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板,唐小姐過世了。”
藍牙耳機裏的聲音沉悶得如同喪鐘,一下一下不斷敲擊在人耳畔。
坐在副駕駛的俊美男子,不發一言,素來波瀾不起的臉慘白一片。他的身體微微顫抖着,可見得知這個消息對他影響多大。
耳邊那人不斷響起那人畏懼而歉意的話,他仿佛什麽都聽不到,第一次眼淚在眼眶打轉想要奔湧而出,無法抑制。
“澤陌,怎麽了?”開車的男人聽到他異常的沉默,擔憂地問道。
“安華,返回,快……”
就在這時,砰地一聲巨響,Z市主街道路口,一輛豪華轎車直接撞上了一輛運貨車,猶如雞蛋碰石頭般,直接翻轉狠狠地砸在地上。
主街道正是人流最多的地方,聽到的人們紛紛趕來,沒一會,這條路就被堵得水洩不通,救護車獨特的鳴笛響徹了整條街。車裏容貌血色彌漫的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
“唐宛貞,唐宛貞……”蒼白的唇,模糊地呢喃着,眉頭緊促,隐約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澤陌,醒醒!”楊芊凝見兒子痛苦的樣子,明明退燒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臉,想将人叫醒。
感覺到有人不斷拍打着他的臉,男生緩緩睜開眼,光線有些刺眼,讓他只能半眯着。
母親正擔憂地看着他,環顧四周,這是他的房間。
——老板,唐小姐過世了。
車禍撞擊的聲音,身體骨頭碎裂的聲音,血瘋狂從身體湧出的溫熱……還如此清晰。
楊凝芊看着向來沉穩自持的兒子眸中滿是恐懼與沉痛,粗重的呼吸帶動胸膛的起伏,“澤陌,沒事,做噩夢了。”拿起毛巾要去擦拭他額頭和臉上的冷汗,卻被他一把揮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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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雙眸微凝,目光死死落在前方光潔沒有一絲塵埃的牆上幾乎要把它摳出一個洞,失魂落魄地喃喃,“照片呢!照片去哪呢?”
楊凝芊一頭霧水,“什麽照片?”兒子向來愛幹淨簡潔,不喜歡在房間太多裝飾,此時她在懷疑兒子是不是高燒燒糊塗了,從醒來到現在沒有一個行為、一句話是正常的。
“她的照片,誰取下來……”
……
傅荃從公司趕回來,妻子站在門口,神色不郁,他快步走近,“阿芊怎麽了?”
楊凝芊回過神,眼中淚光隐隐,“阿荃!”
能讓沒心沒肺的妻子這樣失态的除了家人外他想不到別人,更何況兒子昨夜突然高燒,半夜才降下來,“是不是澤陌……”
婦人點頭又搖頭,語無倫次道,“我不知道,他退燒了,可是很不對,他不肯說話,不見人。”傅荃聞言,眉頭皺起,透過幾句話,他充分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那個深沉內斂,讓人琢磨不透的兒子竟然會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安慰着妻子,“沒事,我去看看。”發個燒還能将腦子燒壞嗎?他還不信了。
……
夫婦兩敲了好幾次門,沒有回應,叫了幾聲,依然沒有。
“你退開點。”傅荃對妻子交代一聲,後退一步後,猛地上前一踹,門板劇烈地震動。
再一腳,門終于開了。
楊凝芊連忙進去,傅荃因為用力過猛腳步微緩走在後面。
只見那人面對着牆席地而坐,額頭抵在牆上,閉着眼,一下一下地砸,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般。
“唐宛貞,唐宛貞……”嘴裏含糊不清地念着三個字,一次又一次,反反複複如同單曲循環。
在他額頭離開牆的那刻,楊凝芊看着牆上殷紅,手不禁顫抖起來,可那人卻向麻木般依舊進行着。
傅荃沖上前,用手擋着他的額頭,只感覺手心粘稠一片,那紅刺得他眼暈。一巴掌扇在那張蒼白的臉上,痛與怒翻騰得厲害,幾乎要讓他窒息。
“你在做什麽?”
那人被扇得偏過頭看向這方,原本一潭死水的眼驀地睜大,目光定定地落在施暴者身上,滿是不可置信。
“你……”傅荃以為兒子腦子真出了什麽問題,正要關心問問,卻在下一刻,被他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
他說,“爸,你怎麽還活着。”媽也還活着,不對,不對,怎麽會這樣,難道他腦子撞壞了出現了幻覺。
楊凝芊嘴角一抽,兒子終于說話了,可是他老子卻說不出了,她明顯看到丈夫臉上的輪廓瞬間變得僵硬。
什麽叫他還活着,難道他還死過。傅荃想想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難道真燒傻啦?
傅澤陌這才從自我世界裏抽離出來,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一切似乎有些不對。明明發生了致命性的車禍,他卻一點傷也沒有。母親變年輕了活得好好的,房間裏唐宛貞的照片都不見了,還有因心髒病過世的父親竟然也‘活’了過來。
傅荃複雜地看了一眼沉思的人,深嘆了口氣,緩緩說,“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吧!”
聽聞,楊凝芊眼淚嘩啦而下,幾步上前抱住那人,“兒子,你別吓媽,到底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懷裏的人任由她抱着,眸色沉如墨,許久,他才開口問道,“媽,現在是什麽時候?”
楊凝芊一愣,松開他,不明他為什麽問這個還是回答說6月18日。
怎麽是六月,不應該是九月,男子眉頭擰起,所有的變化在腦海裏飛速運轉,他突然有了個很不可思議的猜測。
于是,他又問年份。
楊凝芊見兒子口齒表達清晰,不像是燒傻了,除了問些奇怪的問題外,悄悄放下心。
“2004年。”
2004年!
哐,男子猶如被一道雷劈中,即便有這樣的猜想,饒是鎮定如他還是被這話驚住,竟然會發生這麽不可思議的事,他不但沒死還回到了18歲,這種在電視劇裏才會上演的情節,竟然真的發生了。
2004年,代表着什麽?
代表着他回到了十二年前,這年這個夏天他剛參加完高考。兩個月後,他會去美國留學。五年後,父親會因心髒病過世,也就在這時,他遇到一生的眷戀唐宛貞。而現在是2004年,唐宛貞還沒有上大學,還沒認識那幾個人渣,還沒有家破人亡。
不知道老天是不是也看不下去了,重新給了他一次機會。在一切都還沒發生的時候,讓他有挽回的餘地。
這天下午,驕陽似火,路上行人寥寥。珠寶店導購員神色厭倦地半睜着眼,即便是知名珠寶店,此時,也無人光顧。然而,就在幾分鐘後,一個身材颀長的男子,不,應該說是男生踏入,額頭上還包着紗布,卻絲毫沒有掩蓋他的俊美,漫步走來,就像一陣清風,徐徐吹來,不言不語,就可以滌蕩人心。走時,揮一揮衣袖不帶着一片雲彩。
可導購員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這年頭,什麽男人最少,願意親自給女人買珠寶,又長得帥的有錢的,三者具備那簡直是瀕臨滅絕動物。
她都有些想把自己代入成女主角了。
……
唐家,唐氏夫婦出國旅游了,只有老爺子和孫女待在宅子裏,唐宛貞就要進高三了,學業負擔很重,從小在國外長大,回國後她的學習相較于同齡人落下很多。這也是歡樂氏教育的弊端,實踐和學習能力強,但掌握的知識卻不是很多,尤其是數學計算能力與同齡人差的不是一點兩點。
老爺子就這麽一個孫女,自然疼得不能在疼,就快要期末考試了,孩子一顆心撲在學習上,消瘦了很多,連忙出聲,“宛宛休息下,等會再學。”
唐宛貞搖搖頭,目光還落在習題上,虛虛地應着,“解出這道題就休息。”
唐老爺子嘆了口氣,這麽費神幹嘛!想進哪所大學,他就讓她進哪所。不過為了不打擊孫女的信心,終究還是沒說。
管家李思緩緩走進來,看了爺孫一眼,畢恭畢敬道,“老爺,傅家父子前來拜訪。”
“傅家?”唐秋文嗯了聲,語氣透着疑惑。
倒不是不知道傅家,而是兩家向來沒有交集,在商場傅氏一家獨大,除了商業外,淡出人們的視野,很少與人結交,為何好端端會來這拜訪。
“請他們進來,讓劉媽準備茶點。”
唐宛貞聽到有客人來,立刻收拾好習題,對老人說,“爺爺,我去房間做題了。”
唐秋文點點頭。
幾分鐘後,傅氏父子進入客廳,傅荃其實也不明白自己要來幹什麽,向來不提要求的兒子,突然讓他拜訪唐家,不明他意,“唐老爺,精神矍铄,晚輩傅荃攜子澤陌特來拜會。”
傅澤陌沖他颔首敬禮,神色恭謹得體,“唐爺爺好。”
“令郎真是一表人才,虎父無犬子啊!”唐秋文起身毫不客氣地誇贊,一誇誇了兩個人。
傅荃連連謙虛說慚愧。
唐秋文手擺向沙發,說了聲請坐。
三人端坐着,沒一會茶點上來了,兩位當家人寒暄着,傅澤陌進來前看了眼客廳,沒看到那人,心裏有些失望,不過這次他也沒報太多希望,只要兩家有交往,還怕見不到人。
沒錯,這次他打算打破原來的規則,提前與唐家結交,這樣也更好的保護好她了。不過,說實話,他對17歲的唐宛貞還是很好奇的。不知這時的她,會不會像23歲那樣,酒會上驚鴻一瞥,讓他從此輾轉沉淪。
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已經是一只腳踏入棺材裏的人,自然知道他們不會無緣無故來,卻想不到他們來是為了什麽。而傅荃則在商場周旋已久,兩人聊的話題自然是在商業上。
唐傅兩家,一個是百年書邗企業,另一個是跨國科技公司,彼此沒有競争,聊來聊去,也沒什麽好說的。
傅荃低頭喝茶的時候,身旁一道清潤的聲音想起。
“不知唐爺爺對城西那塊地有什麽看法。”
此言一出,唐秋文動作明顯一頓。
茶杯在桌上發出輕微的磕聲,老爺子再次打量這個年輕人,這一次目光極為仔細。
城西那塊地對唐氏并不重要,可對唐家卻極為重要,尤其是十三口,那裏曾今是唐家祖宅所在地,後來因為公司經營出了問題,當時的唐家掌權人也就他的父親唐魁決定賣掉祖宅,後來就一直沒有再買回來。即便公司恢複了鼎盛時期,制度改革下,唐家放棄了部分股權,又受到電子書搶占市場,古宅價格騰得飛漲,要贖回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至少現在還不可能。
唐秋文從小在那長大,對那有很深的感情,甚至希望,死前能在那裏住一段時間,這樣也算是葉落歸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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