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偶遇
眼見着還有三天就要考試了, 顧晏手裏抱着資料書,從教室看到宿舍,從醒來看到睡着。
杜仙不得不拿了張大白紙,折成扇子放在邊上。要是顧晏睡着了,就往他腦袋上拍,狠狠拍,拍得啪啪直響。
顧晏這學期從開學起就一直往外跑, 他和表演系的其他同學一樣,升上大三後,越來越多的新戲找上門來, 專挖這些沒出名的小演員去演戲。
沒出名的還好,出了名的還要應付隔三差五冒出來的廣告,綜藝節目,真人秀等大小通告。杜仙和顧晏記得班上最厲害的一個人, 幹脆找了院裏關系,開了張超長的假條。時間從開學起算, 到期末一星期前結束。
經紀公司好歹是給了他倆一星期的備考時間的。
這次顧晏從外回校,僅呆四天時間。第四天上午考完試,他就會被接走。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将消失在衆人面前。封閉式訓練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将與來自國內外不同膚色不同語言的同事們, 一起面對嚴酷的訓練內容。
自打他從經紀公司回來,明羅就沒能和他說上一句話。顧晏的屁股像是被釘在了宿舍、教室、圖書館、自習室的板凳上,他的那雙眼睛呢,則是被資料書給吸引了去, 仿佛那幾本書不是書,而是什麽勾人心魄的小妖精。
杜仙最近被老師批評了,重新拾起了晨功。他天天六點起床,于是換成明羅叫顧晏起床。
明羅喊他起床,明羅給他買早飯,明羅給他買午飯,明羅給他買晚飯。明羅提醒他洗澡,明羅讓他去睡覺。明羅成了人工呼叫服務器。
明羅才不承認自己是嫉妒顧晏手裏那兩本書了。
第四天早上,明羅從床上起來,正想喊顧晏起床一起去食堂吃早飯,拉開簾子冷不丁發現,那人已經坐在了桌前。他從梯子上下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眼見着顧晏的腦袋就掉到了書上。
當然這是個比較恐怖的比喻,顧日安這小子将腦袋擱在自己手上,形成了一個絕妙的平衡,就在剛剛,這個平衡被明羅打破了。
顧晏:“呼——呼——”
明羅:“……”
顧日安你口水流到你自己寫的小論文上了。
明羅見他一副好眠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叫他起來,穿了衣服下樓晨跑,順便去給他買早飯。
他給顧晏的手機設了三個鬧鈴,一個比一個喪心病狂。帶着些許報複心理,他給顧晏買了兩根山芋一個雞蛋,以及一杯不放糖的豆漿。
還沒等他走到宿舍,他就聽到了屋裏那人的哀嚎。上下樓梯的人都往上看了一眼,明羅裝作不認識這聲音的主人是誰,面若天神,一臉嚴肅地往上走去。
等他開了門,才解除了臉上的僞裝,擡着眉毛微眯雙眼,唇角含着一絲忍住的笑問那仰倒在椅背上的年輕人。
“你是聽到第幾首的時候起來的?”
“什麽?還有不止一首?”顧晏打了個呵欠,一臉災難現場的悲痛神情,“還有其他曲子?第一首《好日子》我就已經受不了了。”
明羅把早餐放到他的桌上,說道:“第二首是《死了都要愛》,第三首是《Lost River》。”
“Los……明羅你可真狠。”顧晏拿起袋子裏的山芋,一臉愁苦,“沒有包子嗎?”
“你今天考完試就要回公司了,總不能讓你的教練發現你這兩天又在暴飲暴食吧。”明羅一點面子也不給他,自己拿了煎餅果子開始吃,他還往裏塞了一根香腸,半包辣條,頓時整個房間都飄滿了食物的香味。
顧晏背不下去了,他往明羅那兒瞥了一眼,看他開了手機不知在看什麽,對自己一點兒也不上心。他火速吃完了東西,又背了三遍昨晚趕出來的小論文,這才小心翼翼地挪到還在啃餅的明羅身邊,用肩膀碰碰明羅。
明羅換了個角度繼續吃餅。
顧晏又去捅他。
明羅再換一個角度。
顧晏便走到他面前,蹲下來,把手搭在他的腿上。他唇角微微翹起,雙眼故意睜大了,一臉期待地看明羅。他還想用手分開明羅的兩條長腿,企圖去抱明羅的腰。當然明羅是不肯讓他抱自己的,脫了鞋擡腳作勢要踹他,卻被顧晏一把拉住了腳踝,讓他好好摩挲了一把,才放到地上。
明羅:“你跟我裝狗也沒用。”
顧晏發覺他今日異常地鐵石心腸,嘆了口氣,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抓向明羅手裏的煎餅果子,腦袋猛地一低,咬在了——明羅的手上。
明羅:“嘶!”
顧晏連忙松口,見明羅手上被自己搖出了一個牙印,心疼地吹了又吹,吹了又吹。他一邊吹,一邊問明羅疼不疼。
廢話,當然疼了!明羅正想用另一只手往他腦袋上用力撸一下,未料顧晏迅猛如惡狼,張口狠狠咬住了帶有牙印的手上的煎餅果子。
明羅望着吃到餅,一臉滿足的顧晏,不知道該說他什麽了。
顧晏給明羅仔細看了手,幸虧他在咬下去的一瞬間反應過來放松了力道,手上只有個牙印,明羅并未受傷。
九點開考,顧晏和拎着書包上課去的明羅告別,又讓他上完課回宿舍去,他想請明羅出去吃飯。
這天是禮拜三,明羅下午沒課。杜仙知道顧晏下午就要回去,就不拉他去老師那裏報道了。所以吃飯這件事,他并不知道。
等過了很久很久,他才知道兩個人去吃了什麽,做了什麽。當然那個時候,也不止他一個人知道這件事了。
明羅上完了課,收拾東西回宿舍去。開了門,就見穿着一身黑,戴着墨鏡和白口罩的顧晏站在門邊,手裏拎着自己的行李袋。
他把墨鏡往腦門上推,露出一雙眼角微微往下的含笑眉眼。他等了一會兒,已經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明羅讓他坐坐,自己放了書拿了錢包,這便往門外走去。
“我們去哪兒吃飯?”明羅和顧晏在大道上走着,空中不斷飄下行道樹的黃葉,他倆和人群一樣,走一會兒,踢一腳。
顧晏掏出手機,給他看了一下自己找的地方。
“你想吃日本菜?這是什麽?我沒聽過這個餐廳。”明羅在濱海呆了二十多年,也是跑過不少地方吃過飯的,可就是沒聽過這家餐廳的名字。
哈子食堂……聽起來怎麽有些搞笑的成分。
明羅不信任地看了顧晏一眼。顧晏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于是對他說:“你要是覺得這家不好吃,我就換到對面那家米其林三星的意大利餐廳去,也就走兩三步路的功夫。”
明羅這才記起顧晏的真實人設……小企業家家的公子哥,吃米其林自然是不在話下。他這是突然想吃日本菜了,大概又從哪裏聽了別人的推薦,于是想拉明羅一起去試試毒。
說是試毒,明羅其實也并非不樂意。杜仙平日裏活動多,不怎麽和他一起出去吃飯。他也懶得和人打交道,但老是憋在宿舍裏吃瓜刷微博,日子難免有些單調。
貼心碎嘴婆小昭給出提示:趁着顧晏有空就多和他出去玩玩呀~
他倆一邊聊最近宿舍裏發生的趣事,期間還不忘各自吐槽了一番導員和班主任,就這麽說說走走,到校外馬路上。
這是周三中午,很多人下午有課,站臺上空空蕩蕩,只有幾對小情侶。他倆人都高高長長的,往站臺上那麽一站,很是惹眼。
顧晏看有人打量他倆,就故意往明羅那裏站站,還伸出手,想去握明羅的手。
他的手比明羅更大一些。明羅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但手掌略小。顧晏的手掌和手指一樣長,整個兒包上來,倒也堪堪能握住明羅的手。
周圍本來就有人看他倆,見高一些的男生去握另一個的手,目光不免多停留了一會兒。明羅素面朝天,臉上沒戴任何遮蔽物,他連忙把顧晏的手甩開了。
顧晏摸摸鼻子,還想再去握,明羅左躲右躲,幹脆把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這下他總是拿不着了。明羅心裏正想着,後邊那人卻是把手往他口袋裏一伸——從背後抱住了他。
明羅整個人頓時硬直了。不是硬,是硬直,準确來說就是整個人僵在當場。
旁邊有人忍不住捂嘴笑了,明羅聽到笑聲,一胳膊肘兒往後捅去,用力把人往後退了一把,就聽顧晏下意識地發出了委屈的聲響“哎喲”。
周圍人笑得更大聲了。
明羅搓了搓臉皮,板着臉裝作訓斥他道:“別鬧了!又不是在宿舍裏,要吵回去吵。自家兄弟才不避嫌的。”
哦……原來是一個宿舍交情好,不是真搞基啊。路人心想,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這裏畢竟是校外,要是給人看到了的确不太好。顧晏仗着自己戴墨鏡戴口罩就想靠過來,明羅的警惕心可是一直沒放下。再說了大白天拉拉扯扯的像什麽樣子?
……所以說晚上就可以拉拉扯扯了嗎,阿羅喲。
兩人坐了半個小時公交,又去地鐵乘了三四站,出了地鐵一路繞彎,走過小區和配套的商業設施,明羅眼見着面前過去好幾個不錯的飯館,顧晏卻是看都沒看,拉他進了巷子。
一點不到的時候,總算到了顧晏所說的那個地方。
明羅看着挂在上頭的簾子,想從門上玻璃板看出些什麽,可那玻璃是磨砂的,只能看到裏頭亮着燈,料理臺前有人忙,周圍零零散散坐着三五個客人。
“我覺得挺好,咱們進去吧。”顧晏掀起簾子拉開門,頓時迎面撲來一股食物的香氣。他拽了一把明羅的衣袖,往裏走了去。
邊上有幾張空桌,明羅和顧晏兩人就往吧臺上去了。吧臺裏背對衆人站着一男子,身材瘦削,看着一點不矮。他紮了一個亂蓬蓬的小辮子,就在他料理手上食材的時候,還能看到對方耳朵上夾着的煙。
“兩位?”那人問了一句。
“是的。”顧晏回答他。
“那你倆先看看菜單。單子在右邊小桌上,還有冷水壺,小勝剛剛出去了,你們自便。”店主人頭也不回,背對他們揮了揮手,繼續做菜。
他倒是很有範兒。
明羅拿了菜單,又去倒了兩杯水過來,坐下看顧晏點單子。顧晏大概是有備而來,他拿到菜單,嘩嘩翻了幾頁就确定了自己要吃的東西。
“老板,麻煩來一份生姜豬肉套餐,我還要醋番茄和烏龍茶。哦對了,老板你這裏是不是還有小紅豆燒年糕?”
老板正在爐子上做炸肉,聽到顧晏的文化,頭也不擡地說:“有啊,早上剛做完的。你要這些就可以了?那另外一位呢?”
明羅正在看菜單,聽到店長的問話了,趕忙草草翻了兩頁報出自己要的菜:“請給我海鮮澆頭的幹烏冬面,炸雞和蛋酒。”
“喝蛋酒?你怎麽不嘗嘗高杯酒呢,我調的高杯酒可比蛋酒好喝多了。”店員稍稍側頭,露出了那張略有滄桑風味的臉。顧晏摸了摸下巴,覺得他挺有演員風範。
他倆在一旁等着,看到對面空桌上放着“預約”的小牌,顧晏碰了碰明羅的手臂,對他說道:“你看這店裏現在人不多,那是快過飯點的關系。有人預約,說明飯點的時候人很多。”
明羅接過店長率先遞上的蛋酒,顧晏喝了幾口加冰的烏龍茶,一臉遺憾地看着明羅,問他怎麽不喝冰的。
“不能喝,快到時間了。”明羅語焉不詳地說了句。
旁的人沒聽明白,也沒去想,顧晏倒是一下聽懂了。明羅快來姨媽了,他可不能随心所欲吃冰的冷的。
顧晏看看周圍沒人注意他倆,湊過來說了一句:“你來姨媽是不是很難受?到底是什麽感覺?我聽我媽說,生了孩子會好受一些,你要不要……”
明羅嘴裏喝着蛋酒,面朝他翻了個白眼。
“盡耍流氓。顧日安我和你說,生孩子可不是解脫,生之前,生的時候,生之後,都有罪受。你媽媽這麽和你說,那是她的體質好,其他人不一樣。像是我媽,生的時候各種症狀頻出,生完了小半年不好劇烈運動,可難受了。”
他倆在這說生孩子的話題,那邊老板就端着食物過來了,他聽到了幾句,忍不住笑道:“你們兩個大小夥子,說什麽生孩子的話題?難不成你們中有人要結婚生娃了?依我看,生還是不生,就應該順其自然。”
老板将澆着黑木耳,蝦仁蝦皮,卷心菜胡蘿蔔和其他小海鮮的烏冬放到明羅的面前。澆頭勾芡做得真好,看起來亮晶晶的像是融化的水晶。
炸雞是複炸過一遍的,外皮是偏深的金黃色,帶着油脂特有的香味,放在生菜中看着讓人食指大動。
顧晏接過了自己的生姜豬肉套餐,套餐裏附送一小碗豆腐味增湯,一碟腌菜,還有一碗放着卷心菜絲的生姜豬肉。
豬肉是放在煎鍋裏,和生姜與蔥一起煎炒過的,外皮顏色比炸雞淺上一點,可是這五片肥瘦相宜,攤在盤子裏也格外誘人。
店主又給了顧晏一碗飯,明羅盯着他,顧晏只好忍痛将飯挖了一大塊出來,放到明羅的碗頭。
還有那份生姜豬肉,顧晏拿着筷子已經想夾起來吃了,明羅又是伸手過來拉住了他,搖搖頭。
顧晏那明媚開朗的神情上出現了一道裂縫。
“你不是要吃甜食麽?想吃甜的,那肉酒要少吃。”明羅拿着自己的筷子,耐心地将肉片撕開,把上面的肥肉全部剔了下來,又把炸雞邊上的生菜拎出來。
顧晏望着炸雞,手上卻是老老實實地把碗給了出來,接下生菜葉子。
“不能吃哦。”明羅放完葉子又夾起一塊炸雞,故意舉着筷子在顧晏面前晃了兩晃,就見顧晏那眼睛都快成鈎子了,“不能吃,你只能看着我吃。”
說完,他把雞塊丢到了自己嘴裏。一旁的店主,還有三兩位喝酒的中年人都忍不住笑了。
“他那麽饞,你就讓他吃一塊呗。”一個拿着啤酒的大叔說道,“你看他眼巴巴的,怪可憐。要不這樣,叔叔的炸魚給你吃一塊。”
“不行,謝叔叔好意了,他不能吃,要是給人知道他吃多了,是要扣錢的。”明羅連忙拉住正在凳子上亂動的顧晏,好像那凳子上鋪了一層癢癢粉似的。
“早知道我就不帶你來了,”顧晏往嘴裏塞了一口卷心菜絲,“我一個人來想吃什麽吃什麽。一直聽說這裏的炸雞好吃,誰曉得來了兩次,都沒吃上。”
“兩次?你上次和誰一起來的?”明羅夾了一口烏冬面,往嘴裏塞。
“和你姐。她上次心情好,偷偷帶我來吃了一次。她點了炸雞,也像你這樣夾着雞肉在我面前晃悠,特別煩人……”
“你說誰煩人呢?”
門口有個姑娘說着,語氣裏有着一股含蓄的笑意。
顧晏和明羅兩人渾身一抖,他們認出這聲音的主人了。他倆慢慢回頭,像是被人按在座位上那樣僵硬。
明钺手裏拿着一只小包,面帶微笑,仿若春風吹拂大地那般翩翩走入店內。她腳步輕快,像是一只小鳥一般走到了兩人中間,捏着倆臭小子的頸頭肉,對店主說道:“老板,我那張預約的桌子能坐四個人吧,勞煩你幫這兩人挪個位,我要拼桌。”
被明钺抓住後脖頸的兩人氣都不敢換,瞪着眼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那是一個飽含驚恐,詫異,崩潰和幽會(?)被抓包的羞恥眼神。
這時,外頭進來了第二個人。他掀開簾子,毫不客氣地說了一句:“明钺你怎麽選了這麽個小破館子。”
明钺把兩人往桌上按了一按,瞬間放開了他們,往那人身邊走,說道:“小是小了點,不過飯菜不錯,我也想這裏的口味了,你就當陪陪我。”
明羅和顧晏又是統一步調,朝門口看去。明钺這是帶男人來吃飯了?兩個人立刻不尴尬羞恥了,好奇心頓時占了上風。
結果這一看之下,明羅和顧晏同時出聲喊了一個名字。
“羅九兆!”
“闵西頌!”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開始一日六千地發。別屯文了,日六還不爽嗎。
然後月底完結。
晚上爬塔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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