幹些什麽。
但幾天下來,她還是發覺,他不是睡覺就是看閑書,要不然就是拿着掌機玩游戲。放在桌子上的專業書根本就是個擺設。
而且大一的課程應該很多,他卻整天跟着自己上自習,明顯不對勁。後來找出他們課表一看,果然是逃課上自習。
榮雪覺得有點頭疼。
那天下午吃飯的時候,她想了想開始開口問:“邵栖,你是不是最近逃了很多課跟我去上自習?”
邵栖倒是坦然:“那些課都沒什麽意思,還不如自己看看書。”
榮雪道:“你這樣萬一考試挂科怎麽辦?”
邵栖滿不在乎:“放心吧,老師不怎麽點名,考前突擊一下,不會挂科的。”
榮雪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優等生上了大學會變得對成績如此敷衍,她看向他認真道:“邵栖,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對醫學沒興趣?讓一個是這樣,現在申請轉專業還來得及?”
邵栖道:“反正讀什麽都差不多,而且我們專業八年就能拿到博士學位,出去還能裝裝逼,我覺得還挺好的。至于以後當不當醫生再說吧。我跟你講,不是學什麽就要做什麽的,我爸就一工科生,現在還不是在金融業混得不錯,指不定我畢業了也去金融,或者做投資,有醫學背景,專門做醫學領域的投資肯定比別人做得好。”
榮雪皺了皺眉頭,也不知他太年輕還是家境使然,竟然把未來想得如此簡單。
她思忖片刻,道:“不管怎麽樣,大學裏成績還是很重要的。”
邵栖明顯不以為然:“成績是挺重要,但真得沒你想的那麽重要,你以為像高中,高考就得看分數線。咱們學校每年工作找得最好的,有幾個是成績最好的?不說別的,就是你們年級的國家獎學金,是給了你們成績最好的那幾個嗎?別看我考試成績一般,但今年國家獎學金指不定能評上我,因為我參加的活動多,而且院裏老師都挺喜歡我。”
雖然榮雪對他這番言論不願意茍同,但不得不承認他說出了很多現實。
大學已經是社會的縮影,不再是像高中那樣成績是唯一标準。在大學成績好大概也就是像她這樣的人唯一能做的選擇。
她擡頭看向更有些玩世不恭的邵栖,發覺這個看着天真任性的男孩,其實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比自己懂得太多。高中時為了成績可以認真苦讀,大學時明白成績不再重要,就迅速投入另外的規則。也許是投機取巧,但這樣的人未來恐怕比她要順利太多。
她有點無奈地笑了笑:“那如果你以後要當醫生呢?別的專業混一混沒關系,但醫生這個職業馬虎不得。”
邵栖一副怕了她的樣子:“還有七八年呢,急什麽?現在難倒不是應該享受大學美好時光嗎?”頓了頓又道,“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的,以後就算我不當醫生,那也是醫生家屬,我會全力支持你的事業的。”
榮雪看着他青春洋溢的面孔,無聲笑了笑。
她忽然發現曾經以為近在眼前的以後,變得有些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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