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住院

待屋子裏恢複寧靜,榮雪才翻過身, 被子皺皺巴巴卷在旁邊, 上面還有一個安全套。

她拿起來丢在旁邊的垃圾桶。

小王八蛋,這回堅決不能再慣着他了!

很奇怪, 哪怕到這種時候,分手的念頭也只是在她腦子裏一閃而過,就跟炸開的煙花一樣,馬上就熄滅了。

在一起一年多,邵栖為他做得那些, 她忘不了。她從這個世界得到的溫情有限, 邵栖占了大半。

她躺在床上發了會呆, 又開始擔心這麽晚他會去哪裏?

不過想着他肯定有地方去,而且人高馬大, 只有他禍害人的份, 哪裏要擔心他被人禍害!

這樣想着, 也就不再擔心了。

沒了禍害人的家夥存在,她這晚竟然還睡了個好覺。

只是第二天起來, 又開始糾結,掙紮了好久才撥了謝斯年的電話過去。

那頭很快接起:“榮雪,昨晚還好吧?”

她還沒問他, 他倒是先關心她這邊。榮雪有點難為情地開口:“昨天真得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我男朋友會那麽沖動,你不要放在心上。”

謝斯年善解人意道:“其實也正常,要是我女朋友和男同事孤男寡女在外面, 哪怕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我可能心裏也有點不舒服。”

他說得沒錯,只是邵栖的行為實在是太過了點。

她無奈笑道:“他做了那麽失禮的事,你還替他開脫,我都知道說什麽好。總之他年紀小,不大懂事,你別跟他計較。”

謝斯年道:“不會的。”頓了頓,似是随口問,“他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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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雪道:“過幾個月才滿二十。”

“哇,那真是年輕啊!也只有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才會這麽不顧一切,我其實還挺羨慕的。”

榮雪苦笑:“我真希望他能成熟點。”

謝斯年道:“男孩子成熟慢,慢慢來就好。”

“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昨晚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明天上班再見。”

“嗯,再見。”

一直到天黑,榮雪都沒主動和邵栖聯系,自然也沒接到他電話。本來是不打算慣着他的,但過了十點,還是忍不住擔心,最終還是撥了他的電話。

那頭倒是很快接起,電話裏聽起來很嘈雜:“你在哪裏?”

“玩兒呢!你不是讓我多跟朋友玩兒,不要總煩你麽?”邵栖吊兒郎當的聲音傳過來。

榮雪算是聽清楚了:“你在酒吧?”

“沒錯。我今晚不回去,和女孩子孤男寡女在外面過夜,當然也不會做什麽。”

榮雪問:“你和誰在一起?”

“夏絮,你認識的。”

榮雪深呼吸口氣讓自己不要跟他發火:“邵栖,你能不能別這麽幼稚?”

邵栖惱火道:“我特麽還沒滿二十歲,難不成要像三十歲的老男人一樣成熟!”

是啊,他還不到二十歲,她為什麽要和一個這麽年輕的男孩談戀愛?

她淡聲道:“那你玩兒吧,我不打擾你了!”

邵栖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挂斷的電話,将手中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

以前還沒在一起的時候,她和他說過,她可能不會是一個好的戀人,因為有太多事要忙要做,沒有那麽多心思和精力去照顧對方的感受,感情在她生活中占的分量不可能太多。他當時被自己的一腔熱情沖昏頭腦,覺得只要在一起就一切不是問題,反正從來是他先喜歡上她,是他纏着她,只要擁有就好了。

可人總是貪心的,在一起之後,他漸漸無法忍受自己對她來說不重要,無法忍受她的忽視,恨不得她每天都圍着自己打轉,就跟他一樣。

當他發覺得不到這些時,他開始心有不甘,開始誠惶誠恐。擔心自己的不重要,随時就能被別人替代,然後像小時候一樣,成為被父母丢在大房子裏孤獨的可憐蟲。

“邵栖,你和學姐到底怎麽回事?”夏絮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喚回神。

邵栖白了她一眼:“吵架了,看不出來麽?”

“你和學姐還能吵起來,肯定是你臭脾氣收不住。”

“我脾氣怎麽臭了?”

“本來就是。”

“你閉嘴!”

夏絮哼了一聲:“別以為我沒聽到,你拿我當擋箭牌想氣學姐。可惜人家根本不吃你這一套,幼不幼稚!”

“滾!”

夏絮冷笑:“得了吧,算我以前瞎了狗眼,會喜歡你。幸好沒跟你在一起,不然指不定被你折磨死。”

“還好我眼沒瞎,從來沒看上過你。”

夏絮怒了:“你有氣沖我發幹什麽?有本事把你女朋友叫來!”

杜遠見這兩人要吵起來,趕緊當和事佬:“你們別吵了,邵栖心情不好,咱們陪他喝喝酒,夏絮你少說兩句。”

夏絮扔下杯子:“我走了!伺候不起這位大少爺。”

看這就是不喜歡之後的表現。如果有一天榮雪也不愛他,會不會也會如此決然轉身離去。

等到夏絮離開,杜遠唉聲嘆氣道:“你說你跟夏絮撒什麽氣!”

邵栖白了他一眼:“你喜歡就追,這都多少年了,還想當一輩子默默無聞的騎士?”

杜遠摸了摸鼻子:“她不是喜歡你麽?”

“放心吧,今天以後肯定不會再喜歡我。”

杜遠道:“你和榮學姐到底怎麽回事?”

邵栖默了片刻:“我覺得她不是很喜歡我。”

“不會吧?她那種女孩子要是不喜歡你,怎麽可能和你在一起?”

“不是不喜歡,就是沒那麽喜歡,反正沒有我喜歡她那麽喜歡。”

“喜歡還能這樣比較啊!”

邵栖想了想:“就是如果,如果你是榮雪,我和一個很成熟英俊的醫生站在一起,你會選擇誰?”

“當然是你啊!誰不喜歡小鮮肉,年輕英俊器大活好!”

“傻叉!”

“我靠,不是有一個什麽成熟英俊的醫生在追求學姐吧?”

“也沒有!就是她總跟那個人在一起,我不爽。”

“你被戴綠帽子了?”

“滾!”

榮雪沒再給邵栖打電話,兩個人都賭着氣,誰都不讓一步。

不過她到底還是不放心,悄悄拐彎抹角問了下老付,知道他這幾天住在宿舍,才稍稍放心。

唯一慶幸的是,謝斯年沒将那次的事放在心上個,仍舊是感染科的鎮科之寶。

榮雪是在三天後接到老付電話的。

“學姐不好了,邵栖實驗課的時候,不小心把硫酸弄進了眼睛,剛剛在校醫院處理了,醫院怕有點嚴重讓轉院,我們就趕緊送到省一醫了。”

“硫酸!?”榮雪大驚失色,差點沒站穩。

“你也別太擔心,是稀釋的硫酸,做了急救措施,校醫院那邊也處理了,就是怕有個什麽問題,所以來省一醫,這邊醫生檢查也說應該沒什麽的大礙,不過得留院觀察幾天。”

“我馬上過來。”

“有事?”謝斯年見她挂上電話,擡頭問。

榮雪滿臉焦灼:“我請會兒假,我男朋友做實驗眼睛弄進了硫酸,我得去看看情況。”

謝斯年點頭:“去吧!做實驗一般都是稀釋硫酸,應該不會有大問題,你也別太擔心。”

榮雪嗯了一聲,但願如此吧。

她也沒脫工作服,慌慌張張就跑出了辦公室。

她難得有這種驚慌失措的樣子,看着她跟陣風一樣跑出去,謝斯年嘴唇彎了彎,無聲笑了一下,複又低下頭看手頭的資料。

來到五官科這邊的病房,榮雪跟人打聽了邵栖的病房,但又怕自己關心則亂,想了想先跑去問了醫生,确定邵栖的眼睛應該沒有大問題,這才摸到病房門口,這是單人病房,門虛掩着,裏面的說話聲還挺熱鬧。

榮雪輕輕推開門,邵栖靠在床上,眼睛戴着一個保護眼罩。老付和鄭晶晶坐在床邊,幾個人正在和他說話。

幾個人說得眉飛色舞,床上的人卻冷冷淡淡沒什麽反應。

大概是說得投入,也沒人第一時間發覺榮雪進來,直到她朝前走了幾步,老付才轉頭,看到她後,咧嘴笑道:“班長大人,學姐來了!”

她和邵栖的事,班上的人大概都已經知道,不過她現在早不是他們的班導,所以也無所謂。

榮雪朝幾個人笑着點點頭,走上前:“邵栖,你怎麽樣?”

邵栖腦袋一偏,沒搭理他。

老付幹笑了兩聲:“學姐,邵栖就交給你了,我們待會兒還有課,等上完課再來看他。”

榮雪:“沒事,你們去上課吧!”

“班長,我們走了!你好好休養。”

幾個人相互使了使眼色,一窩蜂走了。

等到病房安靜下來,榮雪才坐在他身旁:“做實驗怎麽會把硫酸弄眼睛裏的?”

邵栖惡聲惡氣道:“我都差點瞎了,你現在是要指責我嗎?”

榮雪道:“我沒指責你,做實驗難免會發生點事故,我也弄傷過手。”

邵栖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榮雪想了想又道:“你要留院觀察,有沒有給家裏說?要不要叫你家阿姨過來照顧你?”

邵栖一聽又炸了:“你的意思是不想管我嗎?”

說完就要去扯眼罩,榮雪趕緊抓住他的手:“你別亂動,戴眼罩就是防止手碰到眼睛。”

“你是不是不打算管我?”邵栖又問。

“我當然不會不管你。”

“那我要喝水。”

榮雪松開手,确定他沒去扯眼罩,才起身給他去倒水。

邵栖靠在床頭,也沒打算纡尊降貴地接水,一臉驕矜狀等她喂自己。

榮雪給他喂完水,将嘴角沾的水跡拿紙巾擦了擦,見快中午,問:“你要吃什麽?我去食堂給你買。”

“現在還不餓,什麽都不想吃。”頓了頓,又道,“你哪裏都不準去。”

榮雪放好水杯,坐在他旁邊:“行吧大少爺,有什麽你盡管吩咐。”

“我要沒瞎,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理我?”

“你現在也沒瞎啊!”

邵栖撇撇嘴:“那要是我真瞎了,你會不會照顧我一輩子?”

榮雪真是服了他了:“你能不能想點好啊?”

“你就說會不會?”

“沒發生的事我怎麽會知道?”說完又趕緊補充,“你這眼睛弄硫酸就已經夠吓人了,別再說瞎不瞎的,不吉利!”

“你要不管我,我還不如瞎了。”

榮雪無奈地嘆了口氣:“邵栖,你能別整天折騰嗎?你不累我累。”

邵栖陰陽怪氣哼了一聲道:“你三天兩頭和謝斯年加班,也沒聽你喊累,到我這裏就累了?”

又來了!

“我真求你別在當着謝醫生鬧了行嗎?我丢不起這個人!”

“跟我在一起你覺得丢人了?”

榮雪冷下臉,站起身:‘你要還揪着這事,我真沒什麽和你好說的了,你叫你家阿姨過來。’

“哎呀!我疼!”邵栖倒吸着冷氣哀聲叫喚。

“怎麽了?”榮雪看他雙手要去捂眼睛,吓了一跳,趕緊拉住他。

“眼睛疼!跟火燒似的,可能真的要瞎了。”

榮雪也看得出他一半是真一半是裝,但到底狠不下心不管他:“你別亂動,待會我問醫生看能不能弄點鎮痛的藥。”

醫生來檢查後,發覺眼睛确實紅得厲害,擔心引起炎症,開了消炎鎮痛的點滴。

這家夥眼被蒙着,人卻不消停,活脫脫就是恃瞎行兇,護士給他紮針,紮了一次沒紮上,就态度惡劣地不再配合,簡直有着醫鬧的潛質。

榮雪也不知道他怎麽平安長這麽大的,沒被人打死大概是上輩子積德。

在他的要求下,只能她親自上陣。

她是專業醫學生,會紮針但是技術實在是稀松二五眼。加上心裏憤憤,故意紮了幾回才紮進去。

其實邵栖根本不怕疼,小時候為了讓他爸回家陪他,經常自虐式的惹是生非,三天兩頭把自己弄傷,沒能牽絆住他爸這個工作狂的腳步,自己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

所以榮雪紮他那兩下,他壓根就沒當回事,還挺甘之如饴。

他事兒多,吃完飯後也不睡覺,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上廁所,一會兒要親親抱抱,還差點要在床上上演十八禁,最後被榮雪言辭拒絕。

總之就是不讓人離開。

雖然眼睛問題不大,但榮雪也擔心他不遵醫囑亂碰,直到他終于折騰夠,打完吊瓶睡了過去,她才喘了口氣回到自己科室。

回去倒不是放不下工作,而是去給謝斯年正式請假。邵栖留院觀察這兩天,她要不陪他,估計又得鬧出什麽幺蛾子。

謝斯年好說話,而且也見識過榮雪那小男友的德性,一臉同情地笑着準了假。

榮雪這回換下衣服,匆匆又往病房跑。

邵栖覺少,估摸着也睡不了多久,醒了沒見到他十有八九又要生氣。要平時她肯定不會這麽慣他,但此時他眼睛受了傷,只能先忍着。

來到病房門口,正要推門,卻聽到裏面有說話的聲音。

“邵總,我這又沒缺胳膊少腿的,就眼睛進了點硫酸,難為你拔冗來看我。”

“你這說得什麽話?爸爸聽你們輔導員打電話說你做實驗出事,吓得會都沒開完就趕過來了。”

榮雪放在門把的手拿開,這是邵栖他爸來了?

邵栖嗤了一聲:“那您老可真不禁吓。”

邵父在他旁邊坐下:“我問了醫生,說你眼睛沒大礙,應該不影響視力,不過你得遵醫囑,不能亂碰。”

“我好歹學醫的,不比你清楚,你煩不煩。”

邵父對兒子的态度早已習以為常,樂呵呵道:“你這兩天留院觀察,眼睛不方便,爸爸在這裏陪你。”

“別!我馬上二十,不需要爹了,而且有女朋友。”

“你女朋友不是上班麽?你麻煩人家幹嘛?”

“她不是人家,是我女朋友。”

“兒子,那你看要爸爸做什麽?或者你想要什麽,爸爸給你去買。”

“不用了!我已經過了用物質就可以收買的年齡,現在金融危機,你收入縮水至少一半吧?指不定哪天就失業,你還是把你錢留着養老,我什麽不要。”

邵父笑:“哎呀我兒子怎麽這麽懂事!爸爸你就不用擔心了,以後老了粗茶淡飯足以,掙來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不稀罕。”

“我稀罕啊!爸爸努力就是想讓你自由自在地生活,想幹什麽幹什麽!不用為了金錢物質的東西去委屈自己,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邵栖不以為然道:“我本來就是想做什麽做什麽,那是我有本事,跟你努力有什麽關系?”

邵父也不生氣,笑道:“沒錯,是我兒子自己有本事。”

榮雪在外頭默默聽着,徹底明白邵栖這性子是由何而來,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卻不自知。

邵栖醒來已經一會兒,見榮雪還沒回來,摸過手機不滿道:“也不知跑去哪裏了?”

‘包裏手機響起,榮雪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找她,趕緊走進去:“我剛剛跟科室請了假。”

“我還以為你跑了呢?”邵栖陰陽怪氣道。

榮雪有點不太自然地地朝病床邊的邵父笑了笑:“叔叔好!”

父子倆長得很像,邵父保養很好,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出頭,氣質出衆,一看就是精英人士,完全看不出來是跟剛剛和兒子低聲下氣說話的男人。

兒女債大概就是如此吧!

“好好好!”面對自己兒子女朋友,邵父這個在職場呼風喚雨的人,也有點不太自在。

邵栖揮揮手:“行了,我女朋友來了,老爸你可以走了!”

邵父道:“你這死孩子,也不介紹一下。”

“有什麽好介紹的,反正以後會住進咱家的。你趕緊走吧,這兩天讓張姨做點明目的好吃的給我送過來。”

對于邵栖的口無遮攔,榮雪老臉一紅,朝邵父道:“我叫榮雪,是江大醫學院的學生。”

邵父點點頭:“我聽這小子說過,問他多得就不說了。那就麻煩你了!”

榮雪道:“我應該做的。”

“老邵,你就快走吧!”邵栖嚷嚷。

邵父啐道:“這倒黴孩子!行,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別什麽事都你們老師或者張姨告訴我。”

榮雪想了想:“我送您吧!”

邵父笑着嗯了一聲:“看看你女朋友多懂事!”

榮雪跟着邵父走出門口,随手将門關上,笑着道:“叔叔您放心,我會照顧邵栖的。”

邵父笑,低聲道:“那就麻煩你了,他這孩子挺能折騰人,你多擔待着點。”

原來您知道啊!

榮雪笑了笑沒說話,邵父又道:“我和他媽媽很早離異,我工作又忙,沒怎麽親自照顧他。雖然孩子沒長歪,但脾氣确實不大好。我這個爸爸雖然不大合格,但兒子對我來說比什麽都重要,希望他想要得都能得到,想做得都能完成。他這是第一次交女朋友,卻不止一次說過以後會結婚的話。我也不知道他定沒定性,但肯定是真得喜歡你。還麻煩你能讓着他點,別跟他太計較,要是有什麽需要,跟叔叔說就好。”

她理解一個父親的心理,但也有那麽一點不舒服。

是啊!他脾氣不好,她就得讓着她。可有誰能顧及一下她的感受!

榮雪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我會的。”

目送走邵父,榮雪折身進門。

邵栖哇哇叫道:“怎麽這麽久?有什麽好送的,他要說什麽你別理。”

榮雪道:“你怎麽對你爸這态度?”

邵栖嗤了一聲:“好心當成驢肝肺,我是怕他那麽大只杵在病房裏,你會不自在,所以才讓他走。”

榮雪笑:“你爸真疼你。”

“那是因為他太忙,覺得對不起我。”

榮雪看着戴着眼罩的英俊男孩,無聲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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