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威脅

司水君不同意譚闵将綿綿留在家中的事情,綿綿自己也有些耳聞。玄纣洞中的妖精那麽多,難免有些閑言碎語。

花花和王德貴常看着綿綿搖頭嘆氣。王德貴說:“好一對苦命鴛鴦,生生被司水君棒打了,像牛郎和織女,梁山伯和祝英臺那樣。可憐的三少爺,可憐的綿綿。”

“難道在世妖的眼中,妖精與妖精之間就沒有純粹的感情了嗎!難道只有利益、權勢與金錢的交換嗎!難道小公子真的要跟三少爺分別了嗎……不!我的心好痛,就像被針紮了一樣。”花花斜靠在桌子上,捂着心口道。

“小公子與三少爺私奔吧!”王德貴望着綿綿認真道,“趁夜下山去,與三少爺遠走高飛,走得越遠越好,到一個沒有妖精打擾的地方共度餘生。”

“其實……”

王德貴說: “小公子不必有所顧慮,我和花花會為你們打掩護的。”

花花眼中噙着淚花:“小公子,你不必擔心我們,就算要面對的是被毒打一頓扔出霜華山,我們也認了,為了你們倆的愛情,一切都值得。只要你和三少爺記得我們的好,每個月托信雁寄來幾百兩銀子,那我們也知足了。”

“那個……”

“哦對不起,我忘了雁兒咬不動那麽重的銀子包袱,那還是換成銀票吧。”花花誠懇地說,“實在不行,草呗彙款也可以,我已經開通了商家身份。”

“姐姐……”

“要是你和三少爺不同意彙款,或者說背着我們姐妹倆偷偷逃走了……那就別怪我們姐妹倆翻臉不認人了。”花花托着腮溫和笑着,身後綻開了一朵長滿獠牙的大紅霸王花,“我保證家主第一時間知道你們私奔的消息,而且整個妖界都會知道你們做了這種辱沒家風的事情。”

王德貴身後也是散着幽光的青蛇元神,面相恐怖。

綿綿将想說的話都咽了下去,點了點頭艱難道:“謝謝姐姐們的好意。”

花花和王德貴相視一笑,笑得很甜美。

綿綿本來以為司水君不同意的話,譚闵最終還是會把他送回小秋山的。事實證明是他小看了譚闵的恒心和毅力。譚闵覺得既然走父親這邊走不通,就打算去娘親那兒吹吹風。

他考慮到綿綿是男兒身,擔心思想傳統、一心盼着他生兒育女的娘親沒法接受,幾番思索,不知該如何開口。

心腹給他提了個建議,說不如幹脆就将綿綿變作女兒身,等瞞過了這一時,大婚已成,木已成舟,家主家母也無可奈何。

譚闵仔細一想,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那日譚闵進入綿綿卧房時,見到綿綿坐在桌旁,正溫柔地同那只伏在桌上的兔子低語。

譚闵有些吃味,道:“你待一只兔子都比待我親近。”

綿綿照舊沒拿正眼看過他,自顧自輕撫兔子的背脊。

譚闵見他這樣,心裏更不是滋味了:“綿綿,我知道你還在怪我。那天我也只是一時沒控制住,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我們倆在小秋山相處了這麽多年,我的心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綿綿冷冰冰地說着,微微揚起下巴,“我讨厭你。”

譚闵拉出一旁的凳子坐下,與他對視,道:“都幾百年了,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

“就算有,那也已經是過去了。”綿綿說,“譚闵,我将你當作最好的朋友,将知心話都說與你聽,願意将一切東西都與你分享。可你很自私,你只想要自己高興,卻從來不想我會有多麽難過。雲朵姐姐說得對,你這樣的妖精,不配做我的朋友。”

在譚闵的印象裏,綿綿都是溫柔乖順的,從沒有說過這種決絕的話。

“做朋友只是你的一廂情願,我可沒有說過要與你做朋友。”譚闵握住綿綿的手腕,“我見到你的第一面就心悅你了,我是真心的。”

“二哥從未信誓旦旦地告訴我,他是真心的。他待我的好從未說出口,但他待我好是真的。我覺得他的心,我是能明白的。可是我一點都不明白你。”綿綿的眼中氤氲着霧氣,“你說你是真心的,卻又一次次地欺騙我,看我被你耍得團團轉,對你的話深信不疑,甚至與姐姐起争執。你說你是真心的,卻狠心地做出讓我無法原諒你的事情。你說你是真心的,卻将我像東西一樣搶奪過來,囚禁在霜華山。我寧可不要這樣的真心,沒有你,我的日子會過得更好。”

綿綿說到最後嗓音都有些沙啞,眼中積聚的霧氣越來越重。譚闵想觸碰他,他別開了臉,重複了那句“我讨厭你”。

譚闵覺得嗓子眼堵得慌,“騰”地站了起來,滿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他說:“那你就繼續讨厭吧,反正你逃不出這玄纣洞,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你也別指望你那二哥能把你救回去,玄纣洞幾千金翅大鵬侍衛保管叫他有進無出。綿綿,你最好是乖乖認了。”

綿綿抱起兔子,又不理會他的話。

譚闵沒來由的怒火攻心,心一橫,在兔子身上注入了妖力。兔子被懸挂至空中,它渾身散發着深紫色的妖氣之光,在光暈之中虛弱地掙紮着。

綿綿慌亂起身:“譚闵,你這是做什麽!”

他試圖阻攔譚闵,卻被阻擋。他眼睜睜看着兔子在那團妖氣中用盡氣力,如同死物般飄浮在空中。

譚闵一收手,兔子就從空中掉落下來,險些摔落在地上。幸虧綿綿手疾,及時抱在了懷裏。

彼時兔子已經阖上雙眼,絲毫沒了生氣。

“我今日本打算好好與你商量事情,可綿綿你實在太不識相,我只好使些手段讓你乖乖聽我的話了。”譚闵如同地獄的惡魔,“你不是很在意這只兔子麽,如果你不照我說的做,我就讓這只兔子魂飛魄散。”

綿綿覺得身上很冷。他緩緩擡起頭來,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譚闵從懷中取出一只小匣子,遞給他。綿綿伸手接過,打開看見一顆丹藥。

譚闵說:“吃了它。”

……

譚闵領着綿綿見母親那日,冬儀夫人正帶着丫鬟采花瓣做胭脂。

夫人慵懶地招呼他們在涼亭坐下,翹着二郎腿掂起了葡萄。她本體是玫瑰花妖,長得也是千嬌百媚,幾萬年妖齡卻未見一絲老态。譚闵要是不提,綿綿還以為這是他阿姊。

譚闵眉頭緊鎖,一開口便是:“阿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冬儀夫人瞪圓了杏眼:“你知道你不是夫君的親生兒子了?誰跟你說的?”

譚闵也驚得睜大了眼睛:“什麽?阿娘,原來那些傳言是真的,我真的不是阿爹的親生兒子?我就說我的脾性與相貌怎麽與阿爹這般不相似。原來……原來這些謠言全部都是事實?那我的生身父親是誰,是……連谧上神嗎?”

冬儀夫人恢複了原來的神情,換了一條腿翹起,咬了一片蜜瓜道:“騙你的,你還真的相信。”

譚闵舒了口氣,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娘,你能不能別開這樣的玩笑,吓死我了。”

“說起連谧,為娘還真有幾分傷情。離他身去也有一萬年三千四百年了,不知是否有碎魂重聚輪轉的可能。”

“娘你就別想了,且不說這不可能,就算他重生又如何,你都跟我爹成親了。”

冬儀夫人輕“哼”一聲:“成親了又如何,還能和離。”

譚闵被她噎得說不出話,繼而道:“阿娘,我這次找你是有正經事要談。”

“說吧,又闖什麽禍要我給你善後了?”

“我真沒闖禍。”譚闵蹙着眉頭道,“這回真是有求于您。”

“先說來聽聽。”

她吃着水晶碗裏的葡萄聽譚闵說明來意,聽罷,将葡萄籽一吐,用絲絹擦了擦手,看向綿綿。

綿綿已化作姑娘家的模樣,一身素衣,未施粉黛,身上別說妖氣,甚至連一點煙火氣都沒有,全然不像個妖精,像個小仙子。

“長得還不錯。”她點點頭,咬了口蜜桃接着問道,“哪家的妖精啊,叫什麽名字,多大了,家住哪裏,家中幾口人,出門坐幾匹寶馬的車,曾做過什麽活?”

譚闵半晌無言。

“阿娘,你怎麽跟父親一個樣。”譚闵說,“綿綿家就是小秋山普通人家,他剛剛才過成年禮,家中還有幾個兄姐。”

“幾個兄姐,”冬儀夫人輕蔑一笑,“究竟幾個啊?”

“十幾個。”

“嗯?”

“十六個。”

“那家中有幾輛寶馬車?”

“……”

譚闵怕她又跟他爹一樣,便不再繼續跟她将寶馬車的事情了,只道:“阿娘,我對綿綿是真心的,跟他家裏有沒有寶馬車沒有關系。”

“真心值幾個錢?”冬儀夫人扶了扶頭上的發釵,“你還記不記得你大哥的正妻?一條沒錢沒勢的魚精,家中也是二十來個兄弟姊妹,每年……”

“每年這個生病,那個缺錢,嘤嘤嘤地來找夫家哭訴借錢。阿娘我都會背了。”

“你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

“阿爹就是這麽說的。”

“噢。”冬儀夫人想了想,道,“要不是你大哥一副情深不壽的樣子不肯聽勸,我早讓他休妻了。我告訴你,我們家不是開善堂的……”

譚闵吐了口氣,抱胸道:“不興做救濟窮人家的活。”

“這段也講過了?”

“這不是廢話。”

“那……你尚且年幼,等再過幾年,我自然會給你找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現在說什麽天長地久……”

“海枯石爛,海誓山盟一套一套的。”

冬儀夫人一臉的不敢置信:“連這個都講過了?”

譚闵閉上眼睛,緩慢地點了點頭。

冬儀夫人一拍桌子:“嘿,這個老東西。”

“阿娘,不得不說,你倆還真是天生一對,說的話問的話全都一模一樣。”譚闵說,“我就是因為阿爹那兒說不通才來找您的,您就當是為我着想,幫兒子這一回吧。”

“你要我怎麽幫?”

“幫我跟父親吹吹枕邊風,你說的話他準聽。”

“我能有什麽好處?”

“月白山的鲛珠您不是很喜歡嗎?事成之後我就前往月白山求取,制成珠釵贈與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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