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險象

綿綿本就不會喝酒,啜了兩小杯就頭腦昏沉,面頰燒紅了。

譚闵注意到了,他還惦記着晚宴後要将綿綿帶回別院。綿綿醉意朦胧的,這個時候最好擺弄,他想做什麽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奈何幾個表兄弟不饒他,幾百年不見,一見都來勸他喝酒。他架不住勸,多喝了幾杯,直接喝到分不清東南西北,表兄弟卻還在勸。

冬儀夫人見到這個狀況,對一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附耳過來。

冬儀夫人望着對面的綿綿道:“你将他送回去,別讓他見到明天的太陽。切記毀屍滅跡,不留一點把柄。”

她頓了頓,眯了細長妩媚的雙眼,道:“想做什麽都由你。明日放出消息去,就說他已經逃出霜華山,不知所蹤了。”

侍衛隔着滿桌狼藉去看綿綿,那小美人撐着額角,醉得茫然。眼是一汪墨,紅唇貝齒,面頰是三春桃花色。侍衛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輕聲道:“屬下明白。”

侍衛趁着妖精往來,繞過圓桌,将綿綿扶了起來。

侍衛将綿綿帶到門口時,譚闵在醉中舉着酒壺道:“走!綿綿,天色不早了,我帶你回別院!”說着便要站起來,卻又如爛泥癱下了。

綿綿迷迷糊糊地聽見冬儀夫人在說話。她說:“我已經讓下人陪綿綿回屋了,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個兒,你要實在醉得不行了,就回屋睡覺吧。”

譚闵打掉身旁妖精的手:“我沒醉!”

接下來他被扶着走到了黑暗的長廊裏,什麽都聽不清了。

綿綿即便是在醉中,也不喜歡被陌生的妖精觸碰。那侍衛跟着他,每次攙扶他,都被他打掉了手。

侍衛為他引着路,将他往庭院外的竹林帶。

綿綿醉乎乎地問道:“這是回別院的路嗎?”

侍衛道:“是的,這是條近路。”

天上是滿月,左手邊是白牆青瓦,右手邊是黑黢黢的竹林。綿綿就走在白牆和竹林之間的石子窄路上。透過疏窗,走有一段路有時能看到燈籠的光亮,有時又是漆黑黑的一片。

綿綿走過很長一段漆黑的道路後,忽地被攬過腰身壓制在了白牆上。綿綿渾身乏力,軟軟地掙紮了幾下,癱倒在了牆根處。那侍衛撕扯着他的衣襟,口中胡亂地喚着什麽。他的手是冰涼的,噴薄的呼吸卻是熾熱的。

他說:“小美人,只能怪你命不好,是冬儀夫人要除掉你。臨死前就讓哥哥好好疼疼你。”

綿綿還有些許意識,曉得要反抗,只是手中的靈力還未凝聚,手腕就被禁锢住了。下一刻,他的周身飄泊起一股煙氣,煙氣散盡,原本勒得慌的衣衫瞬間變得松松垮垮。是時辰到了,金丹的藥效失靈了。

侍衛掀開綿綿的衣襟口,驚愕地看着綿綿:“你……”

有道幽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什麽?”

緊接着他的脖頸就被“咔嚓”扭斷了。綿綿微微睜開眼,看見黑夜裏燃起了一團幽藍的焰火,頃刻間焚盡了什麽。接着有誰将他淩亂的衣衫理好,輕輕松松把他打橫抱起,穿過月洞,朝着別院的方向走去。

綿綿醉醺醺的,沒有氣力抗拒,只覺得萦繞在他身旁的氣味很熟悉。他的頭疼得厲害,不容他想些什麽。

至別院,守在卧房門口的花花和王德貴原本在閑談,莫名地失去意識,雙雙昏倒在了門前。

門開了,又合上了。綿綿被放在了床榻上。

他的鞋子被脫下,身上也被蓋上了被子。綿綿碰到柔軟的床褥,整個身子蜷縮了起來。

綿綿哽咽着說:“二哥。”眼角已盈出了淚珠。

有誰輕撫着他的臉,揩去淚痕,喚了聲“綿綿”。

綿綿将小半張臉都埋進被子裏,還在喚“二哥”。

綿綿夜裏吐了一回,有誰給他拍背擦了臉,遞了一杯茶水。綿綿只顧着吐了,仍是醉意朦胧的,吐完漱了口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醒來,見到白絨團兔子安穩地睡在他的枕邊。

綿綿将兔子抱起來,放在被子上:“咦,你不是在窗臺邊的木雕盒子裏麽,是花花姐姐昨晚将你放在這的嗎?”

兔子睜開了眼,滿臉惺忪,一副被吵醒的模樣。

“二哥你醒了!”

綿綿怕被門外聽去,趕緊壓低了聲音:“二哥你終于醒了,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很害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醒來我就不害怕了,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逃出去。”

這時外邊傳來敲門聲,花花端着盆熱水進來,給綿綿洗漱。花花看着綿綿懷裏的兔子說:“咦,這只兔子活過來了啊,眼睛都能睜開了嘿。它要再不活過來,我都要懷疑它是布偶變的了哈哈哈哈哈哈。”

花花要幫綿綿抱着兔子,叫綿綿先洗漱。

綿綿把兔子放在了被褥上,說:“花花姐姐,它不喜歡被別的妖精碰。”

花花說:“我怎麽能算別的妖精呢,我與它朝夕相處……”

綿綿對着銅鏡洗漱,花花忍不住湊過去,摸一摸它的耳朵。花花說:“昨晚你去吃席,遲遲沒回來,我和德貴本來在門口等你的,莫名其妙睡過去了。果然秋天就容易打瞌睡。”

花花将兔子抱起來:“這只兔子長得這麽好看,要是靈力再多一些,什麽時候修煉出個人形就好了,肯定是個俊美少年郎。”

綿綿轉過頭,好奇地問道:“那昨天晚上是誰送我回來的,是譚闵嗎?”

“不曉得啊,我和德貴一覺睡到清晨,什麽都不知道。”花花的手架在兔子的兩只爪子之下,她搖晃着兔子說,“不過應該不是三少爺,聽說三少爺昨晚也是喝得酩酊大醉,是被攙着回房的。可能是府中的哪個下人送你回來的吧。”

花花見他洗漱得差不多,便起身去催早飯了。她端着熱水盆就出門了。

綿綿對昨晚的事情還有零星的記憶,總覺得如夢似幻,很不真切。他好像是做了個很可怖的噩夢。可夢裏是什麽,他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他也不願再去回想了,至少二哥醒了,一切都會變好。

……

茗淇上神來霜華山前并未來信告知。他突然造訪,讓玄纣洞上下措手不及。洞中臨時備宴,裏裏外外忙了一通,就連最閑的譚闵都被牽扯住了。

綿綿不知道這個神仙,聽花花說,是個非常厲害的神仙,當年與連谧上神齊名,是連谧上神的至交好友,連天帝都要敬他三分。

綿綿問:“那他來玄纣洞,是來玩的嗎?”

花花嗑着瓜子說:“上神的事情都可多了,哪有閑心思來玩。他是順路幫妖界之主來傳話的。”

“傳話?”綿綿用牙簽戳着胡蘿蔔丁,喂給趴在桌上的兔子。

“嗯啊。”花花把瓜子皮吐在地上,“家主回山那天不是鞭炮聲聲,鑼鼓喧天嘛,不知道哪些個山民,閑得沒事幹去妖界之主那兒把家主告了一狀。茗淇上神剛好就在那兒,聽了這樁事,他正好要路過霜華山去玄天山采藥,就幫妖界之主來傳個話,叫家主去善冥之境跟他唠唠嗑。”

“妖界之主是要罰他嗎?”

“罰,估計也不能罰,我們家主好歹是一山之主,不能掃了咱家主的顏面。想想嘛就是過去聽幾個月訓誡,受受教育這樣。”花花說,“你不知道,天界下令了,最近正在整治這個風氣。你一個小孩,你不懂。”

綿綿确實不懂,但是他又要吃金丹扮女兒身,又要陪着一起吃晚飯。

綿綿想,既然冬儀夫人已經知道了他并非女兒身,那為什麽不幹脆讓司水君也知曉,也省得麻煩。

顯然譚闵不是這麽想的,譚闵覺得司水君疼愛綿綿,将他看作親生女兒,要是知道他和綿綿聯合起來騙了他,他一定會傷心欲絕,繼而堅決反對這門親事。所以他還是決定繼續瞞下去。

譚闵哄得綿綿吃了金丹,又催他在宴前熏衣沐浴。

花花和王德貴打來了熱水,倒進浴盆裏,收整好一切就退出了屋子。綿綿将兔子放在床上,叫二哥好好待着。他自個兒繞到屏風之後,解下衣衫沒入了熱氣騰騰的水中。

無論多少次,綿綿都看不慣這副女兒身。他做了兩千年的雄兔子,始終無法适應女人的軀體。

綿綿将頭靠在盆沿上,沐浴到後來,有些昏昏欲睡。

譚闵在外邊等得久了,忍不住催道:“綿綿你快點,我們要趕不上晚宴了。”

綿綿應了聲,不情不願地出了水盆。這時綿綿才發現,他腿上的傷痕及淤青全部消失不見了,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好轉的,也許是他沒在意。他拿起一旁折疊好放在凳子上的衣裳,展了開來。衣裳是譚闵命下人新做的,頗有些繁瑣,可能就比他成年禮上穿的那套衣裳簡單一點兒。綿綿瞧了半天也沒清楚該怎麽穿,取了一件薄的披上,卻連打結都成了麻煩。

一塊薄絲布落在了地上,綿綿撿起來一瞧,臉上緋紅了一片,那是件鳳穿牡丹紋的白肚兜,女兒家的東西。

綿綿才意識到這是套女裝。譚闵之前從未正兒八經地給他送過這種衣裳,他穿的多數是難辨樣式的素衣。穿眼前的這種衣裳,綿綿感到難以啓齒的羞恥。

譚闵還在外邊催:“綿綿你好了沒有啊?”

綿綿悶悶道了句“再等等”,勉為其難地脫下身上的薄衫,将那件小衣裳穿上了。他舉起手臂在脖頸後面打結時,不小心牽扯到了頭發。他小心翼翼地撥弄着。

一雙手替他解開了脖頸後的結,撩開一點墨發,重新系好。綿綿驚慌失措地回頭望去,腰身自身後被摟住了,尚未說出口的話也被封在了唇齒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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