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結果
兩個村民從驚慌中回神,急忙走上來, 幫忙将石頭小心翼翼移開。
榮雪在旁邊打着電筒幫忙照明, 燈光中,謝斯年的臉上毫無血色, 嘴唇緊緊抿着,想來是在忍受劇烈的疼痛。
石頭被掀開後,榮雪蹲在他身旁自己檢查他的腿。他褲子上已經沾滿了鮮血,按着她的判斷,應該是骨折了, 而且還是大腿處, 根本不能貿然移動。
她轉頭對兩個驚慌失措的村民道:“麻煩你們趕緊回村子通知我們的人, 帶上急救箱和簡易擔架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兩個村民連連點頭,起身往村子飛奔, 榮雪又看了眼還在怔忡的邵栖, 冷聲道:“你還不快跟着一塊去幫忙。”
邵栖這才回神, 慌慌張張跟上兩個村民。
榮雪看着謝斯年的腿:“你流了很多血,可能有骨折的危險, 我不敢動你,只能先給你做簡易止血。”
她手邊沒什麽東西,只有包裏有毛巾, 湊合着用上。
謝斯年倒吸這冷氣, 卻還是強顏歡笑:“荒郊野外的,還好咱們是醫生。”
榮雪見他故作輕松,眼睛忍不住有點發熱, 剛剛怎麽回事她很清楚,是他推開了邵栖和她。
她給他處理完畢,她看向他:“為什麽?”
“為什麽推開你們倆?”謝斯年笑,“反正都要摔了,順手推一把你們,總比三個人都被砸中好吧?”
這個回答合情合理,榮雪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低頭沉默。
“不會要哭了吧?”謝斯年笑着問。
榮雪低聲道:“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和邵栖,你今天就不會遭受這無妄之災。”
謝斯年道:“要凡事都能預料,也不會有這麽多意外了。”他頓了頓,“你別放在心上,你沒受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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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着別人?”
謝斯年笑:“我沒想別人啊……”只是說道這裏突然頓了下來,後面那句“我就想着你而已”到了嘴邊,生生吞了進去。
然後他默默自嘲地笑笑,果然那個男孩一眼就看穿了他自己也不願承認的心理。
邵栖一行人很快去而複返。
幾個醫生給謝斯年做好急救處理,将他擡上擔架,匆匆往鎮上的衛生院趕。
邵栖擡着擔架走在前面,另一個男醫生走在後面。中途有人将後面那醫生換了下來,但他一直堅持擡着。
這個兵荒馬亂的夜晚,在小鎮簡陋的衛生院落下帷幕。
謝斯年右大腿确定骨折,在醫院進行了固定處理,但因為他本身髋骨有問題,簡單的固定手術,肯定遠遠不夠。
衛生院的醫療條件本來就落後,又被地震消耗了太多,無法全面治療,也應對不了可能産生的并發症。
于是第二天,一行人就匆匆開車回了江城。
從衛生院開始,榮雪沒有再和邵栖說過一句話,邵栖也不敢說什麽,第一次老老實實跟着人進進出出。
等到上車回程的時候,榮雪總算開口對他說了話,不過是把試圖上車的他趕走,因為他不是他們醫療隊的成員。
邵栖只得悻悻地離開,去聯系自己的同伴。
一天一夜沒睡,等到謝斯年在醫院安頓好,其他人就都各自回家各找各媽,只有榮雪還一直留在醫院。
衛生院的手術做得不好,一系列檢查之後,謝斯年又遭了一次罪,重新做手術打鋼釘固定。
謝斯年交代過暫時不通知他家人,榮雪自然不敢離開,一直等在手術室外,即使她是個準醫生,也不太敢想象鋼釘入骨的場景。
手術結束,謝斯年被推出來時,因為麻藥的關系,還在昏睡當中。榮雪跟着醫生護士一起,将他推回病房。
“張醫生!”看到醫生檢查完畢要出門,榮雪跟上叫住他。
他在外科實習過,這位張醫生正好是帶她的老師。
“謝醫生他怎麽樣?”
張醫生皺了皺眉:“不容樂觀,不僅僅是骨折的問題,他的髋關節股骨頭壞死情況加重,必然會影響骨折的恢複。運氣好的話大概就是以後走路有點不好看,但恐怕他這種情況遠遠沒這麽輕松,拄拐杖算是事小,問題大的話,恐怕得坐輪椅。而且肯定不能久坐久站,從事現在的工作崗位,恐怕是不行了。”他頓了頓,“謝醫生是感染科那邊的招牌醫生,如果他不能做臨床,是我們醫院的大損失。”
榮雪越聽心裏越沉,疲憊的臉色變得慘白。
她記得謝斯年說過,趁着現在能做事就多做點。但萬萬沒想到會因為自己而提前終止了職業生涯。
她跟張醫生道了謝,目送他離開,正要準備進病房,忽然看到一個背着大包,風塵仆仆站在不遠處的男孩。
不過一天一夜,邵栖仿佛變了個人,那個張揚的男孩不見了,臉上都是誠惶誠恐的迷茫,顯然是聽到了剛剛榮雪和張醫生的對話。
榮雪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待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冷冷開口:“為什麽躺在裏面的不是你?”
邵栖張了張幹涸的嘴唇,最終只說了句:“我進去看看他。”
榮雪沒有阻攔,只是卸力般靠在牆邊,雙手将臉捂住,生怕自己哭出來。她從來都是堅定地一步一步朝前走,雖然不過二十三歲,卻已然是一個能夠承擔生活的女孩。
但這一刻她才意識到,有些事她還是承受不起。
至少另一個人因自己的過錯而改變的人生,她承受不起。
邵栖進去的時候,謝斯年已經醒過來。麻藥散去的疼痛,讓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看到來人,也并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邵栖走到床邊:“對不起!”
謝斯年笑:“已經發生且不能改變的事,說對不起已經沒有意義,我也不需要你這一聲對不起。”
邵栖又道:“謝謝你救我。”
謝斯年沉默片刻,開口:“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榮雪。”說完,頓了頓,才又繼續,“你不是問我是不是對你女朋友有企圖嗎?我現在可以回答你,我對榮雪沒有任何企圖。”
邵栖怔怔地看着他,一臉怔忡的迷惘。
謝斯年笑了笑,繼續:“但我确實對她有好感,或者用喜歡這個詞也沒問題。只是好感和喜歡并非是要去擁有,所以我對她從來沒有企圖。我是一個有非典後遺症的男人,身體狀況堪憂,在不能确定給別人幸福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去禍害別人,所以我并沒有做過任何逾距的行為,榮雪亦是,我們清清白白。你卻因為這個把她逼成那樣子,你覺得自己是真得愛她嗎?還是只是你天真的占有欲作祟?”
“當然是因為愛她!”邵栖下意識反诘,但馬上又想到自己不應該和他争論,咬咬唇又沉默下來,片刻之後,才低聲道,“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你放心,我會竭盡全力補償你的。”
謝斯年笑:“用錢補償麽?不用了,我不缺錢。”
邵栖道:“那你想要我做什麽,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盡力而為。”
謝斯年沉默了片刻,輕輕笑了笑:“你放心吧,對我來說你就是個孩子,我不會跟你計較,你也不用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真得要我說,希望你做什麽的話?我希望你成為一個配得上榮雪的人,而不是拽着她腿讓她寸步難行的人,希望你能給她快樂,而不是困擾。”
在這一刻,邵栖第一次為自己愛情而自慚形穢。
他終于知道,自己對榮雪的愛,有多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