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傅荃不知兒子為何提到城西那塊地,又是怎麽會知道兩天前他拍下了城西那塊地的使用權。他忍不住沉思,自從高燒後醒來,兒子仿佛變了一個人,不,應該說是成熟了很多很多。
傅澤陌見是時候,慢條斯理道,“唐爺爺,您也知道現代社會人們對于電子産品依賴越來越高了,紙制書籍雖然不會退離市場,但受到的沖擊會越來越大,唐氏改革已經迫在眉睫。”
唐秋文凝眸,似是知道了他的來意,“所以呢!”
“傅氏想要投資電子市場,另外結合一下紙制書籍打造一個新的文化平臺。而唐家百年書店正是我們第一想要選擇的合作夥伴。”傅澤陌停下,仿佛是給人思考的時間,過了一會又慢條斯理道,“如果唐爺爺能下決心,唐家祖宅可以按賣出前的價格買回。”
傅荃皺眉,他怎麽不知傅氏和唐氏要合作,而且還是風險極大,回報不高,周期又長。
唐秋文深吸了口氣,卻又在同時沉下心,這對他而言不可謂不是一個誘惑,只是要具體操作起來卻是相當的難。而傅荃态度不明,甚至有些懵,倒是這個年輕人從一開始就在等待機會把話題引到這上面,雖然年輕,卻很沉穩。然而,這不能作為他輕率決定的理由。
“唐爺爺,不必急于回答,半個月後,傅氏會交出策劃,然後您再做定奪。”傅澤陌此刻18歲,身體裏已經住了個28歲的靈魂,也曾在商場翻雲覆雨,自然能看出老人的顧慮。
半晌,老爺子點頭說,“有心了,我會與阿昊商量,仔細考慮。”
傅澤陌這才松了口氣,有想法才有奔頭。重生一世,只要能保住唐宛貞,他不介意傅氏成為唐氏的支柱。
一輛轎車從唐家駛向傅家,下午的陽光灼熱不減,透過玻璃照在後座男子有些蒼白的容顏,卻隐約勾勒出一絲淡淡的安寧的笑。所有他在乎的人都在,真好
傅荃側眸看着身旁的人,那種陌生,讓他再次陷入了怔忪。不過是發了一次燒,怎麽整個人都變了,原本清寂冷漠的孩子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
6月25日,這一天傅家注定不能平靜,只因為傅澤陌先斬後奏報考了Z大,而不父親傅荃中意的美國哈佛大學。
對于兒子這一些奇怪的行為,傅荃已經忍不下去,身體檢查結果證明他完全健康且精神正常,可做出來的事雖然也算正常,但卻很莫名。而這些天他待在家裏,就在做與唐家合作的策劃。年輕人有事業心,他不阻攔,只要他的策劃不錯,他甚至可以排除衆議支持他。可為什麽着手電子市場,盡管這确實是快肥肉,但已經有不少人看中并投資,傅氏要想獨大除了口碑,還得和幾個不錯的網站合作。
書房裏,兩父子面對而立,傅荃指着牆上的一副字畫說,“你還記得我告訴過你什麽嗎?”
傅澤陌看着牆上那副《志當存高遠》,每一筆一劃都帶着淩厲,猶如披肩斬棘的利刃,毫不掩飾其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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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點頭堅定地說,“成才不在于哪所學校,父親,我必須待在國內。”這兒有太多他要守護的人,那個人會有很多波折,他想陪着她。
傅荃說,“我還是希望你去留學。”話音剛落,他就在對面那人的目光裏尋覓到一抹黯淡和堅毅,這段時間他身上總是彌漫着一層淡淡的無言的憂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傅荃不知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傅澤陌搖頭,沉默不言,事實上他不知道怎麽告訴父親,甚至告訴任何一個人,他在28歲車禍死亡後重生到了18歲。
這幾天每個夜裏,噩夢萦繞,父親死亡,母親頹敗,唐宛貞死亡,還有自己出車禍……白日裏收獲的溫暖在靜夜耗盡,過去的一切,讓他怖懼,無法安睡。他想見唐宛貞一面,越來越想。這個世界太奇妙,他可以重生改變軌跡,那麽她是否還是走在原來的軌跡,讓他有機會慢慢扭轉。又或者她會不會跟自己一樣?到底是誰害了她,又是誰害了自己?
彼時,傅澤陌面容平靜,可心裏平不平靜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說,傅荃也不勉強,這個兒子向來讓人琢磨不透,以前是冷淡疏離,不露半點情緒,現在終于有了情緒,卻又伴随着淡淡的憂傷。尤其是眉眼之中的滄桑,讓人幾乎要忽略他的年齡,這樣的神态,不該出現在一個剛高中畢業的孩子身上,卻偏偏出現了。
他忍不住低嘆一聲,拍了拍那人的肩,留下句,你自己做主吧!就離開了書房。
傅澤陌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心裏卻是一緊。還有五年,除了保護她,他得加快速度找到一顆合适的心髒,說不定一切都因為預知好起來。
他的記性不錯,雖然算不上記憶非凡,但對一些大事還是記得很清晰,把時間和事件一一列出,提醒着自己。
這一世,他只想改變在意的人的命運,讓他們都一生平和美滿。
……
6月28日下午,傅澤陌再次造訪唐家,兩人提前通過電話。老爺子午睡剛醒,還有些睡眼惺忪,下樓看着來人端坐在沙發上,揉了揉眼,戴上老花鏡。
傅澤陌聽到腳步聲,緩緩起身,手中拿着策劃案。
唐秋文招了下手說坐。
傅澤陌坐下後,将策劃案遞過去,客氣有禮道,“澤陌,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
唐秋文笑道,眉宇祥和,“不會,正好,喝杯茶歇歇。”
傅澤陌點頭,一邊喝茶,兩人聊了會策劃案的具體實施,以及風險。
唐秋文之前就覺得這孩子優秀,現在卻覺得他是個經商的天才。這份策劃做得相當完美,風險評估也很詳盡,裏面的見解更是獨特。從電子書打開市場,再以實體書帶動名氣,最後發展成影視作品,然後再帶動實體書購買,環環相扣,事無巨細。而且和他交談過後,他更是從裏面了解到社會需求。
毫無意外,兩家同意合作。
這一場洽談,聊了兩個多小時才結束。
傅澤陌剛要道別離開時,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
“爺爺,家裏有客人嗎?”
就這一刻,心,猛地被揪住,鈍鈍地疼開始蔓延。人還未至聲卻已出,如此熟悉,不是唐宛貞是誰?
——傅澤陌,你在開什麽玩笑!
——唐宛貞,喜歡你是個玩笑?
——你能不能少拿我當消遣。
——禮尚往來,你也可以拿我當消遣。
——如果沒有背負這些,我一定會答應的。
——要是你不認識我就好了,最起碼你的感情可以走得順暢些。
傅澤陌死死地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指尖深深地插在肉裏,指節發白。她的一句話,就将回憶扯開了一個洞,他們之間所有的交集就像一幅幅畫徐徐展開,絡繹不絕……
唐宛貞進門換鞋子的時候,看到一雙陌生地皮鞋,有些不解,這個時間會有誰來,開口問道。
“是啊!宛宛快進來。”唐秋文注意力轉移到孫女身上,語氣溫和,自然沒有注意到身旁年輕人的失控。
唐宛貞!唐宛貞……
他霍地站起,目光不移,閃爍着不明的光,渴望充斥了整個身體,迫切地想要看到她的念頭,幾乎要将他淹沒,如果不是拼命抑制,下一刻他或許會忍不住沖過去看。
終于,那人緩緩出現在他的視線裏,瞳孔猛地放大。
只見少女長發梳成馬尾,青春美好的容顏不染一絲塵垢,合身的校服裙下是一雙修長勻稱的美腿,漫步走來,身後的頭發輕輕搖曳,水眸盈盈含笑。就好像初見時,她在酒會上也是同樣的神情,華麗的禮服沒有減損她半縷清雅,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幽蘭,無需言語,就讓人有一種采撷的欲望,只是比起那時多了分靈動少了些蒼涼。這樣看來她和自己不一樣,不過也好,她不用背負那些,無憂無慮的生活,而這樣的生活是他一直想要給的。
唐宛貞走到爺爺身旁坐下,唐秋文介紹道,“這是傅家哥哥。”
傅澤陌久久回不過神,不,他是被驚得靈魂出竅。
——老板,唐小姐過世了。
——老板,唐小姐過世了。
——老板……
遺憾的話語不斷在腦海裏回旋,重生後的再次相見,被提早了五年,他早有預謀,可是真正面對時卻久久無法穩住自己的心緒。即便知道她現下安好,夢裏總是想起她一個人悲慘死去,他還是沒守住她。
唐宛貞自然不了解男子內心的波瀾起伏,走到他對面的沙發,作為主人禮貌開口說,“傅哥哥好,我是唐宛貞。”
——澤陌,漂亮吧!想知道她是誰嗎?
男子看着不遠處女子安靜地現在朋友旁邊,垂眸淺笑,不怎麽搭話。
林以栾見好友第一次認真打量一個異性,語氣調侃,本以為他不會說話,然而,那人卻問。
——誰?
林以栾一愣,片刻才反應過來。
——唐家大小姐唐宛貞。
唐宛貞,這個名字傅澤陌第一次聽到,是從好友口中得知。這時,他回國不久,父親心髒病病逝,母親傷懷,偌大的公司需要他掌權,每天繁忙的工作,讓他宛如一個機器人,然而卻在這次酒宴上找了一絲寧靜。自以後,他們的交集便多了起來,名流宴會,他們作為資本家的子女,總是免不了,有時他甚至會想,他不是去參加酒宴,而是去見那個叫唐宛貞的女人。
唐宛貞這個人的聲音就好像她給人的感覺,輕柔細膩,說話時總給人一種乖巧感。可前世他們卻像是針尖對麥芒一樣,傅澤陌緊緊相逼,唐宛貞步步後退。認識五年,他們很少這麽平和的說過幾句話。
“你好,我是傅澤陌。”男子垂眸斂下所有的激動,複又睜開,笑意淺淺,只是腰脊較之前繃緊得像根弦,于恍恍惚惚中,看着那張熟悉又略顯青澀的臉,就好像回到從前,她總能讓他在晃蕩不安中覓得一份寧靜。
所有的擔心落下,她還是那個她,即便相差五年。
唐宛貞這才仔細去看他,從進門去那兩道焦灼的視線幾乎要把她看穿,她明白是來自這個男子,可心裏卻沒有排斥感。不過也不奇怪,這樣的人讓人生不出反感的情緒。他似乎就是那種天生站在雲巅之上俯視衆生的神,而他人在他面前不自覺的淪為卑微。
這樣的男人讓人可望而不可即,猶如罂粟般讓人上瘾。她強迫自己抽離視線不去看,害怕自己也成為一個瘾君子,再也無法控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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