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唐宛貞回到家,唐薇正在客廳看電視,懷孕的這些日子,她沒有孕吐、睡眠不好的問題,除了夜裏上廁所有些頻繁,肚子又大不方便外,胃口還是很好,原本身形纖瘦,也豐膄了幾分。
“宛宛,今天怎麽沒在學校上晚自習啊!”
唐宛貞走到母親身旁坐下,凝視着那凸起的肚子好一會,才開口問,“媽,你們明天要去做産檢嗎?”
唐薇嗯了聲,心想:這孩子是不是怕有了弟弟,家裏人對她沒那麽多關注了。
聞言,她身體一僵,果然如他所說,“不能緩緩嗎?”
“已經跟醫生預約好了,”唐薇回答後,見她神色複雜,反問,“怎麽了你有什麽事?”
唐宛貞說了句沒什麽,她哪有什麽事,但要阻止他們又說不出正當的理由,難道說傅澤陌告訴她,不能讓爸媽明天去做産檢嗎?看來這事得從長計議。
……
晚上吃了晚飯後,唐宛貞沒有做作業,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裏,想辦法,想了很久也沒有找到理由。于是,想洗個澡再慢慢想,在衣櫃裏找了套睡衣,進了浴室。
洗着洗着,看着噴頭撒下的水。如果自己病了,那爸爸會送自己去醫院,就不會和媽媽去做産檢了。想着,手已伸出将調節水溫的按鈕直接調到冷水。
夏末的晚上微涼,冰冷的水澆在在身上冷得讓人哆嗦。少女緊閉着眼,面朝着冷水,被一遍又一遍澆着,一會兒是不頂用,起碼得一個小時。随着時間的推移,體溫似乎從身上慢慢下降,刺骨的寒冷讓她止不住戰栗,卻依舊沒有躲開……
許久許久後,唐宛貞關了水,從鏡中看着自己凍得青白的皮膚和發紫的唇,這才擦掉頭發和身上的水,換上睡衣。為了以防萬一,這個晚上她把空調從26度調到17度,被子也沒蓋,一夜寒冷,一夜無眠。
這個晚上她一直在想傅澤陌和她說話的畫面,如果真的如他所說,這一生她都會感激他,如果……,哎!他不是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希望自己向來不錯的身板柔弱一次病了才好。
早晨,劉媽如往常來房間叫人的時候,一進門就感覺到一陣冷。
“怪不得這麽冷,怎麽把空調調這麽低啊!”說着,直接關了空調,唐家的空調不是在半夜自動關掉嗎?怎麽持續到天明?叫了好一會,那人卻縮在被子裏沒有反應。感覺不對,立刻掀開被子,就看那漂亮的臉滿面通紅,眉頭緊皺着,身體輕輕顫抖,顯示出主人有多不舒服。
伸手一探,那溫度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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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啦!這溫度……”正常人都會燒壞吧!連忙往外跑着叫人。
……
唐昊抱着女兒就要上車,老爺子也急得不行,念叨着怎麽好端端地就發高燒了呢!
唐薇也要去,卻被拒絕,醫院病毒、細菌多,孕婦抵抗力又弱,要是沾染上可不好。
于是,小楊開車載着父女往醫院行駛。
唐昊坐在後座抱着女兒,少女此刻病恹恹地,眼皮重得都睜不開,呼吸有些粗重。他叫她時,只聽到含糊不清地哼唧聲,顯然是燒糊塗了。
這個時間比較早,沒趕上上班的點,沒出現堵車的狀況,一路暢行。
唐宛貞半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卻能看出抱着她的人是誰。
“爸,你沒和媽去做産檢吧!”嗓子很疼,這句話她說的很慢很艱難,卻還是耗盡力氣要說。
唐昊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不過還是回答說沒有,又問了一下她的感覺。
唐宛貞回答後,心裏稍微安定,阖上眼正要休息,突然車子猛地一陣震蕩,心裏一緊,正要做起身看情況,卻被父親緊緊抱緊,後腦勺被一只大掌按在胸口。
聽着劇烈的心跳聲,頭頂飄來父親渾厚帶着沙啞的聲音,“快剎車。”
小楊一直在踩卻沒有半點作用,急得不行說,“先生剎車失靈了。”
唐宛貞仿佛聽到腦海裏有一聲咯噔,劃破所有的混沌,眼前一片氤氲。
如果你想讓家人平安,就絕對不能讓她去。
如果你想讓家人平安,就絕對不能讓她去。
如果……
這句話充斥在腦海中,不斷回旋。
傅澤陌,這就是你說的絕對不能讓我爸媽做産檢嗎?你是不是知道剎車失靈會發生車禍?還好我聽了你的沒讓我媽來,只是我爸……
徹底陷入黑暗前,她只聽到父親說了句調轉方向,往綠化帶開。
……
再次睜眼,白茫茫的一片,消毒水的味道成了醫院裏特有的證明。
剎車失靈,爸爸!
唐宛貞猛地做起,就要掀開被子卻被人按住肩膀。
擡頭便看到那人下颚,線條完美,構成男子該有的剛硬,可唐宛貞卻無暇欣賞,抓住他的手臂急忙問道,“我爸他……有沒有事?”
“沒事,你爸只受了傷,但沒什麽危險。”傅澤陌眼中閃過一絲痛意,猶豫片刻後緊緊抱住她說道。其實他在這待了好久,也恐懼了好久,因為發燒身體的溫度很高,他摸着她的臉卻覺得很冷。
差一點,他就要失去她了,就像前世,沒有任何預兆,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沒了。
他沒想到她為了阻止,會讓自己生病,車禍不可避免,卻因為她,唐薇沒去,唐昊也不是自己開車。當時真的很危險,危險到司機小楊到現在還未醒來。
前世當場死亡的是唐昊,為了保護妻子,往左撞了欄杆,而唐薇則是在醫院途中死亡。
還好,她沒有受傷。
唐宛貞安下了心,身上起了一層虛汗,他不會騙她,徹底放松下來,在一場生死拉踞站中保全了家人,年輕的女孩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
傅澤陌抱緊她,眼中隐隐有水澤,她怕,他也怕啊!
偌大的病房,靜谧被少女哭聲打破,男子躬身抱着她,無聲安慰,更多的是放任她哭,把所有的恐懼哭出。
門口,挺着大肚子的婦人,眼睛通紅,這一場突發事件,讓唐家人無法安寧,卻在這一刻,在兩個年輕人身上看到難得的安寧。
本以為是一場簡單的交通事故,因為剎車失靈,交警仔細檢查發現車子的剎車線不是因為壞掉,而是平滑的截斷,是用刀子等利器割斷造成的,顯然是有人蓄意。
因為警方介入,整件事都變得複雜起來。
傅澤陌站在天臺往下看着,眉頭不自覺地皺起。雖然他憑着前世知道一些,卻不知道是有人蓄意報複,前世車子被毀得面目全非,被歸結為交通事故。而這次三人都生還,一人重傷,一人輕傷,唐宛貞沒事,車子損壞程度不算太大,所以可以輕易查出。唐家不算是S市數一數二的大家,卻一直籠罩在詭谲的氣氛中。他一直想不透,以唐老爺子的精明,唐家為什麽會潰敗,唯一的繼承人會突然死亡。那幾個不上流的人,能造成這樣的結果?看來,還有很多他不了解的,還需要深入調查唐家這些年還有以前有沒有跟人結過愁怨。
……
唐昊輕微腦震蕩,額頭摔破了,沒什麽問題,包紮了一下,也就沒事了。其實從出事到此刻,他心裏滿是困惑,尤其是昨夜聽了妻子說女兒不想他們今天去做産檢,恰巧又在這個時候生病,雖然萬幸家裏人沒出事,不然後果該有多嚴重。可女兒似乎知道什麽,問她她又不說,還沒滿十七的孩子心裏不該藏一些不明朗的事,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
“頭還暈不暈?”伸手摸了下,溫度降下來,還是不放心問道。
唐宛貞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事實上自從父親進門後,問了她許多事,她都是三緘其口,連傅澤陌三個字點都沒點到,他大抵是不願意讓人知道,才告訴她,讓她阻止,她當然得保守秘密。
“那你好好休息,晚上辦好出院手續後,我們一起回家。”唐昊知道她看着柔順,卻執拗得很,也不勉強,囑咐道。
唐宛貞這才說好。
目送着父親出去,她看着天花板久久沒挪開眼。
傅澤陌推門進來,她都沒回過神,直到走到跟前。她才扭頭去看他,目光深深地鎖在他身上,像是一道無法擺脫的枷鎖。
問什麽就問吧!”他說,似是預料到她的想法。
唐宛貞一愣,片刻又恢複如初,張了張嘴,許久也說不出半個字。
那人卻是一笑,在她床側坐下。
床随着重壓而下沉,唐宛貞身體一僵,她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也在跟着下沉。
“我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事,你很好奇吧!”
聞言,唐宛貞遲疑了片刻,還是點點了頭。
傅澤陌幽深的眸中似乎有什麽閃過,卻快得讓人捕捉不到。他挑了下眉,語氣輕慢,“當時這麽信我的話,不怕我害你嗎?”
唐宛貞微愕,随即開口,終于說出了幾個字,“你不會。”
聽了她篤定的語氣,那人呵呵笑了起來,清潤的聲音帶着低沉的磁性,直擊心房,“我或許真的知道你很多事,不論好壞,似乎冥冥之中注定要知道,對于這樣一個對你知根知底的人,真的不怕嗎?”說完,男子起身,床墊随着崩起,不給她回答的機會,轉身就要走。
手卻被那人一把抓住,溫度傳遞似是穿過時間的縫隙,手心與手心相對。
砰!
心仿佛開了多花,五年追随未果,跨越死亡再次面對,誰又能想象男子心中的激蕩。
“不怕,說實話我第一次感謝有一個人的存在。”少女面對着他的背影,靜靜地說着,言語柔和,在這一刻她褪去了固有的防備,仿佛在他身上找到了共鳴,“他叫傅澤陌。”說完後,唐宛貞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暧昧不明,臉上一熱,指尖輕顫,心仿佛瞬間被提到嗓子眼,她緩緩松手。
傅澤陌不由暗笑自己,連緊握的勇氣也沒有。
和諧的手與手相牽,那是他以前難以得到的,卻在此刻因為她的一個動作、一句話獲得圓滿。
驀地被納入懷中,唐宛貞又是一愣,反應過來,連忙一把推開,佯怒地質問,“你……幹嘛好端端地抱我。”
傅澤陌一臉莫名其妙,“你不是喜歡我嗎?”
唐宛貞這次真怒了,“誰喜歡你,我只是不讨厭你而已。”再說了,難道有人喜歡他就可以随便抱嗎?
“抱歉!那是我誤會了。”
“……”
傅澤陌離開了病房,偌大的空間裏僅留下一人,蒙在被子裏,讓空氣都無法窺探她暈紅的臉。耳朵裏不斷的轟鳴聲,那句話就像在腦海裏爆炸了般,聲聲不絕。
“下次再把自己弄病,不然再有情況我就不告訴你了。”
怎麽能說這麽暧昧不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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